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抬头,两人对视,她眼中骤然闪出惊喜。 “你……你醒了? 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怀辞哥,怀辞哥!” 她的声音隔着门扉远远传出,带着极大的欢喜。 徐稷匆匆从外面赶来。 探了脉象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睡了这么多天,总算养回来些精神气。” “蛊毒……” “没什么大碍了,开点药清一清余毒。” 徐稷说着去桌边写方子,苏皎又要追上去问—— “你自己不也懂医术吗?” 徐稷好笑地看着她。 苏皎顿时闹了个窘迫。 她折身回去,才一拂袖,谢宴的手已经乖乖搭在了她面前。 自己亲自又摸了一遍脉,苏皎彻底放下心。 “好好养着吧,我出去熬药。” 徐稷关上了门,欢喜的情愫还没散去,屋内又落下一片安静。 苏皎望向他,蠕动了一下唇。 “怎么不说话?” 他沙哑开口。 苏皎摇头,又点头。 “感觉如何?” “好很多了。” 他招手让苏皎坐下。 坐下又无声,她干巴巴地想了一会,不知道打哪开口。 谢宴却坦然一些。 “累吗?” 他看着她憔悴的脸色,有些心疼。 伸手抚过去,她被那冰凉的温度激了一下,一时想起在梦中看到他死的模样,身体也是这样冰凉。 立时,苏皎脸色一白,下意识躲开。 手落了个空,谢宴抿唇,很快自然地收回手。 “无妨……” “我看到了。” 苏皎打断他开口。 “什么?” “我梦到我们死前那场宫变了。” 这一回,谢宴脸色变了。 他不是第一次梦到从前,所以这一回也没太多感触,但他没想到,看到那一幕的不只有他。 “苏惟在我入宫的时候,就隐约有心了,是吗?” 谢宴点头,他查到的也是这般。 “不愿入宫,起初只是因为,我不敢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成为夫婿。 苏家不是贵门,家里关系更简单,我没想过高嫁。” 所以时常与苏母说,与苏惟说,以后一定嫁的近一些,未想这样的话成了苏惟的魔障。 “我知道,那样的境地,进去了便是一辈子出不来,你不愿意才是应当。 是该怪我,我不该疑心,你毕竟……” 陪我在永宁殿吃了太多苦。 想起那两年,苏皎鼻尖一酸,说不出话来。 苏母病逝后,她没想过再出去,谢宴对她很好,最起码那两年,是挑不出一丝错的。 少年夫妻共患难,他们一同在月下谈心,他为她烧鱼挑刺擦眼泪,她陪他捱过六百多个日夜,日渐情浓,出永宁殿做帝后的时候,谁想过后来呢。 眼泪一滴滴往下落,滴到谢宴的指尖,他蓦然抬头。 “皎皎,都过去了。” 她摇头,伸手去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过去了,是都过去了,可她想起从前,还是想要落泪。 磋磨的那些年时间,伤害全来自最亲近的人。 怎么样都抚不平。 她一直哭,谢宴蓄了些力道,凑过去给她擦眼泪。 “重生后的弥补,你总以为我在弥补前世的伤,其实也不全然。” 她隔着朦胧的视线抬起头,谢宴望向她,沉稳认真地道。 “那些过去不是你吗? 前世今生,伤痛也好,遗憾也罢,这些都载在如今你的记忆里,成了这一世,站在我眼下的你。 所以何必囿于那些不平,你放过前世的一切,便是放过如今的自己。” 他的手轻轻抚在她眼睑,将那一滴热泪盖住。 苏皎怔怔然,忽然躬身,泪如雨下。 前世的苏惟在她面前也是假意,娘亲今生好端端站在她面前,仇人皆死,她亦明了所有的事,学会珍惜。 阳光透过窗子照下,她被他蒙住眼,便肆意地痛哭出来。 她宽宥了前世的所有,在这一刻,彻底释然。 第68章 谢宴垂头为她种下一株灵…… 起初还是小声,到后来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他耐心地蒙着她的眼,任眼泪没过指尖。 直把那些愤然与遗憾都哭出来。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将桌边那封信递出去。 “京城送来的。” 谢宴伸手展开。 只看了一眼—— “将信留下,是你的想法还是徐稷的?” 苏皎别开脸。 “我的。” 他顿时就笑,而后折过身,将信引在烛台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里面还有……” “有一封血书,是吗?” 苏皎怔怔止住了话。 “你什么都知道,皎皎,但还是将信送到了我面前。” 谢宴抬起头,坦然温和地看着她眼中的试探。 她在等他做抉择,而他直接将答案给她。 所有试探的心思无所遁形,苏皎仓皇别开脸。 谢宴正要说话—— “咳咳……” 苏皎连忙上前扶住他,又往外喊徐稷。 一番折腾,谢宴又睡了过去。 他的身体还是弱,遭了这么一场,最起码要休养半个月。 每每看到此时的他,苏皎就总是想。 