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梁恒语气宽和:“本世子便先回府了,不叨扰孙大人行公事。” 孙明理侧身让路:“世子请。” 梁恒纵马而去,孙明理手下惊了半晌方才回神:“这哪位世子啊?行事如此猖狂?” “宁王世子,”孙明理道:“若不是这位帮咱们领下城外烧人案,顶上这乌纱帽早丢了。” “那这世子真是为人宽厚,这么一大桩案子都能抗下来。” 梁恒并未回宁王府,而是去了他的私宅。 下马第一件事,便是要底下人给他备好水和一身干净衣裳。 待彻底把自己洗干净后,梁恒才舒坦下来。 底下人问要不要去宁王府告知王妃和二公子,也让他们放宽心。 梁恒闻言,淡漠看去:“在这府上发生的事情,如若有一件露出去,勿要怪我无情。” 来人被梁恒的冷色吓的跪倒在地,他 连忙道:“是!奴婢保管什么也不说!” 梁恒问他:“如若宁王府来人,你可知怎么说?” 那人立马摇头回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下去吧。” 梁恒待人走后,暗叹一气,他回来这事瞒不了一天,恐怕宫里马上就会知道了。 想到这,梁恒对窗外唤道:“呈风。” 暗卫从小院现身,他负剑半跪在梁恒面前。 “你领三位去大理寺后阁探出德正十年的案卷,再派二位去找漯州战事后被贬的段大人。” “呈风领命。” 梁恒吩咐完后,又命人备马。 马夫问:“世子这是要去?” “进宫。” 寻常贵人,不得召见不允进宫,偏梁恒无法无天,旁人都知道这位的嚣张跋扈少不得是圣君宽容出来的,乃至东宫那位遇到梁恒,都避其锋芒。 过了三宫门,梁恒须下车步行去内殿,他刚下了马凳,身后便传来儒和的声音。 “世子,久不在宫中见你。” 梁恒转身看去,见到来人,扫了一眼后不咸不淡地回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你我无须多礼,”赵青酌上前一步将梁恒扶起,“前几天父皇还问我宁王府的那位怎么这几日没来,想必是念着你了。” 梁恒不与赵青酌走近,他恭敬作答:“得圣君厚爱,臣惶恐。” 见梁恒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赵青酌也不恼,他收回手走在前面:“走吧,父皇在文德殿。” 梁恒落太子半步,随在其后。 二人来到文德殿外,毛公公先出来迎道:“太子殿下,梁世子,眼下圣君正与林执笔谈事,还请稍等片刻。” 赵青酌温和一笑:“无事,劳烦毛公公了。” 毛公公连忙说:“哪里哪里,都是奴婢该做的。” 说完,他偏头讪讪地看着梁恒。 宫里哪位不知道,比之儒雅随和的太子殿下,这个梁世子真是个难对付的主子。 梁恒凭着身量,居高临下地给了毛公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毛公公也与这位打交道快十年了,他看出梁恒不欲多言的意思,便讪笑一声,回了文德殿。 他们等了尚无一刻钟,殿门便被婢女推开,从内走出一位身着鲜红蟒服的官人。 毛公公在一旁说了什么,那人侧目向梁恒这边看过来。 五官平淡,神色平静,脚步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拱手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梁世子。” “林执笔多礼,”赵青酌点头,“执笔今日倒出来的快。” 林扶微听出赵青酌的话里有话,神色恭敬,言语有方:“圣君治理有方,天下安宁,臣不过尽心侍奉而已。” 一侧的梁恒懒得听这两人你来我往,他直接问不远处的毛公公:“公公,圣君可否召见?” 毛公公连忙道:“圣君召太子殿下,梁世子觐见。” 梁恒不等赵青酌反应,便先一步走了,路过林扶微时,二人不经意地对视一眼。 林扶微轻扯嘴角,对梁恒幽深的眼神回以从容。 眼下虽已过盛暑,鹤京却仍然炎热,文德殿内寒冰四布,一踏入便觉得凉气袭面。 毛公公引他们到后殿,梁恒知道后殿是圣君放松心情的地方。 过一座石桥花池,便见前殿四门大开,殿内数十宣纸高挂垂落于地,纸上丹青山河倾泻而下,亦有美人掩面,文人相醉,剑客独舞。 置身其中,仿若行于娑婆地,见一切如我。 平缓的声音从重重丹青后响起:“怎么今日,都来了?” 梁恒绕过画卷,看清了圣君的模样。 男人鬓发苍白,碧带束发,白衣松垮,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握笔的手是沾了不少乌墨,行笔间姿态潇洒,听见脚步声,他挽袖搁笔,抬起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来人。 日光明亮,穿堂风吹动万千画卷,梁恒迎光玉立,深邃乌黑的眉眼压住那一片白。 圣君看了梁恒一眼,又把目光放回自己的画上,随意道:“要是无事禀报,就自己找地方坐吧。” 梁恒寻了一处坐下,赵青酌则坐在圣君对侧。 赵青酌道:“父皇,儿臣进宫见您,刚好遇见久熙,便一同来了。” “嗯,”圣君点点头,把手中的画递给赵青酌,问:“看看,朕这几日仿淮衍居士的山菊图,如何?” 赵青酌接过,看了几眼,说道:“儿臣觉得,父皇这副山菊图要比淮衍居士多一分洒脱之意。” 圣君闻言,向梁恒招招手,“梁恒,你过来看看。” 梁恒过去接了山菊图,仔仔细细看了一会,然后才放到案上。 