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贺文嘉来这么快,吏部许多主事、郎中都手忙脚乱地前来拜见,一个个拉着贺文嘉说话。吏部左侍郎来了,又带贺文嘉走访户部各衙门,这一圈忙下来,一天都过去大半了。 这程序走完,该跟他交接公务了吧。 吏部左侍郎还说尚书大人今日不在,许多文书要陈大人签字才能给他看。 贺文嘉不悦,吏部左侍郎又笑着说:“陈大人身体不爽利,所以今日就没有来,不过陈大人明日应该会来。真是对不住,叫贺大人稍等一日了。” 贺文嘉故作不解:“陈大人还没致仕?” 户部一干人等顿时无语了。 不管如何,人家才来,怎么着也该给点面子,吏部左侍郎提出他做东,晚上请贺文嘉及同僚们去崇德楼喝酒。 “可别了,公务都没接手,差事也没办一桩,哪好意思喝酒,咱们呀,下回约吧。” 贺文嘉拱手道:“诸位大人,本官今日来得匆忙,估计你们还没准备好,今日就算了,明儿一早本官再来交接公务。辛苦诸位大人了。” 贺文嘉十分不给面子地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这事儿不好办啊。 有些文书不好交给贺文嘉看,可人家是上官,不能真把人晾着啊?就是陈大人来了,也不敢明着这样干啊。 “不着急,等下值了去王家问问,看看王大人在户部那儿今日如何。” 王苍在户部么,没什么可说的。 跟贺文嘉一样,主官姚大人不在,户部左侍郎客气带他去户部溜达了一圈,回来后就把公务交给他,还说有不明白的直接去问姚大人即可。 户部和吏部的作风摆在一块儿一比较,那真真是,叫人说不出话来。 一个吏部郎中说:“吏部也是朝廷的吏部,文书交给贺文嘉看看也没什么不得了,说起来,吏部的这些事皇上大多都知道。” “那怎么能一样,吏部一直是咱们……如今陈大人才不好就放了个钉子进来,你乐意?” 这不是跟户部的人换个官儿这么简单的事情,贺文嘉进吏部,里头的门道深着呢。 再说了,贺文嘉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吗?他插进来,吏部真要从铁板一块变成四面漏风了。 世家最后的一道防线,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早晚的事。 要说会恶心人,还是皇上啊! 陈方进不是上书要致仕吗?如今看他还走不走了? 贺文嘉以为隔天他会在衙门见到陈方进,没想到他根本没见到人。没见到人更好,他正想见见吏部的文书,看看里头隐藏着多少事。 贺文嘉才坐下,就听到太和殿传唤,皇上叫他过去。 贺文嘉跟太和殿里的太监们大多有几分交情,匆忙赶去太和殿路上,贺文嘉从传话太监那里听完了事情。 大概事件是,他主持做的账册模板在山西那边推行出了问题,缘由是太原府同知沈从鸣联合太原府知府暗中准备了两套账本,侵吞太原府税赋,皇上震怒。 几位内阁大臣和户部的主官都在太和殿,听那意思,要任命他为钦差,亲自去太原府处理此事。 大冬天的,贺文嘉全身冒汗,瞬间想到了许多事。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他办事不力,叫他亲自去太原处理此事,算是功过相抵。 往大了说,沈从鸣是贺家梅家的故交,沈从鸣贪污渎职侵吞赋税是不是受他指使,是不是他贺文嘉大开方便之门这就不好辩解了。 除了他贺文嘉,还有谁能提前知道账册模板是什么样的?不是他给的账册模板,沈从鸣他们又如何把两套账册做得如此真? 贺文嘉呼吸急促。 这次若不是世家为了延后他进入吏部的脚步,只怕不会这么轻易地叫他自己处理此事,等着他的,应该是弹劾! 贺文嘉自是不怕人查他,拿沈从鸣当幌子又如何? 可皇上那儿,又是如何想的? 贺文嘉一脚跨进太和殿,就被皇上训斥:“贺文嘉,瞧瞧你做的好事。” 贺文嘉利落跪下:“臣愚昧,请皇上直言。” “呵,你丢了朕的脸,还要朕给你解释?” “臣不敢!” 皇帝怒火冲天,把贺文嘉训了个狗血淋头,最后留下一句:“朕会安排刑部官员跟你去太原府查案,若是查出来跟你有关,别怪朕手下无情。” 贺文嘉忙道:“臣领旨谢恩!” 皇帝和内阁官员走了,贺文嘉满头大汗,狼狈地站起身。 贺文嘉冷眼看着王苍,一甩袍子出门去。 贺文嘉回吏部衙门,王苍在半路上拦住他:“别回去了,回家吧,准备准备下午就去太原府。” 贺文嘉讥讽道:“沈大人是什么人我知道,你应该也心里有数吧。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了,你算计我,还把沈大人也带进去,你还有良心吗?” “余庆!” “别叫我!” 贺文嘉怒声道:“你王大人如今风光发达了,是不是早就忘了当年沈大人的庇护之恩?人家施恩不求报,你还要反插恩人一刀,我贺文嘉没你这样狠毒的朋友。” 贺文嘉再不想跟他说话,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王苍独自站在风雪中,茕茕孑立,身影消瘦。 贺文嘉如了他们的意,在刑部官员和京卫司的监督下离京。 风雪天骑马去太原府,要受老大罪了。 