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该更衣理鬓了。” 赵盈月看着宋婉逆光的背影越来越小,她无力地拉住想要为她更衣的婢女,低声道:“今日这位娘子来,不要对圣后说。” 几位婢女听清赵盈月的话,彼此不解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大了胆子道:“…公主,这…” 赵盈月听见门被关起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向外看了一眼,发现透入宫殿的大片金光都已被门锁在屋外,入目是细小的光束,漂浮着数万尘埃。 是宋婉随着光,一同走了。 她猛地攥紧婢女的手掌,昂头,怒目而问:“本公主问你们都听到了吗?” “是!奴婢们谨遵公主吩咐。” 屋内跪了一群婢女,气氛沉闷。 宋婉孤身走在林荫道下,被人引进嘉慧公主宫殿的后花园。 暑月后花园姹紫嫣红开遍,不乏名贵花品,幽香扑鼻。 女眷们在花丛流连,亦有几位在小亭里品茗,欢声笑语一片。 宋婉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才喝了几口清茶,就听见身旁的女眷们中有人悄悄抱怨说:“嘉慧公主还没到吗?这也快午时了。” 添茶的宫婢轻声道:“公主马上就到了,各位娘子再稍等片刻。” 为首的那位娘子风髻雾鬓,薄粉敷面,淡扫蛾眉,长得那是十分惹眼。再袭一身粉带蓝裙,腰坠巧玉金铃,身姿是那般俏丽俊逸。 只见她睨了一眼那说悄摸话的女子,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却让那女子暗自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宋婉看得有些稀奇,再仔细看了眼那娘子的样貌,有些失神 。 竟觉得十分的熟悉。 许是察觉到宋婉凝视的目光,那女娘也回看过来,眼神凌厉,她本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女子看自己不顺眼,暗暗瞪自己呢。谁知作了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一扫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面容发愣的女娘。 见自己看过来,竟也不躲闪,似乎是个没心眼子的人。 她又默默收回眼神中的不耐烦与不好惹,端坐起来。 这边,宋婉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前世在哪里见过这人。但她相信那凝视时心间的悸动,不是陌生,她应当与这人是熟识的,绝不会错。 忽然,女眷里起了动静,前面的人急忙说:“嘉慧公主来了!” 嘉慧公主是圣君和圣后最宠爱的公主,她随便一句好话就能让与她处得好的娘子得了丰厚奖赏,谁能不羡? 宋婉随着众人起身行礼,而后她在众人围上去的时候默默退到一旁,继续喝茶。 嘉慧公主被娘子们拉过去赏花,留在原地的娘子们也只有宋婉与最先那位气势凌人的娘子。 檐下有风,穿堂而过,徐徐而来,倒也算凉爽。二人坐得相远,彼此默契地不说话,耳边只余杯盏碰撞的声响。 宋婉目光略过花团锦簇,渐渐涣散在红墙墨瓦上。 她想到那案书里说师兄负剑越空而去,就是这些楼宇吧。 曾几何时,宋婉也穿过玉台金阁,扶住了一满身鲜血的身影。 那人说,一切都要血债血偿,生死无休。 所以,宋婉知道,自己又活了一世。 想到这,宋婉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一睁眼,想到的就是真是应了那句生死无休。 身旁这时突然响起女子轻撩的声音:“公主的生辰,你为何叹气?” 宋婉内心一惊,闻声看去,是方才那位容颜姣好的女娘,此刻正歪头看着自己,严肃的神容里带着一丝可爱的不解。 她回:“…嘉慧公主生辰自然是要喜乐融融,我叹气不过是为了自己,无关嘉慧公主的事。” “是嘛?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得不到嘉慧公主的青睐而暗自神伤呢。” 她这话无端带了几分猜忌与挖苦的意思,若不是她长得着实好看,肯定平白惹得人要厌恶说话的人。 宋婉收拾好破烂心情,看了那女娘一眼,笑意不达眼底:“绝无此意。” 她懒得和这小姑娘斗来斗去。 只等这小聚结束,自己要去找梁恒,他们还得去见那远道而来的巫师,询问瓷片与图案的来源。 话到这时,来了几位小黄门,对着在场的人说:“各位娘子,宴会快开始了,请先前往霖德殿吧。” 算了下时辰,确实也该到了,宋婉便不再理会那女娘,径直随着人群走了。 她这么一走,像是直接忽视了某人。 那坐着的女娘顿时起身,不满地问身旁的婢女:“你可知道那娘子是谁家的?” 婢女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为难。 她怯怯地说:“回万娘子,那位娘子是宁王世子带来的。”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宁王世子啊。” 说话之人语气轻蔑,丝毫没把宁王世子这个头衔放在眼里。 婢女连忙向四周看了看,见到无人在意后才舒了口气。这万娘子与当朝太子妃是嫡亲的姊妹,自幼锦衣玉食,又长得国色天香,在一群适婚的娘子里可谓风头无两。 但随意议论王族亲贵,也难免落人口舌。 宋婉轻轻打了个喷嚏,迎面走来一个宫婢,作礼说道:“嘉慧公主请宋娘子上前,与公主同行。” 夭寿了,赵盈月出自好心的举动把躲躲闪闪的宋婉一下子推到众人眼前,行为举止都完整暴露了。 听见宫婢的话,其他女娘纷纷看过来,有些不明白这瞧着面生的娘子怎么就得了嘉慧公主的青眼相看,也不乏有人目露怨怼。 宋婉神色自若地随婢女向前走去,只听见身后有人困惑问:“她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面生的很。” 嗯,见过就有鬼了。 赵盈月见宋婉过来了,自己提着裙小走了两步,然后亲热地拉住宋婉的手臂,笑道:“阿姊,你热不热,等会儿席上有冰酪。” “不热,我们先赴宴吧。” 宋婉不亲不热地回,她现在只想赶快见到那个巫师。