圣君看他:“如何?” “臣不懂书画,只觉得圣君这画,与淮衍居士的山菊图并无不同。” “哈哈哈哈,”圣君大笑起来,摇摇头:“梁恒,朕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又叫毛公公进来,把这副山菊花挂起。 赵青酌坐在一侧,见父皇与梁恒讲画,他眸色冷下去。 圣君讲累了,他命人呈上丹药,就着茶水服下去,方觉得胸中闷滞少了几分。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他还记得太子还没走,便问:“青酌,你还有什么事?” “儿臣这几日帮父皇协理朝政,发现了几处疑惑。” 听着赵青酌一一说完,圣君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都是你能做主的事,不必再多问。若有哪里困惑,可向林执笔求问一二,她掌朝中百官升降,想必事事比你清楚些。” “是,儿臣知晓。” 赵青酌恭敬应下,他又做出一副迟疑的模样,说道:“但儿臣这儿还有一件事困惑非常,还是与梁世子有关。” 圣君看着坐在底下,面色如常的梁恒,才问:“梁恒,你近日又在何处惹祸了?朕可管不得你了。” 梁恒装做不知,他说:“臣并未做什么,最出格的,嗯,不过是与马博实跑去平江游玩几日,如此圣君也要罚臣吗?” “只是游玩?”圣君对梁恒闯祸的能力表示怀疑,他问赵青酌:“青酌,你来说罢。” “这,儿臣也只是听闻而已。” 赵青酌略显迟疑地说:“那日燕州上奏说,梁世子二日前曾在燕州落脚。” “也不知,梁世子,这事是真是假?”
第93章 “自然是假的。” 梁恒直望着圣君,斩钉截铁地说。 他特意清早进宫,就是怕有人先他一步透消息给圣君。 人对于第一次听闻的事情,总是印象深刻。 只是没想到告诉圣君的人,竟然会是太子赵青酌。 看着坐在圣君对侧的太子,梁恒心中一沉,果然,赵青酌在燕州有眼线。 “你们两个,究竟谁说的是真的?” 又不等赵青酌和梁恒开口解释,圣君叹了口气:“罢了,捕风捉影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赵青酌似是没想到圣君会那么信梁恒的话,他抬眸看向下座的梁恒,两人目光相撞,视线满是幽深探究。 他看着梁恒又问:“你父亲多久没回鹤京了?” 梁恒镇静回道:“禀圣君,七年。” “噢,”圣君恍然地点点头:“竟然已经七年了,那确实辛苦朕的梁大将军了。朕昨日听闻司天鉴说,今年冬日多是无雪,这样路 也好走些,便让梁将军回来吧。” 梁恒闻言一怔,起身拜礼:“多谢,圣君。” 圣君笑了笑,枯燥的皮肤褶出一点温和,他转头续而提笔,也不看他们,淡声道:“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赵青酌和梁恒相看一眼,齐齐退下,殿内只余华发白衣的身影,半隐半现在层层白幕后。 出了文德殿,赵青酌看着梁恒,温声道:“没想到梁世子与马公子交情匪浅,连马公子身体抱恙,都要与你一同出游。” “哪里,”梁恒回望过去,答:“博实与我同游时,身体万分康健,劳烦太子对他如此上心了。” “是吗?” 赵青酌留下这么一句,不待梁恒反应,便转身离去。 他素日温和待人的得体,在梁恒从文德殿全然而退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恒面上带着的淡笑,在太子离开时,便转为一脸冷色。 他生得人高马大,平日常带着浪荡笑意削弱三分压迫,眼下一路冷脸出宫,随路的仆从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出了皇宫,梁恒直奔马府,府中人说自家公子近日生了大病,还在休养中。 梁恒去见马博实时,心微沉,他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药味。 听见门被突然推开的声音,马博实吓了一跳,他带了点怒气叫道:“谁啊?” 梁恒大步绕过美人屏风,一把将马博实慌乱中藏在垫子下的话本抽出来,冷笑道:“就是生了这么一场大病?” 马博实正要夺回去,见是自己好兄弟,悬起的心落到肚子里,他哎了一声:“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爹爹拿着板子打我,我不得在一个倾盆大雨天好好病一场。而且这满屋子药味我也受罪啊!” 他说的理直气壮,梁恒看着他不上进的样子也没像往常那样嘲讽,他丢了话本坐下来,指节轻叩书案:“下面,你得帮我说句话。” 马博实仰躺过去,举着坊间话本看的兴致勃勃,不在意地问:“什么话?” 梁恒:“你与我出鹤京游玩平江,至今日归。” “梁久熙,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看?” 马博实“嗷”地一声坐起来,摸着自己的俊脸,潸然地看向梁恒,宛如在看一个负心汉。 他扳着指头一一数道:“自咱俩相识十年来,你每次出鹤京不和我说就算了,每次和什么人见也不说,还要我顶着这么一副惨绝人寰的样子帮你圆谎。” “本公子虽然在鹤京玩得浪,平日别人是别想见本公子一面,但不代表本公子可以任由你来评断本公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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