太原府里,也不知道世家安排了多少眼睛盯着贺文嘉,要拉他下马。 渔娘不着急,不担心,她忙了两日把她的《畅游山河·北境》篇最终定稿后,带着孩子把书稿送去京郊温泉庄子。 渔娘一到庄子里,头一件事就是安抚爹娘,叫他们别担心,贺文嘉没事,沈家也不会有事。 渔娘跟贺文嘉一样,他们都相信沈从鸣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是真想贪污渎职,以前当县令的时候机会多得很,做的隐秘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何必在这个时候伸手?不要命了吗? 安抚好爹娘,渔娘去先生那儿,师徒俩花了三日把书稿订正。 孙浔叹道:“你真要把这本书刊印出去?我看着,皇上那儿不见得会把你写的这些东西叫天下人知道。” 渔娘淡淡道:“也不全是为了给贺文嘉分担,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每一个朝代都在跟北方草原部落打仗,又是为了什么呢?总该有人说清楚,叫天下人,叫后代人都知道。 “罢了,你做你该做的事吧,印不印,看皇上的意思。” “是。” 渔娘把儿子留在庄子里,她带着订正后的书稿回京。 这时,贺文嘉早换了身上的官服,换上了便装,一行人快马加鞭往江西去。 田国柱田大人在江西失踪了! 据说是反贼所为! 皇上不信!姚炳不信! 贺文嘉也不信!
第121章 南争北斗 皇上的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敢劫杀钦差的,以谋反谋国罪论处,诛九族! 二月十四,贺文嘉带着秘密进入田国柱消失的赣州府。 田国柱出身寒微,家中是养不起护卫的。常年跟在田国柱身边的护卫都是他岳家养的护卫,也就是姚家的。 跟贺文嘉一同前来赣州府里的人有姚家的护卫。 到了赣州府后,姚家两个护卫换了身装扮,趁着天色还未亮,找个没人看守的城墙处,背着个破篓翻墙进城。 半日工夫后出城,两人带出来一个病歪歪的年轻娘子。 这一月城门口查得严,偷偷翻墙进城容易,这会儿想带个病弱之人出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治了,穷的饭都吃不上了,哪里吃得起药。媳妇儿啊,咱们出城去拜一拜菩萨,求菩萨给条活路哦。” 两个浑身黝黑的汉子,一个哭着一个愁眉苦脸,谁看了不说一声命苦。 守城门的衙役厉声呵斥:“站住,你们是哪儿的人?” “回大人,我们是城外高山村的茶农。” “你们什么时候进的城?这时候去哪儿?” “大人呐,我们今日早晨进的城啊。您忘了,我大哥带我大嫂进城看病,我来卖茶叶,您瞧着我家头茬茶叶好,还抓了两把走,说是带回家煮水喝。” 衙役眉眼一瞪:“说的什么浑话,小爷我家多的是茶叶喝不完,还看得起你家的破茶叶?” 背背篓的男人忙打自己的嘴:“都怪我这破嘴不会说话,大人您别生气,是我记岔了。” 男人满口土话,说得快了,衙役也听不太明白,指着他笑话。 衙役想是做惯了顺手牵羊的事,笑完了也就算了,轻哼一声:“滚吧。” 两个汉子,一个背着破篓子,一个背着生病的媳妇儿,唉声叹气走了。 到了城外林子里,两人脚步快起来,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树林里,找不到人影儿。 “回大人的话,一个月前,田大人带队到赣州府,半路上遭遇劫杀。这次来的人比以往更厉害,其中有几个箭手准头特别好,我们大人胸口中箭后被我们抢出去。后来我们兵分两路,一队断后,一队带大人逃往东边。” 回话的女护卫嘴唇惨白,面无血色,贺文嘉不用猜就知道她是负责断后的人。 “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还活着的有十五个,其中九个重伤,六个轻伤。因我是女子不容易遭人怀疑,这些日子一直在城里藏着,等接头的人来。” 贺文嘉一招手,小厮贺升展开舆图。 此地的东边,正是瑞金,瑞金再过去,就是茫茫武夷山了。 田大人若是命够硬,逃进山里说不得还能活下来,等着他们去救。 姚家的护卫这些日子在城里也查到了些消息,江西福建的商户这些年多有串联,主要发起人是漳州府一户姓江的人家。 江家有钱有船,听说上头还有人,这几年江家拉拢江西福建两地的商户暗中做海外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十分团结,据说两地军营卫所每年都会收到许多孝敬银子。 贺文嘉眉头紧皱,听这个意思,本地的官差也靠不住? 贺文嘉想起黄有功和朱润玉。 黄有功在瑞金县当县令,朱润玉在福建连城,温子乔在福建清流。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相熟的友人也在江西和福建为官,都是前年一块儿打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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