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银刃滑下,孟竹抬手一挡,被那力道震地往后一瞬间退了几步。 凌宿步步紧逼,面上带着狰狞凌厉的微笑,“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凌宿吗?当年若不是你仗着施允的保护肆意妄为,在天启城我就该杀了你。” “都怪你!你这个贱人!!” 孟竹手中的银刃翻飞,磅礴的灵力汇入,她指尖用力,俯身的一瞬间直指凌宿眉心。 “你做了什么?” 她能明显感觉到凌宿如今的修为突飞猛进,但灵息不似一般人纯净,每一次出击都带着鹤唳般的尖啸,浑浊又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此刻,凌宿的周身升腾起扭曲怪异的黑雾,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孟竹,猛然收紧。 “万相生,开阵!”凌宿低喝一声,以两人为中心瞬间展开一道阵法,遮天蔽日般,瞬间吞没了孟竹。 …… 弯钩似的月亮挂在天边,为暗色的宫墙镀上一层银白的光辉。 孟竹有些意识混乱。 她在哪儿? 她无意识地往前走,身边的景象变成了一座废弃的宫苑,蛛网爬满了檐角,看起来寥落极了。 孟竹抬头望去,破败歪斜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字——坠月殿。 路上有着几个匆匆走过的宫女,她们走到殿门口,小声说着什么。 孟竹走上前去,想要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几天了,还没出来?” “不会死了吧?” “好歹是个皇子,出了事,我们怎么担待得起?” 另一个宫女看起来是个领头的,她笑了一声,语气轻松道:“太子殿下都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人进去,天大的事情有太子殿下担着,你们在这操什么心?” 几个宫女唯唯诺诺地应了声。 那个宫女又道:“把门守好了,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 说罢,几个宫女在门口站好了,这座宫苑内静的可怕,几人噤声以后,便只剩下地上的枯叶被风卷起的微弱声响。 孟竹站在她们面前,她们却像看不见她似的,她想伸手推开那扇门,手却凭空穿了过去。 是幻象吗? 孟竹穿过那扇门,一踏进殿门,便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滚开!滚开!滚开啊!” 她被这泣血似的哭喊声惊了一跳,循着那道声音看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瑟瑟发抖地缩在一面墙的角落,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细微的月光下,披散着头发,将头埋在膝盖里浑身抽搐着。 明明殿中的声音几乎快贯彻云霄,殿门外却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这都第七日了,他怎么还能坚持得住?” 孟竹慢慢转过头,才发现殿中坐着两人,竟是司徒慎和凌宿。 刚刚说话那人便是宁国的太子司徒慎,他看向凌宿,有些不满道:“师父,当真有你所说的那个灵骨吗?” 凌宿穿着斗篷,戴着面具,露出的唇边带着一丝笑容,道:“你不相信师父?为师说了,只待他心神涣散时,同意把灵骨让渡于我,我便将灵骨种在你的身体里,到时候,你自然可以修道长生,享千秋万代。” 说罢,他看了眼角落里的人,慢悠悠道:“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我修为暂且不够,不能直接将他的灵骨直接剥离,只能用生死怨狱慢慢磨他的心智……”话锋一转,凌宿问道:“说起来,让你准备的十万精魂怎么样了?” 司徒慎笑起来,“我自然为师父准备妥帖,宁国和南国正好有一场仗要打,那些战死的士兵,正是您要的精魂,够师父您修行了吧?” 闻言,凌宿冷笑了一声,“说了是十万,你却只给了五万精魂,是在糊弄为师吗?” “这可不敢。”司徒慎嘴上说着不敢,眼神却没有丝毫敬意,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凌宿:“等师父为我种下灵骨,剩下的精魂,徒儿自然双倍为您奉上,到时候您神功大成,还要多指点徒儿呢。” 两人相视微笑,掩下眼中的欲望和算计,一同看向角落里的人影。 …… 听不下去了。 孟竹的双腿一软,颓然跪倒在地面上。 “施……施允啊……” 她回过头,那两道让她恨不能生啖其肉的身影像是鬼影一般又散去了。 面前只剩下那个小小的,瑟缩在墙角的身影。 生死怨狱,乃是禁书中记载的最为毒辣阴狠的一种咒术,中咒之人会无时无刻处于被剥骨抽筋的酷刑中,耳边会产生无数怨魂的诅咒,日夜不停,直到意识涣散。 她慢慢挪过去,手脚并用想要抱住那个墙角里的人。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 “走开!!!走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看见施允痉挛着倒在地上,他抱着头,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时而又把手指塞进嘴里,啃的鲜血淋漓,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保持一点点清醒。 孟竹的手却穿过地上颤抖的身体。 为什么摸不到? 为什么没办法让这一切停下来? 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靠在施允的身边,面如死灰地看着他痛不欲生,看着他浑身被汗打湿了无数遍,大小便失禁,身上恶臭难闻,整个人昏厥过去,很快又抽搐着醒来。 周而复始。 过去了多久。 不知道。 忽然,她听到施允的声音,极小,她俯下身,趴在他的唇边,听到那嘶哑的,呓语似的声音。 “不换……” “死都不换……” “换了……就……等不到了……” 他瞳孔快涣散了,干裂的唇边是被咬得烂成一片的红肉,她想伸手,却一次又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孟竹捂住唇,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泣不成声。