前世他得有什么样的毅力,就敢在解蛊的第二天就若无其事地奔去和鸣殿见她。 谢宴醒来的时候,她问起。 “立后的圣旨已经下了,我却迟迟不出,怕多耽误几日,朝臣要发现不对。” “那你昏迷前立后就没想过此事?你若死了,朝臣哪会认我这个皇后。” “我若死了,你做太后或是太妃都成,但我彼时无过,留下那道圣旨,你是我的元妻,后人不管谁登基,不会薄待了你。” 他养病在客栈,苏母每天也来探望,知道他身体弱,特意问徐稷要了药膳的方子,每日做了送来。 “好好养一养,还有稷儿,我瞧你的面色也不好。” 苏母说着又盛了一碗给徐稷,苏皎不满在一边朝她撒娇。 “我才是娘的亲女儿呢,娘可想过管 我?” 苏母哭笑不得。 “这东西你病着的时候都不吃,如今就更不吃了。” “娘不喂,怎么知道我不吃?” 苏母顿时看向徐稷。 “稷儿肯定记得,她小时候高热,我给她熬药膳,她偷偷倒了,被你发现还威胁你,说:小古板你要是敢告诉我娘,我就把这一整块泥巴都涂你脸上,让你明天去学堂被……” “好了娘!” 苏皎连忙捂住她的嘴,脸色有点红。 “瞧瞧,还不让说。” 徐稷顿时上前劝着,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苏皎白日里在客栈,晚上就跟着苏母一同回去,但如是折腾了几天,徐稷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不如你搬去徐家?” “徐家还有个外祖母,我怕我一进去,这副模样给老人家吓着了。” 谢宴瞥他一眼。 “还是搬去我自己的院子吧。” “那怎么行,你的院子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苏皎下意识反驳。 “那就继续待在这客栈吧……咳咳。” 谢宴说着咳嗽起来,一边叹了口气。 “只是这客栈屋子不朝阳,想出去晒晒太阳,还得下楼,晚上你们一走,我这一个人……就更孤单了。” 苏皎眸子动了动。 他瞥去一个眼神,徐稷一本正经地接话。 “这样下去,却不知什么时候病能好了。” 话音才落—— “那搬去苏家吧。” 苏皎别开脸,抿唇朝苏母开口。 苏母一瞥她。 “你愿意让人搬去?” 苏皎不理她,起身去拿东西,清了清嗓子。 “快些,别等会天黑了。” 搬进苏家,谢宴住在与她院子相近的地方,白日里苏皎便时常去陪着,她端去熬好的药,谢宴一饮而尽。 “苦。” 苏皎将蜜饯端去他面前。 谢宴不接。 两人对视,苏皎忽然别开眼。 “不吃?” 她要将盘子放回去,起身的刹那,谢宴蓦然伸手,轻轻一揽让苏皎跌坐在他怀里。 他唇附在她耳边,轻轻蹭了蹭。 “你还心有顾虑。” 苏皎指尖一僵。 谢宴笑着亲了亲她的脸。 “那便是我做的还不够。” 当晚苏皎难得失眠,第二日早早醒来,迈进谢宴的院子。 “人呢?” 她错愕地转了一圈,没看到谢宴,问罢苏母也没见到人后,她抬步去了徐家。 徐稷正在桌案前收拾东西,瞧见她匆匆进来。 “谢宴呢?” “他不是去……” 徐稷话说到一半,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没与你说吗?” “什么?” “他要回京一趟。” 苏皎错愕。 “回京?他没告诉……你知道?” 徐稷唇角弯起。 “嗯,他说有些事要去京城办。” “什么时候说的?” 苏皎抿起唇,她昨晚去,谢宴也没说这件事。 徐稷一本正经地想。 “好像是……昨天早上吧,京城的文书传来。 小皎,你说他这一走……还回来吗?” “怀辞哥。” 苏皎顿时蹙眉。 心里却因着他这句话起了一层无措。 “从前躲着,如今人走了却慌了?” 苏皎厌厌地坐在徐稷身边。 “他身体才好,乱跑什么。” “皇上传信来,提及皇后娘娘的事,他便走了。” 这理由却是说得通,苏皎知道,他前世便不允他母后与嘉帝合葬。 只是…… “走的很匆忙吗?” 徐稷点头,又摇头。 苏皎正要追问,他却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上答应不再迫他回去了。” “为何?” 徐稷笑了笑。 “前两日他身体好起来,往京城传过一封信,也许是蛊毒事后,皇上发现他不怕死,更不会再为年少那封血书而停下脚步,他就有些怕了。” 血书被烧的事传回京城,原本急切等着他回去的嘉帝仓皇失措,险些摔下龙椅。 此后大病一场,竟撤回了所有的暗卫。 “怕什么?” “怕一意孤行最终酿成错过,也怕……时间不等人。” 苏皎手攥在椅子上,轻轻抬起头。 徐稷仿佛对她的视线无知无觉。 “娘娘在世的时候,皇上一意强迫,后来致使她郁郁寡欢离世,曾有一段时间,皇上如疯魔了一般记挂着,只是斯人已去,就算想弥补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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