入夜,月色中天之时,孟竹的房门被叩响了,是照水。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些焦急:“阿姐,我得马上回丽山一趟,爷爷传信于我,丽山的结界有所松动,我……” 孟竹一听,心下也添了几分担忧,立刻道:“我同你一起回去看看。” 她刚要转身回屋穿好衣服,便被照水按住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找灵骨要紧,我先回去看看,如果有意外,我一定会联系你。” “放心吧,阿姐。”话音一落,还没来得及听孟竹的回答,照水的身影便化作一缕雾气飘向窗口。 孟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着照水这些年的妖力渐强,除非碰到那种千年大妖或者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否则他都能应付的来,便稍稍安心。 她披了件衣服,伸手敲了敲施允的门,没人应声。 孟竹推开门,看见床上睡着的人,他的眼睛闭着,呼吸轻浅,像个安静漂亮的人偶。 今日挂在城楼上那具尸体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不安。 或许是马上就要见到那个神秘的师父了,又或许是死的都是宁国的皇子,而施允也算是宁国的皇子之一,但她又不能确定这件事的源头从何而起。 见到施允安静地睡着,孟竹的那一丝不安才散去,她帮着施允掖了下被角,才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关门的一瞬间,床上的人眼睛睁开。 如果孟竹此时回头看上一眼,就会发现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空洞的黑,苍白的皮肤下,有拇指大小的凸起,顺着血管爬过,在薄薄的肉皮中不停鼓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咬破那层皮,破体而出。 “施允”张开嘴,无数的黑色爬虫密密麻麻从他张开的口中、眼睛、耳朵里爬了出来,那层人皮迅速塌陷,很快被虫子啃咬干净。 - 与此同时,五皇子府。 偌大的府内,寂静无声,森森的月光下,流淌着血色的小溪,顺着石阶一点点淌下。 断臂残肢的尸体交叠在一起,不同的死法,却有着相同的模样,那些眼珠被人生生挖了出来,只剩下了两只空洞的流着血的窟窿,无数密密麻麻的眼珠被一根细细的银线串在一起,挂在了门上,风一吹,像是铃铛一样晃来晃去。 司徒景元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头,“我错了我错了,司徒尘,你……你你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他看着面前的皂靴一步步近了,又近了一步,每一步,都像是来索命的怨鬼。 司徒景元流着泪,满面痛苦癫狂之色,“司徒尘,我……我也对你好过的,我……我是你的兄长啊,你、你小时候我还给你买糖,我、我还带着你玩,是不是?啊?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他跪着爬向施允,想要用手去拉施允的衣摆,却被他一侧身避开了。 施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站在月光下,仍是温软和善的一张脸。 听到司徒景元的话,他神情有一瞬间的放空,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施允笑着,喊了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含着森森冷意,明明施允笑着,却让司徒景元打了个寒颤。 上一次,他听到这声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着? 十年前。 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所有人都说五皇子天生愚笨,功课也不好,母妃也不得圣上喜爱。 司徒景元从前以为,是因为自己愚笨,才会不招人喜欢,可他发现,司徒尘这个小皇子,他的十一弟,他明明那样聪明,所有人却一样不喜欢他,他经常看到其他的皇子、甚至宫人都能欺辱他。 还好有司徒尘,他想,有了司徒尘的存在,才显得他过得没那么凄惨。 弱小,就活该被欺负。 还好有司徒尘,他才不至于是那个垫底的,才不至于被这些受宠的天之骄子们踩在脚下。 他只需要依附他们,顺从他们,就能安然地当个看客。 他带着一种悲悯的心思接近司徒尘,跟司徒尘说,“我是你的哥哥呀。” 每当司徒尘受了欺负之后,他会躲在一边看,等人走了以后,他会偷偷去安抚小小的司徒尘,他会送给他一些自己玩腻的小玩意儿,大方地告诉他:“这都是哥哥特意买给你的。” 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司徒尘被打得越狠,他便越是有一种像做救世主的畅快。 渐渐的,司徒尘会同他说更多的话,甚至会把自己学功课的心得说给他听。 司徒景元笑着,心中却道,一个卑贱的玩意儿,你会的再多有什么用呢? 无论是谁,就是宫女太监们,甚至路过的狗都能咬你一口,你学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家事国事天下事,哪一桩哪一件可都轮不到你来插手呀。 你不如我,司徒景元心想。 直到有一日,太子不知从何处发现了他同司徒尘暗中来往的秘密,他诚惶诚恐地跪在太子的脚边,说着我以后再也不会同他来往了。 太子却笑了。 又过了两日,他买了一个很大的,很漂亮的糖人去找司徒尘。 司徒尘开心极了,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亮晶晶的。 他带着司徒尘,说:“闭上眼睛,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司徒尘不疑有他,乖乖地捏着那个糖人跟着他走。 