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拼尽全力一推,有光射进他的眼睛。 再一眨眼,是马车内壁和长安焦急的面容。 “主子,你可算醒了,方才可吓死属下了。” 长安本来好好在马车内守着主子,谁知没一会儿,主子四肢开始颤抖,眉头紧锁,偶尔还有几声低吟从齿缝间逸出,看得他心惊胆颤。 匆匆到跟前护着主子,怕他磕碰,但许久没见好转,还有愈发严重之势,长安实在没办法,只能出口呼唤,试图把主子喊醒。 谢成烨醒后曲着肘大口喘气,每次呼吸起伏都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跳动,直至缓慢平息后,他看了眼面前紧张的长安,眼神复杂。 他想到未做完的梦。 长安和永宁都不是玩忽职守的人,若得了他的命令却没有按时传信送回,只有一种可能,一定是出事了。 联想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和半掩的门,一个极坏的猜想跃入谢成烨脑海。 又被他迅速擦除。 最后一根弦绷断。 愣神的功夫,马车已到了官衙门口。 谢成烨下马车时拒绝了长安搀扶的手,大踏步进了官衙,往值房走去。 刚至辰时,窈窈昨夜劳累到半夜,此刻大抵还未醒。他本是不放心想着再看一眼,等她醒后亲自把人送回沈府。 偏生沈曦云因着夜里的奔波,加之骤然被指认的身份心神难安,早早就醒了。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开门查看。 没成想,是谢成烨。 沈曦云不知该说什么,但被这人兀自盯着浑身不自在,只得主动问:“殿下昨夜操劳了,此刻不如休息会儿?” 她瞧见了他眼底的红血丝。 她占了他的值房,这人总不至于一夜没睡吧?瞧知州的言行,应是已经知道谢成烨的身份才是,堂堂淮王,怎会无处歇息? 沈曦云抿了抿唇,打消了自己的荒诞念头。 谢成烨嘴角勾出一抹笑,不想叫此刻的神色显得过于落寞,“不必,我不累。” 长安在身后听见这话,内心的琐碎话都要打成结了。 他和永宁轮班熬着,都要累了,主子一宿没睡,竟还在沈小姐面前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长安扶额,碍于主子的威严不敢说话,只得偷偷望着院子的林木叹息。 谢成烨不知长安的吐槽,沉声问:“你今日起这么早,是睡不安稳?可要我把安神香寻来点上,你再睡一会儿?” 沈曦云道:“不用麻烦殿下,我想着也该回去了,府里的人定等得着急了。” 她不见了快一日,不知春和、景明会急着什么模样。 昨夜是夜深,不好再在城中行走,如今天已微亮,她回去再睡便是。 谢成烨被她话语点醒,意识到自己糊涂了。 安神香也好,再睡也罢,都不必继续留在值房内,她该回沈府的。 他顺着她话语应和,“既如此,我便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尹参军迈着步子款款走进院落,见谢成烨在此处,先是面露惊讶,随后见了一礼。 是对皇族贵胄的礼。 “我来,是因着沈府有人上门了,似乎是沈姑娘的婢女?”尹参军解释道,“她们在衙门外候着,我上值碰见把人带进来了。” 沈曦云眼前一亮,估摸着是春和、景明得到她的消息,一早过来官衙接她了。 这下也不必再麻烦谢成烨送她了。 “多谢尹大人。” 她对着尹参军福身道谢,视线在参军和谢成烨间移动,最后落在谢成烨身上,“不知官府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的?” 若没有,她迫不及待要回去了。 回到沈府,回到栖梧院,回到熟悉的环境安一安自己的心。 谢成烨垂下眼眸,叮嘱道:“无事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沈曦云得他首肯,没有一丝犹豫,连忙转身离开,去寻春和景明。 春日融融,她一走,却仿佛把院落内的生机都带走了。 谢成烨没看她离去的背影,而是低头喃喃自语,“窈窈,我会明白。” 我会明白,你为何如此。 “尹大人。”谢成烨道。 尹参军拱手听令,“殿下这称呼折煞下官了,有事您直接吩咐便是。” 谢成烨的身份不好张扬,在他同贺知州道明后,仅官府中几个职位高些的官员知晓,尹参军便是其中之一。 他昨夜里想了一晚上之前和王爷的相处,生怕哪里言行无状得罪了淮王。 如今知州派他听候王爷调遣,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昨夜逃掉的匪徒行踪,务必要继续查,包括正宝楼的暗道,向前溯源,查可能经手过的建造者。” 尹参军应是。 “还有,孤希望官府能调派些人手去清查一遍翠雀山,不能让无关的可疑人等靠近。” 尹参军虽不明白用意,但继续应是。 “最后,后续几日,孤大概无法主事,有何事,官府几位大人定夺便是。” 