第70章 霖德殿内已坐满达官显贵,歌舞登场约莫唱了半个时辰,嘉慧公主才领着一群女眷拜安圣君圣后。 圣君一袭龙袍,面色威严地坐在龙椅上,他看着自己娇花般的女儿,眼睛微带了点笑意:“盈月,看着今日是你生辰,朕就不罚你迟来了,快快入座吧。” 赵盈月却对自己的迟到不以为意,她笑盈盈地叩首行礼,声音轻脆:“儿臣多谢父皇!” 说罢,便随着宫婢的指引坐到了一侧。 盛朝礼法森严,皇宫更是如此。宴席上,女子与男子座位由一道山水屏风断隔,赵盈月带着贵族女娘们落座,宋婉被人带着坐到了赵盈月左侧的位置。 眼下人多,宋婉自觉不便推辞,只好避着赵盈月灼灼目光,安静地坐了下来。 看见身边人老老实实坐下后,赵盈月吩咐婢女多拿些碎冰过来,然后转头问:“外面太热了些,阿婉你可要吃些冷饮?” 宋婉也是一路顶着大太阳走过来,眼下也觉得十分口渴,但她有些犹疑:“乍入寒凉于贵体不适,还是先喝些茶水吧公主。” 话毕,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屑:“公主赐你冷饮,你不领情?” 宋婉闻声看去,是赵盈月右侧的女娘,也是后花园和她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赵盈月瞪了一眼身旁的女娘,眼神带着点警告:“万追莹,不得无礼!” 万追莹自幼与嘉慧公主为伴,她素来是有口直言的性子,赵盈月也从来没怪罪她什么。这是第一次万追莹看到嘉慧公主这般肃怒的神色。 她顿时捏紧绣帕,神色有些不甘,声音弱了下去:“公主,我” “好了,”宋婉出声缓和气氛,“茶水还是冷饮都可以,公主乐意就好。” 赵盈月使了婢女去:“茶水冷饮都端过来。” “是,公主。” 席上歌舞又起,赵盈月贵为公主,也不敢乱动了,她正襟危坐,听了一会靡靡之音,便觉得无趣。 赵盈月借着饮酒的间隙,伸手拽了拽宋婉伏地的袖袍,低声埋怨道:“阿婉,这宴席真无聊啊。” “不如那时候我们一起踏雪寻梅来的有趣。” 听到赵盈月突然谈起多年前的事情,宋婉放下手中的筷箸,目光向侧边扫了一眼,面容淡然。 她浅叹一口气,回:“也难为你还记得。” 赵盈月没想到宋婉会说这样一句话,好像自己一回宫就变成了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她急忙说:“我怎么会忘了,我还…”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一阵的铃铛声,清脆轻盈得像是光下飘起的薄纱。 赵盈月被打断谈话,还没反应过来,心里正烦着呢,却又听到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她转眸寻声看去,却见大殿内飞进了二十来只五彩斑斓的蝴蝶,盘旋着飞舞着,最后向自己飞来。 看着女儿被蝴蝶迷住的模样,高座上的圣君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爱卿,这便是你为朕的公主准备的生辰礼?” 他轻抚花白的胡髯,随意看了一旁的随侍,微微摇头。 待看到圣君的指示,随侍瞬间放回方才因外人闯入而抽出一小截的刀。 底下那引蝶之人身形高大,里穿利索的黑衣,外罩一袭薄紫色斗篷,帽檐遮住他的面容,只听声音道:“回禀圣君,这蝴蝶乃药谷所出,吸天地之精华孕育而成,身带异香,有安神健体之效。” 上座一旁的圣后点点头:“爱卿有心了,”转而看了眼盈月,问:“盈月你看如何?可喜 欢这蝴蝶?” 赵盈月堪堪从围绕身边的蝶群中移开目光,面容激动:“回母后,女儿万分欢喜,这蝴蝶好像通人性似的,养在后花园正是合适。” “也多谢云天师了。” “哪里哪里,公主喜欢便是最好。” 那被称作云天师的男人转过身对赵盈月伸手作礼,安静坐在赵盈月身侧的宋婉瞧见他手中的银铃铛刻着的纹饰,神情凝若冰霜。 她绝对没有认错,那是曾刻在瓷片上的面具纹饰,如今又在这云天师手中再现,又是什么关系。 晃神之间,那个天师又以为公主祈福的名义,在殿堂下跳起身法诡谲的舞蹈。 宋婉目光沉沉追随着他手中叮铃作响的铃铛,手指狠狠掐进掌心,迫使着自己冷静下来,她要好好打听消息,一个,一个也不能放过。 翩然的蝶群已经被婢女引走,宋婉拦住一旁婢女想要为赵盈月添酒,她拿过酒壶斟了一杯递给赵盈月。 看见有些发愣的小姑娘有些惊喜地看向自己,宋婉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药谷的蝴蝶着实一只难得,不知这云天师何种来头,能弄来这些给公主当生辰礼。” “这有何难?”赵盈月撇嘴,一口饮尽果酒,“上次三皇兄生辰礼,云天师还为他生母家族缝三月大旱的封地求了七天的甘霖。直接把我三皇兄感动得涕泪交流,惨不忍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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