宫门落下的一瞬间,司徒景元心跳如擂鼓,他把门拴住,无视司徒尘带着哭腔的恳求。 “哥哥,你把门打开呀……” “哥哥,哥哥,兄……长,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我不吃糖人了,你……你放我出来好不好……” 那座宫殿里有什么,他不知道,只加快了脚步离开。 十三日,整整十三日,他才再次见到司徒尘从那座宫殿里出来。 司徒尘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想,大概是他又惹太子殿下生气了,所以不过是饿了他几天罢了。 小惩大戒,已经是很仁慈的处理了吧。 于是,他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 施允叫了这声哥哥以后,司徒景元便跪着爬过去,“对,你想起来了,我曾经也对你好过,你还记得的对不对?” “你杀了我,这就是死罪,你不想活了吗?” 他神情癫狂,不断重复着,“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你却……” 话还没说完,施允便扯断了他的两只手臂。 “啊——” 尖利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司徒景元看着自己的断臂,疼得几乎快昏厥过去。 他勉强维持着意识,看见施允俯下身,问他:“哥哥,我问你,当时骗我,你后悔吗?” 司徒景元不断点着头,冷汗和眼泪不停地落下,“后悔……后悔的……后……”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施允便伸出手,扯出了他的舌头,血溅得很高,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可惜,我不信了。”施允偏了偏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笑着对他说:“你看,我现在也是个被人喜欢的人了,又有人给我买糖人了。” 他打开纸包,拿出那个糖人,咔哒一口咬断了糖人的脑袋,慢慢咀嚼着,将嘴里的糖渣咬得咔咔响。 “好甜。”施允一边吃,一边伸出两指,用力插进了司徒景元的眼睛里,掏出了两颗浑圆的眼球。 “真好,这样你们就不会再用这双眼睛骗人了。” 他随手一甩,两颗眼球便串在了银线上,一滴滴的血顺着银线滚落下来。 带着热气的血溅了他满头满身,施允那张玉白的脸上带着笑,嘴里还不停嚼着沾血的糖人。 直到司徒景元咽气了以后,施允才看向一旁,柜子下面,窝着一个不停颤抖的身影。 小春不停颤抖着,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竭力遏制住想要呜咽的冲动,期待着自己不被发现。 那双皂靴却一点点近了,在柜子面前停下。 一张苍白带血的脸出现在小春面前,那张脸笑着,轻声道:“找到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小春不断嚎叫着,直到他的身体被完全拖了出来。 “我记得你。”施允喊他的名字,“小春。” 小春愣住了。 施允仔细打量他的脸,“坠月殿的那天,你在,对不对?” “不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小春哭着摇头,嗓音凄厉地嘶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只是个下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找我,你别找我……” 说罢,他猛地拔出藏在身后的匕首,狠狠地刺向施允。 没看清施允是怎么出手的,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臂便被扯断,落在了一旁。 小春感觉到那冰凉的手像蛇一样缠上来,咔哒一声,颅骨尽碎。 处理完小春,施允才看着自己一身的血,他十指张开,低头看了半天,喃喃道:“好脏……” 他嘴里不停喃喃着,用一块布不停地擦拭着身上和手上的血,越擦越用力,血糊成一片,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太脏了太脏了……”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在偌大的宫殿内走来走去,脚下踩过一片断臂残肢,然后又停下来。 地上有一块碎掉的糖片,施允用手指把它捻起来,放进口中,很珍惜地一点点含化了。 这样甜蜜的东西,他是第一次吃到。 以后还会有吗? 施允找来一面镜子,看着镜中的脸,他对着镜子笑了笑,眼中却掉下泪来。 “我这样脏,她该不喜欢了……” 捂着脸,他低低地在镜子面前抽泣起来,泪水大颗大颗从染血的指缝里溢出来。 在他的身后,成群的尸虫啃食着血肉,月光的倒映下,地上的影子庞大而怪异。 施允抬起头,苍白的一张脸,似哭似笑。 怎么藏不好啊。 这样丑陋的样子。
第68章 孟竹是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的。 她爬起来,天色还有些灰暗,浓重的乌云遮天蔽日,好像快下雨了。 推开窗,孟竹往街上扫了一眼,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只有几个官兵在盘问路过的行人。 “死人了……” “又死人了……” 来来回回的,带着惊恐的声调不断涌入孟竹的耳朵,她沉着脸把窗户关上。 简单地洗漱之后,孟竹下了楼,楼下空空如也,这几日住店的客人都少了很多。 没过一会儿,小二拎着个水桶过来擦洗桌面,孟竹坐在长凳上,问:“京城最近是怎么了,命案这么多?” 小二叹口气,一边擦着桌面一边道:“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哪里知道,昨天晚上,听说整个五皇子府血流成河,但是一具尸体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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