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看得明白。” 静纱的心思昭然若揭,林重影能看得出来,荣太后又岂会看不明白。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在谢舜宁经历的那一世,静纱的谋划很是顺利。凭着和齐国夫人相同的身世,受到荣太后的关注成为女官,并攀上了二皇子萧典。 而这一回,因为林重影这个变数,她的计划注定落空。 林重影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一一放在桌上。 北嬷嬷惊呼一声,“汉阳郡主,您这是想做什么?” 那两样东西一样是匕首,另一样是个小瓷瓶。林重影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一边没什么表情地解释。 她将长长的腰带也一并解下搁在桌上,淡淡地道:“臣女知道自己不容于世,太后娘娘为此很是烦恼。世间之事,因因果果总得有个了断。这三样东西,还请太后娘娘选一样,臣女必当遵从。” 很显然,那小瓷瓶中的东西是毒。 北嬷嬷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荣太后。荣太后也没料到林重影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眼睛不自觉地眯起。 林重影迎视着,一脸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紧张。因为这一招是在赌,赌的还是她自己的命。 她仔细想过,与其日防夜防担惊受怕,不如索性说开说破。倘若真躲不过去,早死早超生也好。 “下雪了!” 外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下雪的天,阴沉而寒冷,然而在这一方天地中炭火充足温暖如春。 “小时候,臣女最怕下雪,天寒地冻无孔不入,让人无处可逃。臣女住的屋子四面漏风,厨房取来的粥食永远是冷的。臣女想去外面捡拾些柴火,看到嫡姐正在赏雪,还想着这雪快把人给冻死了,有什么好看的。等到懂事些,臣女才知道,雪没有错,错的是臣女生而贫寒卑贱。” “你在怨哀家?” 怨? 如果真论起来,应该是恨吧。 “太后娘娘以大局为重,以天下为重,您所作所为都是应当。世人若是知晓内情,必会夸您大义如山。高山巍峨万丈,让人仰之敬之,包容万物令人臣服。然而臣女一介蝼蚁,不幸被压在高山之下,所思所想只为活命,又何错之有?” 她越是平静,说出来的话越是字字击心。 荣太后不由想到自己生母曾说过的那番话,将先祖比之为海,将自身贬低如泥洼,与这番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恍惚间,好似生母又近在眼前。 这个孩子不仅长得像,这性子竟然也是如此的像! 林重影见她似受到震动的样子,心知自己的话必是起了些许作用。打铁还得趁热,趁着气氛对时赶紧再次出击。 “臣女不想怨天,也不愿尤人。万般种种皆是命中注定,或许终其一生也逃不脱。与其自己受苦,还让太后娘娘也跟着烦恼,不如今日做个了断。是生是死全凭太后做主,出了这间屋子你我恩怨两清,不知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荣太后看着桌上那三样东西,不知在想什么。 林重影的心已然提到嗓子眼,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尽管如此,她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却截然不同。 北嬷嬷旁观着,暗自惊叹。 这孩子真不愧是萧家和齐家之后,光是这从容之态,不知胜出多少京中贵女。便是宫中的几位公主,也难有可以企及之人。 她跟随荣太后多年,心知自家主子从决定出宫来相见时起,原本的坚持应该已经动摇。方才这孩子的几番话,更是让人动容,想必自家主子也起了恻隐之心。 良久,荣太后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恨哀家吗?” 一听这话,林重影悬的心颤了颤。 她摇了摇头。 有仇,但谈不上恨。 荣太后见之,又问:“你会原谅哀家吗?” 她还是摇头。 不恨,却不原谅。 荣太后幽幽一声叹息,摆手道:“你走吧。” 她的心瞬间落到原处。 她赌赢了! 系好腰带后,她将匕首和小瓷瓶重新揣进袖中,接着行礼告退。 将出楼外楼,与匆匆而来的萧高碰个正着。 萧高焦急的神色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顿时像变脸般一松,上上下下把她一打量,小声问:“你没事吧?” “义父不用担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高喃喃着,抬头望去。他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一路上胡思乱想,生怕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林重影看出他的担心,也知他此时的为难,道:“义父,您上去吧。” “那你……” “有人在等我。” 她朝不远处看去,那里有人不知等了多久。 雪已经下大,漫天飞舞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中,那人如琼枝玉树,与这茫茫天地间遗世独立。 而她的眼中,也仿佛只有那风雪中傲立的卓然之人。她提着裙摆飞奔过去,如所料般落入那人的怀中。 “谢玄,我不用死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她会杀我了!” 谢玄紧紧抱着她,感受她着身体的战栗。 她突然很想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从穿越起她就为了活着而努力,从赵氏到荣太后,这一道道的必死关卡,如今她都一一闯过,再也不是胆战心惊,再也不用惶惶不安,如何不让人喜极而泣。 如毛般的雪,落在她身上,飘在她眼中。 “这雪真好看。” 雪从来都没有错,该来时来,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 她仰起小脸,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若不是眼前之人的襄助,她恐怕此时还被赵氏捏在手心,要么坐以待毙,要么鱼死网破。这一路走来,多亏了有这么一个人,如山一般让她依靠。 “谢玄,谢谢你。”
第99章 “影儿,你是不是也有些…… 因着大雪忽至, 往来行人或是驻足赏雪,或是疾步匆匆,一静一动, 一闲一忙, 形成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 恰似人的悲喜, 你哭我笑,从不相通。 飘雪中相拥的两人, 一个是芝兰玉树, 一个仙苑琼花, 与这雪景相得益彰, 不仅打人眼,还招人嫉。 “大街之上搂搂抱抱, 成何体统!” “真是世风日下啊!” 纵是卫今根儿等人自成墙, 想隔绝那些各异的目光也无济于事。有人脸上摆出嫌弃没眼看的表情, 实则目光满是艳羡与神往。 如花美眷在怀, 还能旁若无人地亲密相的拥,当真对得起这突如其来的风雪,恨不能让人作诗三两首,以咏叹这人美景美。 林重影自是听到方才的闲言碎语,身体刚一动,便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别动。” “万一你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这人来人往的,谢玄的长相气度又极有辨识性, 难免不会被人认出来。 “认出来又如何?我一没违背律法,二没伤天害理,他们能耐我何?” “他们可以弹劾你。” 谢玄大掌扣着她的脑袋,轻嗅着她的发香, “为人臣子,一为君王分忧,二为百姓谋福。同僚之间可相互监督,也可相互探讨,以人为镜正己身,或是以身为镜,光照他人。若是连同僚私下有未婚妻亲近一事都要弹劾,要么是其心污秽,要么是太过清闲,我正好也可以参他一本。” 她闷声发笑,暗道谁说这人清心雅正的,分明也是个腹黑之人。 谢玄听着她的笑声,眼底泛起笑意的同时,又幽深了许多。扣着她大掌的手忍不住动了动,似是轻轻揉了一把,又像是细细地摩挲。 他们卿卿我我的,倒是苦了卫今和根儿等人。 卫今挑了挑眉,颇有几分无奈。心下腹诽连连,暗道这天寒地冻又人来人往的,郎君这是什么爱好,居然一直抱着人家姑娘不放。 若真想亲密接触,上马车啊。马车里暖和还背着人,不光可以抱抱,还以做些其它的亲密举动。或是去谢家,或是去林家,也总好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又过了半刻钟,抱在一起的两人还没有分开的意思。他眼角的余光瞟到,心下“啧啧”不已,直呼没眼看。 “郎君,这雪越发的大了。” 谢玄的大掌几乎扣住林重影的脑袋,所以那些雪大部分都落在他手背上。然而林重影的发间,依然可见白花。 这雪确实大了些。 他轻柔地弹去少女发间的雪,慢慢地将人松开。 少女笑靥如花,眉宇间尽是岁月静好的云展云舒,如水的目光仰望着他,盈动着春花秋月般的美妙与平静。 “影儿,你是不是也有些许的心悦于我?” 当他问出这话的同时,仿佛有一片雪花落在林重影的心间,激得她心尖儿一颤,紧接着又是一缩。 两人四目相凝,彼此眼神中的情绪一览无遗。 她觉得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心动就是心动,不知何时起,无关风与雪。 “是。” 听到这个是字,谢玄重又将她揽入怀中。 卫今见之,无奈扶额。 自家郎君这真是一点也不知收敛,简直是没完没了。 * 日落之前,朝安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高门都收到来自福王府的喜帖,邀人明日过府观认亲之礼。 天将将黑时,宫中尚衣局的女官到了林家,送来郡主品阶的正服。亲王府的郡主按品阶来论是正二品,着深紫色正服,织金绣凤极其华贵。 第二天还没天亮,林重影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 大顾氏亲自上手,分发梳髻全不假手于人。发髻梳好看装点首饰,金钗步摇皆有规制,三尾之下坠有金珠,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她端详着琉璃镜中的少女,不无骄傲地道:“真好看。” 林重影也在看自己,满头的珠光宝气中,出众的五官却未被艳压半分,宛如金光照芙蓉,天光云影共徘徊。 确实好看。 这一身足够尊贵,也足够惊艳。 “母亲怎么觉着,你原本应该是这样。”大顾氏又感慨。 原本就应该这样么? 林重影半垂着眸,遮住自己眼底的黯然。 认亲的仪式在福王府举行,萧高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极得圣宠,但凡是收到帖子的宾客,无一不是盛装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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