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喜欢了,同您到底是谢成烨还是林烨也没有关系。我在江州时便听闻过淮王殿下的美名,说您为民请命、翩翩君子,今日知晓民女竟和殿下这般清风霁月的人物有一段婚事,已是妄求来的大幸。” “其他的,不敢指望,相信殿下也不会强求。” 娘在世时,常夸赞她是个果断的姑娘,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绝不拖泥带水、犹豫踌躇。 这个性子至今未改。 沈曦云面上浮现一点清浅的笑,淡淡的,但让谢成烨入迷。 “燕京贵女无数,殿下一定会遇见真正合适你的姑娘。至于江州这一场婚事,殿下不若当成一个错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 这就是她此前心目中最好的结局了,谢成烨回燕京,迎娶他的心上人,做他的淮王。她留在江州,做沈氏商女。 那些喜欢呀、爱呀,都当不得真。 等他回燕京回归正身,什么样的女子见不到呢?光是她上辈子在宴会上见到了贵女千金便足够令人眼花缭乱,更别提那位国公府和他一起长大的孟大小姐。 说完这些,她看见谢成烨原本昂着头低垂下来,兀自看着石板上拓印的树木黑影。 过去?错误? 谢成烨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但冷静理智早就烧没了,这回儿他静不下心细想,不死心问了句: “给我一个喜欢你、照顾你、保护你的机会都不成么?” “殿下,”她回话的语气是惯来的温暖,“何必勉强。” 谢成烨抬起头,疑惑涌现,他想问为什么这么决绝,但从这姑娘的眼睛里,她似乎在说:谢成烨,你不会明白的。 不会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他之前以为是因为自己最初面热心冷被她察觉,被他的不喜欢浇灭了满腔热情,所以他想着只要自己大大方方说出心悦,她多少能给他一个机会。 但,事与愿违。 阶梯上这一方小小的静谧天地被贺知州的到来打破,他提着袍角踏上阶梯,朝谢成烨拱手行礼,面带犹豫看了眼沈曦云。 “不必避讳,贺大人有事便说罢。”谢成烨垂眸道。 “那下官就从命了,手下兵甲已经把沈小姐口中的吴娘子救出,贼人部分从后山逃走,没逃走的要么战死要么服毒自尽了。只是,不知王爷可否听见刚才贼人的话语?” 为了尽可能调用最大的兵力搜寻沈曦云的下落,谢成烨直接向贺知州摊牌表明了身份,贺知州才会如此配合。 但贼人的话…… 谢成烨目光落在贺知州身上,“你说圣女?” 方才那伙人最后的话语响亮,不知他听见了,一同前来的厢军相比许多也听见了。 他们这些混迹大燕官场的人均知道,太阴被打为邪教,实际只为复国。 能被太阴教称为圣女的,除了前朝皇室遗留的血脉,不做他想。 “贺大人有忧虑正常,但焉知不是贼人设下的活水东引的把戏?谁家找圣女会如此大动干戈,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在谢成烨看来,这不过是逆党给他使绊子的另一个手段。 就算是和离撇清干系,他们也不愿意放过窈窈。 “王爷说的是,但毕竟这么人听着了,咱们还是去官衙按照章程问一问,如何?”贺知州选择对着沈曦云说这话,显然是看明白了真正能拿主意的人是谁。 淮王殿下暴露身份都要找的人,其份量他是清楚的,不过毕竟是他治下江州发生的事,他作为父母官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沈曦云对着笑得和煦的贺知州屈膝福身,“配合官府调查,是民女应该做的。” 吴玥伤势较重,被先送去了医馆治疗,沈曦云坐着谢成烨的马车去官衙。 车内铺了软垫和毛毯,窗扉紧闭,不让夜间凉风吹进来。沈曦云不愿同谢成烨说话,索性靠在车壁上,装作闭目养神。 随着车厢晃悠,她竟真睡着了。 醒来时,发觉身边有人撑着肩膀给她依靠脑袋,手虚揽着后背,防止她撞到车厢。 “若是累了,待会儿到官衙我那处歇会再回话罢。”谢成烨仿佛她刚才的拒绝不存在似的,疼惜地说。 沈曦云坐直身体,道:“多谢殿□□谅,只是不向官府把事情交代清楚,我睡不安生。” 端的是礼貌疏离。 说完,先下了马车。 夜色已深,贺知州也不想再开正堂劳累衙役,找了个平日商讨公事的侧屋,把沈曦云请过来,对着先一步从吴玥那得来的供词,问沈曦云事情经过。 一番问询,她和吴玥之间的证词互相照应,加之逆党最后的话,真像是为了找人验血。 贺知州偷瞄了眼始终坐在沈曦云身侧旁听的淮王殿下,为这个莫名冒出的身份犯了难。 “王爷觉得沈小姐是否有可能真是前朝遗孤呢?”他选择请教谢成烨的看法。 “不觉得。” 谢成烨不是信自己,是信沈曦云,这姑娘显然认为此为无稽之谈。她若真是什么前朝遗孤,她爹娘会从未走漏过风声么? 贺知州被谢成烨斩钉截铁的话语噎住,但既然王爷下了定论,这等涉及逆党的秘辛,听从上意即可。 “那不知此事可需要下官连同上表?” 