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入京十日,这些事早不传晚不传,偏偏在她被皇帝召见入宫的这天传播。 就好像,有人在借此机会在民间为她造势,让人记住商户女沈曦云的存在。 不至于成为一个轻易被皇帝抹去身份的人。 她转身,瞧见站在十步外,静静看着她的谢成烨。 沈曦云同春和他们道:“我过去说几句。” 说完,提着裙裾小跑几步到谢成烨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方才一直忘了同殿下说,总有一日,我会离开燕京。” 谢成烨眼睫垂得更厉害,“嗯。” 沈曦云:“但不是现在。” 他蓦然睁大眼,叫人想起乖巧等食的狼犬。 “殿下,我大抵会留在燕京挺长一段时间。” 但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她自己。 谢成烨微笑,只是眼眶在夜晚灯火下反射出一点水润明亮的光。 “好。”
第66章 身后事“窈窈的确是这世间…… 潘楼街上,老槐树的影子爬过门楣,在宅院的青石板上晕染开暗色。 穿堂风挟着桃花香掠过檐角的铜铃,掠过回廊,掠过竹帘,吹到少女的书案上。 沈曦云正执笔回复江州沈府管家传来的信,吹来的风把宣纸上未干的墨迹扩散开,她撂下笔,用镇纸压好。 “等信干了,你差人送回江州,免得叫府上大家担心。”她同春和嘱咐。 留在燕京的时间比原本告知管家的要久,她总得交代一二,宽慰人心。 数数日子,她已在燕京待了月余,从春末待到入了夏,有陈希、陈穆陪着,加之燕京地界上数也数不尽的新奇事物,沈曦云丝毫不觉得乏味。 只是同皇帝的约定追在身后催促,她不能再拖了。 沈曦云拿起书案上搁着的请帖,帖子里邀请“义商”沈曦云沈小姐参加贵妃的赏花宴。 “沈小姐若是不想去,随意寻个由头拒绝便是。”永宁候在一旁,看见沈曦云的动作,怕她是为这事烦心。 自打沈曦云在江州的作为被“好心人”传播开,皇帝竟真顺水推舟给了她封赏,金银珠宝什么的不说,重要的是给了个“义商”的称号。 “可都借病推过一回儿了,再推不是显得我不识抬举?”沈曦云笑道。 永宁贯来冷冰冰的脸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意,“主子说过您是否舒坦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况且,识不识抬举不是通过一场宴会就能定夺的。” 替谢成烨做足了替人撑腰的派势。 沈曦云不应声,转换话题打趣道:“我发觉永宁跟着这些时日,人倒开朗不少。” 景明“扑哧”一笑,跟着附和,“可不是,我也发现了。感觉从前永宁一天都说不到十句话呢。” 永宁挠了挠脸,不敢接话。 只是在夜里同主子汇报时,被主子点破。 谢成烨放下案牍,嘴里尝着小厨房新做出来的雪花酥,听永宁在窈窈行踪的汇报。 “你如今人活络不少。”谢成烨本意只是夸赞,但看见永宁面上一僵,便道:“怎么?不乐意听见这话?” 永宁忙道:“只是今天白日沈姑娘刚这么说过属下,又听见主子这么说,觉着真是凑巧,才略感惊讶。” 长安用手肘顶了顶永宁,挤眉弄眼表示:你小子,会说话。 他天天说,又从话本子里天天看都学不来这样顺理成章的恭维。 谢成烨握拳放在嘴边轻咳,掩饰上扬的唇角。 “这说明你确实变活络了。”他佯作严肃,“待在窈窈身边。有这样的变化是好事。” 永宁拱手,“沈姑娘聪慧,平平常常的东西总能看出几分意趣,跟在她身边久了,难免觉得日子有趣几分。” 这话愈发妥贴,说得谢成烨连连点头赞同。 “窈窈的确是这世间顶顶好的姑娘。” 他把碟子里最后的雪花酥吃完,同长安吩咐:“小厨房做的已同江州孙家铺子的出品又了九成香,你明儿遣人给窈窈送去些尝尝。” 转头又对永宁问道:“孟云瑶去找过她?” “是,前些时日沈姑娘出门,又碰见了孟小姐,聊着聊着就熟络了。孟小姐来了几回,会带些礼物,两人聊些燕京的趣事。”永宁顿了顿,补充道:“孟小姐没提别的。” 比如孟云瑶从小认识谢成烨的那些往事。 谢成烨指节叩了叩扶手,“那些事我同窈窈解释过,她若是误会了……罢了,我还是再寻个机会同她说一说。” 还有在坊间的那些传闻,从前他是心中无人懒得理,如今却是不同了。 他掀开眼皮,见长安老神在在听着,问起另一桩要紧事:“太阴教余孽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因着提早的布置,温思恩在三月三叛乱前被捕,江州的起义没闹起来,官府也提前对日食的出现做了告知,推到逆党身上,反正绝不是皇帝执政不力引起天罚。 但遍布各地的余孽贼心不死,细碎的谣言依旧在民间传播,朝廷加大了查抄力度,揪住不少藏在角落里谋划的老鼠。 “从各地上报的消息看,虽然温思恩不愿招供,但他的确是教中的一位大人物,以他为引子,又抓出不少人。但是逆党中定还有其他话事者隐匿在暗处。” 