尹参军讶然抬首,“殿下莫非是要出城?” 除了离开江州,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能使得淮王如此。 “不,只是要查明白一些事。” 谢成烨仰头,见麻雀在檐下跳跃,叽叽喳喳吵闹,远处的天际残存柔和的橙光,瑰丽莫名。 尽管尹参军满腹的疑惑,谢成烨不想在此刻解释,而是移动脚尖向外,示意长安跟上。 坐上马车,长安问:“主子,咱们是要回秋水街宅子?” 奔波一日,怎么也该回去休息了罢。 谢成烨摆手,“不,先去找章典。” 他是要找答案,不是送性命。 以防万一,自然要找医者看护。 ** “小姐,咱们何必还去济善堂呢?你瞧,你都瘦了,憔悴了。” 景明眼里含着泪,在马车内一边抽泣,一边劝沈曦云。 春和在一旁附和,语气哽咽,“是呀,小姐,不急于一时,咱们先回去,先好好歇一歇,压压惊。” 春和昨天夜里根本睡不着,想到小姐是因她去取东西的疏忽失踪,懊悔就涌上来。 深夜得了官府通报,小姐找到了。 她和景明当即就要过来,但衙役说小姐已经睡下,舟车劳顿辛苦,才勉强忍到早晨,早早换了新衣裳,过来接小姐。 “府里热水、新衣、火盆都备好了,小姐听句劝,先回去。” 沈曦云无奈,只得听从。 她本想去济善堂看望吴玥的伤势,但惊魂一夜后,吴玥大抵也没那么想看见她。 毕竟,她抛下了她。 沈曦云被春和、景明拉回沈府,洗漱后扑进了架子床的床褥中。 温暖的床榻间,她又梦见了爹娘。 之所以是“又”,因着昨夜在值房睡着时,已经梦见了一回。 不像是成婚第二日,她诓骗谢成烨说爹娘入梦,这次是真梦见了。 她梦见那时她尚小,不到十岁的年纪,爹忙于生意,她不愿自己待在家中,央求娘带着她出诊,从春到冬,娘牵着她或是抱着她,穿梭在不同的病患家中、野外或医馆。 娘的手上有常年持针留下的老茧,身躯因着常年活动不似旁的妇人那么柔软。 但在沈曦云的记忆里,却全都刚刚好。 美好得刚刚好。 女儿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娘亲呢?血浓于水、骨肉相连。 所以她觉得昨日莫名其妙冒出的人荒谬。 她确信自己是沈继和曹柔的女儿。 或许官府有怀疑,她从未生出过一丝怀疑。 梦境在她睡着在娘里药庐中戛然而止,等她醒来时,发现眼角竟有泪痕,打湿了枕巾。 她想她娘了。 沈曦云眼神空落落的,虚空盯着帷帐,这料子还是娘生前选的。 她从床上坐起,沙哑着声音呼唤春和、景明。 “我们去趟翠雀山罢,去看看爹和娘。” 窈窈想他们了。
第53章 谁记前尘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去翠雀山祭拜爹娘的念头一起,就跟江河决堤、野火燎原一般,怎么也摁不下去。总是春和、景明轮番劝了,她至多让步到午膳后再去。 “我总觉得梦里爹娘在催我过去,”沈曦云陷在被褥里,闷声道:“你们也莫在劝了,我们轻车简从悄悄去一趟说几句话就回来,不会有危险的。” 两丫头知道拧不过小姐的意思,只得默默备好防身的器具,心道定要把小姐放在眼睛跟前盯紧了,断不能再出岔子。 沈曦云心里装着事,连带午膳也无甚胃口,只把小厨房特意做的腌笃鲜喝了一小盅,被春和强逼着吃了几口饭和一小碟春笋炒肉,就撂下筷子。 景明只得匆匆往马车上备好点心茶饮,防止小姐饿了想用些。 因着昨日才出了事,沈曦云不想声张行踪,特意从沈府后门上了马车,就让春和、景明两丫鬟陪着,行至翠雀山山脚下。 才到山脚下,她觉出些不一般的气氛,太安静了。 翠雀山在周围几座山中不大显眼,爹娘会选此处也是喜欢僻静,但再如何,这山算得上是座野山,荒野杂草树丛遍布,今日看上去像是被人仔细清扫过一遍。 她蹙眉揪下片草丛的叶片,看痕迹,是才清扫不久。 有什么人过来打扫郊外野山了? 沈曦云狐疑,但都走到此处,又不愿为这点异样回去,想了想,道:“春和、景明,你们小心些,今儿我们不走东侧的大路,从后头南面的路上去。” 想从山脚到爹娘埋骨地,东西并南面三个方向都有路可以上去,平日他们祭扫走东侧大路,路宽,仆役抬祭品也方便。西边的小路绕,走到头还要穿过一片柏树林,也就去岁她昏了头走了一遭,遇见了谢成烨。 南面的路也是条小路,是经人踩踏开辟出的野路,知晓的人不多,今日这异样,从这里上去正合适。 两丫鬟应声,一前一后护着小姐上山,让车夫等在山脚处。 虽然有格外不寻常的寂静,三人却是畅通无阻到了沈继曹柔二人的埋骨地。 沈曦云凝视着眼前的坟茔,轻轻跪下,点燃香烛磕头,诉说哀思。 “爹娘,窈窈还没到陵前跟你们说我和离了。” 她觉得没必要,跟谢成烨间的事上回来祭扫时她心底就许过愿望,爹娘肯定是清楚,知道她和离顶多嘴上说两句就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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