谢成烨就是去岁朝廷失踪的淮王,贺知州今日得知此事,无论如何都要把情况上报皇帝,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这也是谢成烨此前不愿暴露身份的原因,但为了调兵寻人,他管不了这么多。 但贺知州也不能说得过于直白,比如在折子里说是淮王自己不愿回京,两人对过说辞,便说是之前失忆,恢复记忆了才联系知州。 发现淮王上表为事一,逆党的行踪为事二,其中要不要把沈曦云的事情提一提,就要看淮王殿下的态度了。 不出贺知州所料,谢成烨道:“此事孤自有决断,会亲自写折子给皇祖父,贺大人就不必管了。” 话出口的刹那,谢成烨突然觉出一股熟悉感。 好像在什么时候,他也曾对贺知州说过这样一句话,他混沌一夜的脑子浮现出短暂的清明,联想到侧殿训斥那个梦中皇帝奇怪的话语。 他之所以认为那个梦只是个夸大的警示,在于皇帝不是会因商女的身份大动肝火的人,他也不会真因此事为难。 至多是些许争执,犯不上闹那么大的火气。 但若是前朝遗孤就不同了。 他猛然从座椅起身,若是皇祖父觉得窈窈是前朝遗孤,同逆党有牵扯,而他又故意隐而不报,发那么大火,质问窈窈的身份、要他解决才是合理的。 这一瞬间,谢成烨对梦境的来由产生怀疑。 如果是逆党设下的毒药或迷药,怎么能预知构设的那么好? 那真的是人为的梦么?还是,这世间存在的另一种可能? 谢成烨的动作惊到了贺知州,忙问何事,但没得到答案。 谢成烨待知州问完,护送沈曦云先去值房暂时休息,明早再回沈府。 他望着落了锁的屋门,脑子里全是疑惑。 如果真是神明,如果那真是会发生的未来,抑或是,另一个世界的过去? 谢成烨蓦然想到那个古怪的和尚,匆匆转身回去,推开侧屋的门。 “贺大人,官兵在隐山寺内可有找到一个叫妙空的和尚?”
第52章 谁在发疯最后一根弦绷断。…… 长安记不清主子匆匆赶往隐山寺后,到底在隐山寺侧殿待了多久,只知道等主子出来时,已天光熹微、鸡鸣拂晓。 谢成烨迈步而出,玄色锦袍上的金线云纹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面容依旧俊美如铸,但眼角眉梢间因一夜未眠不可遏制的流露出几分憔悴和疲惫。 他沉默着上了马车,嘱咐道:“回官衙。” 说完,便靠在车壁上阖目小憩。 意识浮浮沉沉间,他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梦中他坐在军帐内,对面的将军在恭维他,“殿下昨日才行了冠礼今日便来军中检验布防、关心国事,实在令末将佩服。” 听见这话,他有些疑惑,冠礼?他的生辰在七月初七,此时不过二月下旬,离冠礼少说也要四个月才是,这又是未来么? 梦里的谢成烨勾唇应和将军的话,但他能感觉到此刻他实际是不耐烦的。 他急着要离开军帐。 画面再一转,他的身影已经挑开帐帘,走到个僻静处,似乎在等些什么。 他焦躁地来回踱步,下意识想抚摸腰间的玉蝉,但空荡荡的,是昨夜皇帝举办的冠礼庆贺宴上丢了。 踱步良久,脑海中无端灌进来一个念头,他在等永宁的回信。 永宁原本应该每日午时前后来信,但今日已经过了三刻钟,该来的信还未到。 他环视一周,下意识想叫长安备马车离开,发觉长安不在,想起昨日他把长安派去京郊放了一场烟花。 此刻长安也未归来。 一阵心慌袭来。 谢成烨来不及多想为何自己会把长安、永宁都派离自己身边,意识就被困在躯壳里,跟随身体纵马疾驰。 他不愿再等,不如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这是回燕京的路,但往郊外去。 一路狂奔,马蹄踏地,风声在耳边炸响,尘土被抛于身后。 谢成烨终于到了目的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是那处宅院。 那处在曾经的梦中出现过数次的宅院,院墙比寻常的高出约三尺,露出高大的桃树树顶的边缘。 大约是午后下了一场雨,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和草叶的清新气息,以及一点微不可察的血腥味,藏在芳香的草木味之间,像一头伺机而起等着伤人的凶兽。 他的心鼓跳如雷,仓皇着脚步向朱红的院门走去。 往常在梦里紧锁的门扉竟然半掩着,露出门后小块青石板的缝隙,周围静悄悄的,可分明往常这周围有兵甲把守,这次没人拦他,他直直走到院门前。 透过缝隙,谢成烨瞧见点桃红,像是绣着金线的衣裙一角。 脑海中莫名的念头告诉他,他是来找人的,他要得找人就在此处。 只是,他到底要找谁呢? 是谁,被关进了京郊的别院中? 恐惧、不安捶打着他的心脏,那头凶兽迫近,鼻息喷洒的热气让他浑身颤栗。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声音穿透进梦境,在呼唤他醒来。 谢成烨握紧拳头,抵抗意识的苏醒,不对,不能在此刻醒来,他要先进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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