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施允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他扶着墙,伸出手将架子上的一只花瓶推倒。 哐当一声,满地的碎瓷片。 孟竹又听到了司徒慎的惊呼,“他莫不是想要自尽?” “放心,在这个生死怨狱中,他死不了,就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一秒,施允拿起那片碎瓷片,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划下,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用力剖开了自己的胸膛,鲜红滚烫的血溅了一地。 施允倒在地上,颤着手,往自己破开的胸膛里伸,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在血窟窿似的洞口掏来掏去。 孟竹爬过去,跪在他的身前,她想要尖叫,想要用手捂住那不停滑落的血。 太多血了…… 像是要流干了似的…… 她看见施允唇角溢出一丝笑,从里面生生剖出了自己的灵骨,那只带血的手掌中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盛。 轰然一声,磅礴的灵压自他掌心迸发。 刺目的白光让她什么也看不见了,耳边只有尖锐的爆鸣声。 画面一转。 眼前的凌宿被灵骨带来的灵压震倒在地,他猛然吐出一口血来,恶狠狠地看向施允:“你有种,生生把灵骨捏碎了也不同意让渡给我!” 凌宿的身体迅速颓败下来,他靠着修炼禁术维持的修为本就不稳固,生死怨狱又需要耗费大量灵力维持,此刻更是急火攻心,他招来一个人,低声吩咐:“告诉太子,灵骨我已经到手,需要炼化,只是我现在身体虚弱,要长时间闭关,在我闭关期间,需要大量的精魂,否则我无法炼化灵骨。” 那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施允,似是在问如何处置。 凌宿舔了舔唇角的血,“扔到水井里吧,处理的干净点,反正也活不成了,对外就说,他得了失心疯,自己坠井了吧。” 他说着,像是不解恨似的上前踩在施允的脸上,狠狠踹了几脚,嘴里咒骂着:“老子耗费这么大心血,你让老子功亏一篑!!贱种!!!去死吧!” 孟竹一路跟着,看着那人拎着施允的身体,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投入了水井。 水面很快染成了一片鲜红。 孟竹跳了下去。 在水中,施允闭着眼睛,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像是已经绝了气息。 她看着他,守着他,在冰冷的井水里。 这里好像已经不存在时间这种东西,没有日和夜,只有红色的水。 还有水下,无数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 她看见施允的面庞已经被泡得发胀了,变成了青白色。 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呢,孟竹挨着施允,觉得自己也死在了这片冰冷的水里。 她低下头,看见尸虫爬进了施允的胸膛里,爬进了他的嘴里。 她想伸手驱赶,想用灵力,可她好像一缕幽魂一般,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可渐渐地,施允破开的胸膛渐渐愈合,他的眼睛睁开了。 一双黑漆漆的眼仁。 无数被血水浸泡的白骨动了起来,将他托举起来,他摊开掌心,竟然还剩下半截灵骨。 他将那半截灵骨沉在水井下,用他的血浸泡,那些白骨和尸虫像是兴奋极了,得到了莫大的滋养一般包裹着那半截灵骨。 在此刻,孟竹想起那个曾经被她怀疑过的答案。 人真的可以如此毫无理由地包容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吗?
第70章 古书有载:天生一,一生水,水生万物,被灵骨滋养的血肉本就是极好的养料,相互反哺,便能令灵骨再生。 只不过,这需要漫长的过程,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 尸灵受了施允血肉的滋养,掩盖了灵骨的气息,也保住了施允的一条命。 施允杀了那日将他投井的人,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众人面前,除了太子,没人知道坠月殿那些天发生的事情。 再回过神来时,面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孟竹于这一片白雾之后,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浓重的迷雾散开,面前的人浑身染血,站在她的面前。 孟竹听到施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她:“你因何流泪?” “这一切不都是因你而起吗?” 孟竹缓缓蹲下来,她抱着头,低声否认:“不是的……” “这都怪你啊……” “全部都怪你啊,你这个只会给人带来厄运的人。” “你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他的声音,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在耳边。 “看到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痛快极了?” “因为你卑劣至极,虚伪至极,你期望得到一切的好,又自觉自己不配,于是你心里充满了毁灭、嫉妒、不甘的欲望,一定要弄碎了嚼烂了,你才觉得觉得满足。” “你像个吸血的水蛭一样,不停地从我身上吸取你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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