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时,一直站着没说话的月公子轻咳了一声,宛如西子抱病般柔弱,道:“翠娘子可否听我说一句?” 翠翘颔首。 “茶盏已碎不可重修,情谊尚在需要珍重,月读对贵客一见如故,心中欢喜,因此若翠娘子真要赔偿,我愿意从俸例和打赏里出。”说完,看向沈曦云,薄红攀上耳尖。 谢成烨蓦然收紧指节握拳,牵引至右肩,生出丝丝疼痛。 沈曦云忙不迭摇手,虽然她不在意谢成烨怎么想,但骤然被刚刚见面的人如此热切对待,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必,不必,我付钱便是。”说着,把银票往翠翘手里塞。 没塞成功。 “一片赤忱之心真叫人感动。”翠翘双手捂住胸口,脸色感慨,“我决定了,赔款免了。” 轻易把拉扯许久的事一语决断,她留下句,“只希望贵客别忘了月公子的情谊。” 也不管沈曦云一行人错愕的眼神,便挥手要离去。 仆役丫鬟悉数跟上。 刘金川见状,回过神来,挣脱开刘婶子的手,也要跟着一起走。 刘婶子吃痛,“儿啊,你这是做什么?” 刘金川拉长脸,“两个老不死的,我早说了,我要和如梦姑娘在一起,既然你们不愿意我迎娶她,那我就留在她身边!” 刘婶子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拽着他说了那么多,他原来半点没听进去。 大嚎:“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了?偷钱逃跑,如今还咒骂自己爹娘!” 说着,作势上前拍打刘金川的胳膊。 刘金川急忙躲闪,推搡间,把刘婶子推倒在地。 “诶,这,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没站稳。” 刘婶子在地上箕踞而坐,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极度悲怆下再不顾及颜面体统,双手拍打大腿。 “造孽啊!造孽啊!造孽啊!” 刘金川毫无愧色,兀自朝着翠娘子一行人的方向挪动脚步。 在旁边观望许久的刘素枝见自家大哥这般模样,再不忍耐,冲上前去,对着他冷漠的脸就是一巴掌。 “刘金川,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刘素枝平日做些买卖生意,亲力亲为把货物搬上搬下,手劲比寻常闺秀大许多,这一巴掌直把刘金川给打懵了。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龇牙咧嘴缓解疼痛,手臂抬起要擒住刘素枝报复。 被陈希干脆利落用剑鞘挡住。 翠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不忙着走了,转回头也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瓜子仁,边吃边说,“瞧瞧,多热闹!” 刘金川闻言,捂着挨了巴掌的脸跟翠翘诉苦,“翠娘子,怎么能纵容他们在阁里生事?” 翠翘戏谑的笑意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赶人了?” 刘金川正要回是,吐出半个音节又在她目光下平白生出点畏惧,没敢说话。 刘春花约莫是被女儿的动作镇住,也不吵闹了,任由刘管事将她扶起来,拍打胸脯顺了顺气。 “刘金川。”她食指前伸,指尖的方向射向那个舔脸无耻的儿子,“你真以为老娘扒着你不成。” “枝枝说得不错,畜生不如的东西不配当我儿子。当家的,枝枝,我们回家去,至于你,就留在这么个地方残喘苟活吧,那些钱,权当被野狗叼走了。” 说完,牵着二人的手,刘春花走到沈曦云面前,鞠了一躬,“东家,多谢您愿意来一趟,大恩大德,我们刘家没齿难忘。” “婶子客气了,我虽来一趟,也没出什么力。” 沈曦云拿出一百两银票,发现他们作势要推拒,补充道:“这算我借的,这段时间要是银钱需要周转可用,等闲钱充足了,只还个本钱便是。” 刘管事知东家心意,深深作揖拱手,收下了银票。 沈曦云嘴角漾起梨涡,“这便好,刘叔快带素枝和婶子回去罢,今日操劳,定累极了。” 目送刘家人离开,翠翘意识到没乐子可看,“踢踏踢踏”沿着楼梯离去,刘金川急忙跟上翠翘的队伍。 原本拥挤的房间顿时空旷下来。 只余沈府一行人和那位月读月公子。 谢成烨已经观察了他半晌。 方才那番大胆表白后,他就低垂着眼帘,仿佛一朵静静盛开的白莲,站在沈曦云身边不动,完全无视谢成烨的眼神。 直到翠翘等人走开了,谢成烨见他还不动,问:“月公子还不跟上吗?” 月读微微抬头,只盯着沈曦云的方向回答问题,“侍候的贵客还未尽兴,月读怎能擅自离开。” 沈曦云本想留下再和月读了解下清辉阁的情况,毕竟刘家一事到她进店所见所闻,都叫人奇怪,可谢成烨在一边,脸色越来越不好,她还是歇了老虎拨毛的心思。 “月公子不必如此,天色已晚,我们也要回去。” 如莺啼的声音吹散了谢成烨心中不知何时积累的郁结。 脸上笑意变得真切,右肩的疼痛仿佛亦变得轻微,眼眸中浮现一点得意,示意月读赶紧走人。 生根的莲花长出枝蔓缓慢移动,又停下。 他弯腰俯身,在谢成烨鹰隼般的注视下,望进沈曦云的眼底。 “我的心告诉我,我们会有第二次见面。” “到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第13章 伤口(修)他嘴角拎起个似…… 月上树梢,繁星点缀。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麦秸巷,车轮轧过青石板路,吱吱作响,打破夜的沉寂,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裹挟着寒意吹拂过沈曦云额前的一缕发丝。 景明从马车里翻出准备的狐皮氅衣给小姐披上,“夜里更深露重,小姐注意身体,春和可是唠叨过多回了。” 沈曦云顺着景明的动作披衣,缩回脑袋,合上车帘,把月夜清风关在马车外。 在清辉阁一番折腾,她和陈希在街北道别又费了不少时间,等他们终于出门打道回府,竟已接近亥时。 “在麦秸巷内时灯火通明,不觉夜深,如今驶出,方有了几分人静阑珊之意。” 沈曦云拢住氅衣带来的温暖,感概刚刚透过窗牖看见的景色。 余光擦过自上车来始终未发一言,靠在车壁阖目的谢成烨。 没了看外头风景作为打发时间的手段,百无聊赖下,她均出点心思琢磨谢成烨为何如此。 他应是恼了。 临走前,月读留下嘱托,让第二次见面时她告知姓名,又不等她回应,就转身离去。 把她搞得一头雾水。 上车后才发现谢成烨本来稍霁的脸色又沉寂下来。 可她又没应声,谢成烨至于为这件事生气吗? 沈曦云晃晃脑袋,均出的那么点心思不够理清思路干脆不想,但是让她抿出点别的苗头。 “郎君方才在清辉阁,是怎么看出那茶盏做工一般的?”臀部在车凳上画个小半圆,她把身子转向面对谢成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谢成烨掀开眼皮,吐出两个字,“蒙的。” “可我见郎君说得极有道理,蒙也这么准么?”她仍不死心。 他嘴角拎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自然,运气好便能蒙对。” 亮晶晶的眸子熄灭,她还以为是他想起了从前做王爷的记忆,省得她再费心找章神医来医治了。 她垫着脚尖,预备再画半圆挪回去。 “窈窈曾说新婚夜爹娘入梦训斥,那自三日前翠雀山祭拜后,爹娘可曾再入梦?” 谢成烨的问话让她挪动的身形僵住,本就是为避开和他接触而瞎扯的话,她都没当回事了,自然没想过怎么圆谎。 她支支吾吾道:“并未,约莫是爹娘还未完全放下心。” 谢成烨阖目,“这样。” 又不再说话。 沈曦云被话语惊着,怕再聊下去谎言被戳破,亦失却追问的兴致。 揣着暖手炉,挨着景明打盹儿,挨过这段街,到了临近西正街的一处岔路,是一片夜市。 摊贩的叫卖声透过车厢传入耳畔,把她听馋了,可谢成烨骤然冰冷的态度又让她有几分犹疑踌躇。 最后一碗温暖羊杂汤的诱惑占了上风。 她轻咳一声,启唇:“郎君可饿了?要不要喝一碗羊杂汤。” “不必,晚膳独自用得便多了些,还不饿。” 不知是不是沈曦云听岔了,她总觉得谢成烨在“独自”两字上发音格外重些。 “那我便不给郎君带了。”左不过是客套开口,他既然不要,那便自己去吃,拉上景明,沈曦云招呼车夫在路边停下。 一下马车,迎面便感受到一股正月夜间的凉意,但很快,这股凉意便被羊杂汤摊子前沸腾滚烫的汤炉子冲散。 “姑娘,可要几碗羊杂汤暖暖身子?这都是每日新鲜熬煮的羊汤,鲜香味美,保准一碗下去,全身筋骨都舒服了。”摊主是个穿着短袄,头发扎紧用布巾包起的中年妇人,笑容热情,瞧着便让人感到亲切。 沈曦云也被这笑容感染,驱除了在车里待着的沉闷气氛。 她惦量下人数,答道:“那便来三碗吧。”她、景明、车夫,一人一碗刚好。 “好嘞!您请稍等。” 摊主立刻手脚干净利落拿出瓷碗,在盛汤的罐子中先用长铜勺沉底,捞出熟羊肉和杂切碎在碗里铺满,再舀上三勺羊汤,最后撒上一点蒜苗末,便好了。 摊主在三个瓷碗往她们面前一推,接过景明递到的铜钱,含笑嘱咐她们可坐在边上桌椅吃,也可端到别处,到时把碗还回来便可。 沈曦云问:“那能给我们端到那边马车吗?” 她指了指停在路旁的沈府马车。 “自然,自然”摊主应下,扭头对着远处的另一处烤鱼摊子高喊:“小石头!小石头!别玩了,快过来给客人端碗。” 话音落下,模糊夜色里便奔出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瘦高瘦高的,皮肤黝黑,几步就跑到羊杂汤摊子跟前。 从摊子下的箱笼里抽出个木质托盘,虽然老旧但看得出洗得精细干净,手上微微一转就把三只瓷碗稳稳放在托盘上,“客人是要往哪去?” 景明给他指路,嘴上赞叹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做事倒是干练。” 得了称赞,他嘴角咧出个笑,毫不客气应下,“那是,我都跟我爹娘打下手打了五年,别说三只碗,就是翻个倍,六只碗,我照样稳着哩。” 沈曦云和景明都被这副少年神气的模样逗笑,小石头见客人高兴听,他手上动作依然稳当,脑袋伴着话语摇晃起来,说起他给爹娘干活的趣事。 直惹得二人笑声不断。 传进了闭目养神的谢成烨耳中,话语不太真切,只模糊听到个清脆的少年音,令他微微凝眉。 胸中一口气既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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