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王妃哑然,她看了看梁恒,见他神色未变,悬起的心稍稍落到胸膛,自己拍了桌:“安儿,恒儿是你的哥哥,不可不尽礼数!” “若要外人看到你们兄弟不合之景,岂不怪罪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教好,让你们兄弟阋墙,失了宁王府的名声!” 梁恒本来倒是觉得真无所谓,反正他不知道被大大小小的说了多少次,自己丢脸也丢习惯了。 但见到母亲发了这么大脾气,他还是微微吓了一跳,赶紧和稀泥:“母亲不必挂怀,弟弟他最知礼数,心中是有我这个哥哥的,必然不会在外面这般说话。你说是吧,梁安?” 梁安收到梁恒频频递来的眼色,他松了拳,道:“是我的错,母亲勿要生气。” 宁王妃得了兄弟俩的话,才缓了口气:“都是不小的人了,赶明儿若是都娶妻生子,还能如此?” 说到这,宁王妃面色好转,她饮完药茶,唤了身边仆妇过来,准备回院子小憩。 临走补了句:“罢了,我也乏了,你们兄弟二人待着好好反省。” 梁恒回:“是,弟弟一定会给哥哥道个歉的,对吧,梁安?” 梁安:…… 看着母亲走远了,梁恒跌坐回椅子里,又是一副坐没坐相的模样。 梁安看了心烦,眼下无事也该回太学了,可他想到母亲方才发的脾气,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但总归不是怀着恶意攻击梁恒的。 只是想让梁恒重新做回一个君子之行,做回从前的哥哥罢了。 这半天下来,梁恒实在懒得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了,他也算忙了一大早,现在只想回去吃饭睡觉。 正想抬脚走,却听到梁安叫他。 梁恒回眸,深邃的眉眼逆着光,神色懒洋洋地问:“还有什么事?” 梁安做足了心里准备,趁梁恒耐心用完前说:“方才我讲的话你不要在意,我只是想要…” 梁恒早知道他这个弟弟要说什么话,转身走了,摆摆手:“好了,没放在心上。” “…想要从前的那个哥哥。” 梁安的话随着梁恒背影的愈来愈远,在唇间辗转了几番,还是咽了回去。 他想要从前那个人人夸奖,惊才绝艳的宁王世子,梁安感到很骄傲的哥哥,梁恒。 梁恒走得远了些,身后的升吉犹疑地开口说:“世子,方才二郎君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梁恒停住脚步,修身玉立在竹林下。他看着绿荷白莲的池塘,剑眉隐着三分寡淡的怅惘,墨玉般的眼眸映着几星不达眼底的笑意。 “可是太晚了。”
第65章 一滴水悬空而落,顺着少女的脸庞慢慢滑落颈间。 宋婉被凉意惊醒,她从大火燎原的梦中醒来,下意识探手摸了摸脸庞,眼尾潮湿。 从躺椅上站起,举目越过白墙眺望天际,只见绚烂如大火灼烧白云后炼出的彩霞,层层铺满了半边天。 墙外有孩童追赶嬉闹的笑声,宋婉一身布衣立在黄昏下,影子被拉得又长又萧条,她静静听着那愈发遥远的笑语,原本淡定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 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前皮肉肋骨。 宋婉茫然地捂着胸膛,慢慢坐回竹椅,动作间发现自己手中竟然还握着什么东西,硌的掌心发疼。 她松开紧握的掌心,一支断成两截的竹簪赫然入目。 宋婉盯着看了又看,脑中刚从梦境中回过来的思绪才落在掌心的疼痛中。 她想起来了,原来是自己尝试修好这支竹簪时无意犯困睡了过去。 这一睡,好像过了很久。 久到自己再回到前世,落脚在那人死的时候。 竹林旧院,婚书两封,字字切切,一笔落在合卺酒,一笔散在他身下蜿蜒的血迹里。 眨眼自己入宫,走到水榭前,眼眸映着亭台楼阁拔地烧起扑天的大火,明黄色的衣袍从高楼而坠,将相刎颈于碧水之前,金吾卫杀虐惊慌奔走的妃子宫人,尖锐的嘶喊不绝于耳。 独有一人身着玄衣,披乌发,冰容雪姿,漆目如星,修长的手握着滴血的横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而自己青裙红带,神容淡静,从对岸的慌乱之景回眸,平视着来人远处的来人,似乎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就这么微微昂首盯着那人脚底踏出一步步的血印,直至仗剑力不能撑身地跪在不沾凡尘的裙角下。 转而垂 眸俯视他苍白唇边渗出的血,见他颤抖着握住自己发凉的手,落下一吻。 “阿婉,我是你的刀。” 霎时,自己的指尖开始发烫,一抬眸,见到隔岸的大火越过满池的流水,在绿荷红莲上汹涌扑来,她与那人都霎时隐在这场猝不及防的火海中。 她和她的刀,都死在了一场经年大火中。 想到这,宋婉沉沉舒了口气,急剧的心跳渐渐缓了过来。 原本以为永远是那人的错,可这几日的梦境重复出现的大火,重复出现的话,都在告诉自己,或许,也有可能是自己利用了那个人。 他们,都是彼此的罪人。 可如今,宋婉也没重蹈前世的覆辙,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竹簪,心想此世或许能两不相欠。 如此,也是最好的结果。 院门在晚风中吱呀吱呀,白芷的声音轻快地从背后传来:“娘子,隔壁婶婶叫我们去吃饭,她说既然娘子看病不要她的钱,就得吃她的饭,这娘子你可不要再拒绝了。” 