永宁适时提起了曾经每月有其他地区教众来燕京送信的动向,这一举措在江州逆党开始活跃后停止,但随着温思恩被捕,主子与沈姑娘回京,逆党又开始在燕京活动。 “说明那个话事者也回了燕京。”谢成烨知晓永宁提此事的意图。 “但经此一遭,他们必定伤筋动骨,只要他们还敢在燕京动手,就能把最后的一点污垢彻底清除。逆党该明白,大燕已不再是初建朝的大燕。” 他,也不再是建元二年,那个无助弱小,只会逃离的谢成烨。 太阴血祸后,逆党用了八年时间休养生息,想借着日食的异象反扑朝廷却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他们八年时间。 长安听出主子话语里的决心,道:“主子放心,燕京城内坊间该盯的属下都会派人盯仔细。只是那些高门大户里没法盯得细致。” 谢成烨“嗯”了一声,“权贵那就等皇祖父的消息了。” 长安想到什么,皱眉道: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白,如果沈小姐真是前朝遗孤,此刻她又在燕京城中、天子脚下,逆党为何不公布沈小姐的身份借此起事呢?” 毕竟日食没法出师有名了,编出个大燕囚禁旧主留下的唯一血脉,把当初的清君侧打成乱臣贼子谋逆上位,不也是个法子? 谢成烨看向永宁,道:“永宁觉着为何呢?” 从江州倒燕京,永宁这些时日待在沈曦云,对这位主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有了更多了解,自然也知晓在身份一事上,沈曦云的坚持。 他垂眸道:“说明,沈姑娘一直以来坚持她不是前朝昭华公主,无不道理。” 那群余孽,之前在江州试图把前朝遗孤的身份按在沈小姐身上,定然不安好心。 所以才不敢把这事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另一边,燕京京郊,潭柘寺,一间禅房外。 吴玥径直推开门,随着松木门发出细微的声响,夜风钻进禅房,烛火摇曳,跳动在屋内静坐的二人身上。 “抱歉,我来迟了,表哥,义母。”她轻笑着道,嘴上说这抱歉,但面上看不出歉意。 月读抬手为她倒了杯清茶,推到她面前。 “如今燕京风声紧,你小心些是应该的。” 吴玥勾唇,端起茶盏,缀了口,同面色清冷、未发一言的清瘦身影道:“义母,多谢你愿意入京。” 毕竟,京城是眼前人多年前的伤心地。 她抬眸看了眼吴玥,叹口气,“看在你母亲的份上,而且,这么多年,我也该试着放下了。” 吴玥连忙附和,“母亲在天有灵,知晓您始终视她为挚友,还收我为义女照料,也会感到欣慰的。” 月读跪坐在案几边饮茶,瞥了眼这位如今化名为慧觉道长之人的脸色。 心里并不赞同吴玥的话。 她的母亲亦算是他姨母,以他的了解,姨母那般拿得起放得下,敢爱敢恨、出手果断的人物,怎么会为这些身后事烦忧苦闷? 但他知晓这场合自己的定位,默默闭嘴没啃声。 慧觉道长没搭腔,“你让贫道前来京城,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请您出手卜算天命,不管是出手的时机还是出手的方式、人选,这些都少不得义母您啊。”吴玥听见她主动询问,吹捧道。 “过于相信天命的人,最终难逃被天命所误的下场。”慧觉顿了顿,“帝寿就是最好的例子。” 吴玥软和下眉眼,“义母说得是。帝寿不成器,他留下的人也不成器。幸好,因为那个废物将作被捉,如今教众里心向帝寿的人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间或受过母亲恩惠的人,绝对听命于我。” 话语里,透露着如今各地被抓捕的太阴教教众,少不得她的故意为之。 太阴教内,要不是温思恩等人心向帝寿,对她多有提防,她早就掌控大局。 何须等到江州事败,献祭了温思恩后,才能由她心意行事。 “可是你到底想做什么?”月读忍不住插嘴。 她天天叫着复国大业,但行动上,却是对温思恩等袖手旁观。 做计把沈曦云暴露到朝廷面前,嘴上说是“以假代真,扰乱视线”,但又迟迟不真正落实沈曦云的身份,哄骗朝廷。 “自然是报仇!向谢家报仇!”她抢声道。 “那沈曦云呢?你报仇为何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月读皱眉。 “表哥,你心疼了?”她咧开嘴角,逼问,“你以为她无辜?但在我看来,她并无无辜。” “这事,还没完呢。” 吴玥把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溅起茶水,“我做事,自然有我的计较,表哥从前不关心,如今又何必开始关心?” “贵妃娘娘的赏花宴开始了,且让我再去回回她。” ** 虽然有永宁的极力保证,沈曦云思量半日,还是应下了贵妃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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