白芷跑到跟前,噼里啪啦说完上面那么一段话,气都不带喘的。 说完了,白芷眼神那么一落,瞧见宋婉手中的断簪,惊声:“哎呀!娘子你何时竹簪断了?!” 宋婉顺着断掉的痕迹拼了拼簪子,道:“不是我常戴的那支,是旁人送的。” 接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赶明儿我就能修好,现在还是去婶婶家吃饭吧,别叫她等我们才是。” 白芷想问是何人送簪子,她也算成天黏在娘子身后,竟然都没注意哪个男人送的,但问话苗头刚露,还是被宋婉下一句掐断。 天大地大事大,吃饱了肚子才是第一要事。 白芷乐颠颠儿地跟在宋婉身边,圆圆的脸满是幸福:“婶婶炖了鸡汤,可香了,这下米汤那狸儿也有口福了。” “是嘛,”宋婉收好簪子,素面带着浅笑接话:“婶婶厨艺比你我都好,我们也算有口福了。” 尽兴地用完饭,宋婉与白芷被王婶儿好劝着留下来,坐在后院树下纳凉。 王婶儿的夫君是个打更的,早早出了门干活去了,眼下家里只有一个未满三岁的女娃娃。 宋婉逗着王婶儿怀里的女娃,拨浪鼓的响声惹的小家伙追着她的手乐笑。 王婶儿见宋婉看着自家闺女欢喜的模样,试探地问:“宋娘子还没成亲吧?” 宋婉将拨浪鼓交给白芷,喝了点粗茶,略带苦涩的茶水润口,她闻言点头:“尚未。” 王婶儿听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她道:“别怪婶儿说话急,就见你方才那般喜欢我家娃娃,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再生一个,岂不成天带着玩儿?” “还是算了,”宋婉伸手捏了捏女娃娃肉嘟嘟的小手,说:“这娃娃啊,还是别人家的最好玩呢。” 王婶儿见宋婉这么说,哭笑不得:“哎呦,这是什么话?!哪有女娘不成亲生娃的!孩子还是自己的最亲!” 宋婉笑笑,收回手坐了回去,看着白芷逗娃娃笑,便说:“是嘛,可能我是孤女,不能感同身受吧。” 这话一说出来,王婶儿摇娃娃的动作一顿,她赶忙说:“无妨无妨,做母亲的哪有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宋娘子不要伤心,这世上总有郎君不在意出身,你为医多年,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是嘛?那就借王婶儿吉言了。” 宋婉眉眼带着不甚在意的笑,琥珀色的眼眸藏着一丝疲惫。 这时一旁的白芷又插进来讲了许多些话,逗得王婶儿发笑。 再过了片刻,宋婉打了个呵欠,起身回道:“天不早了,我带着白芷先回去休息,就不叨扰王婶儿你了。” 王婶儿看着夜空明月,才意识到天色已晚,她抱着闺女道:“啊对对对,宋娘子你也累了一天,赶忙回去歇着吧。” 回去梳洗一番,躺到床上时,宋婉只觉得骨头发疼。 这几日她吃了特配的药,压下去前几日的不适,味觉也渐渐恢复,身体倒还能搏一番,随着梁恒出去。 只算着,系统给的十日越发逼近了。 还余下三四,等到了漯州去那祠堂寻个底朝天,或许能找出一星半点。这要是自己独自上路,银钱都不够跑马的,还得要去打通行路公文,到了地方还得找人手,确实不如梁恒这个宁王世子的身份用着便捷。 宋婉想到这,长叹一声,若是师门能联系上,也不至于落得无人可用的地步。 白芷进来留了盏明蜡,又将午后读写的字都交给宋婉查看一番,才睡到一旁去。 瞧着白芷睡着了,宋婉才冥神而说:「系统,我有一问不知可否解答?」 「宿主请说~」 「若本次任务不能完成,可有什么后果?」 「若是本次任务失败,宿主将失去最宝贵的奖励哦~」 最宝贵?奖励? 宋婉想起第一次用系统的东西,是在自己要被抓走活埋之际,她用那叫「商店」的锋刀割断绳索,入水后被梁恒救起。 而这次又有最宝贵的,看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或许来日能在什么时候用得上,她不能失去。 「好,我知道了。」 以袖风熄灭蜡烛后,宋婉翻了个身,听着白芷念叨着呢喃不清的梦话沉沉睡去。 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变得模糊,又在月影西移悄然鸣响。 一夜无梦,东方既白。 梁恒一大早便被院中的响动吵醒,他睡得不安稳,自己烦躁地用薄被蒙住脑袋,过了几息又受不了闷热,生无可恋地起身。 他问屏风外候着小厮:“外面在吵什么?” “回世子,是婢女们在准备您去宫中宴会的物什与衣物。” 这下里面沉默一瞬,又问:“…几时了?” “回世子,快近辰时了。” 呼,倒还不算晚。 梁恒下了床,唤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小厮走出去向院中托着木盘的婢女招手,示意这一干送衣服的可以进来了。 : 众人为梁恒穿戴好繁复的衣物,束发戴冠,耗了好些功夫才结束。 梁恒被这些衣物整得有些不耐烦,但按照礼制,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也得穿戴好合规的礼服才能入宫。 “母亲那边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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