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王广才又将王守一看顺眼了,连眼神都带上了两分心疼。不知是做戏,还是带着真心,鬼使神差地,他连忙上前,欲扶起王守一,却被一道冷硬的声音喝住。 “王广才,你若无事,速速退下,否则定你个妨碍公务之罪。”赵无名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王广才何曾受过这种气?他指着赵无名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哪根葱?敢管本大爷?!” “咔擦!” 下一瞬,王广才的手指被赵无名折断,人被重重扔了出去。 “哎哟!”王广才痛呼一声,感觉全身的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被掰折的手指也传来钻心的疼。 作为华强县最富最强的百家村村正,他风光了大半辈子,连县太爷都要给他两分薄面,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平日以和为贵,不代表他好欺负。“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只因他是理事人。如今他成了受害者,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 “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绑起来。”王广才朝人群吼了一声。 一个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连忙跑过来,狗腿地扶起王广才,小声道,“村,村正,里面那位是官老爷。” 柴房内昏暗,王广才看不清赵无名的衣服料子,只从衣服款式判断,对方穿的不是官服。心道: 这小子连官服都没穿,指定是哪位官差私下雇的替身。有些官差路子活,不差银钱,雇个身强力壮的临时差役跑苦差,这是常有的事。 是以,王广才在瘦猴脑袋上狠狠一敲,恨铁不成钢道,“什么狗屁官老爷!再大能大得过县太爷?连县太爷都要给我三分脸面,这毛头小子算什么东西?” 他每年上贡金银财宝,也从未给县太爷惹事,一味讨好县太爷,为的不就是这份底气么? 此话一出,众人才想起村正有县太爷这个大靠山,顿时挺直了腰杆,骂骂咧咧地冲往柴房,却被凶神恶煞地拦在门口的持刀壮汉吓退。 见屋内的官老爷没有动静,他们越发觉得村正说得有理,这就是个小喽啰,搬出县太爷就怕了,于是纷纷围在柴房门口,为村正造势。 赵无名脸色铁青,藏于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才忍住对这些刁民动武的冲动。 离京前,母亲再三叮嘱,“三思而后行,你若再冲动中了贼人的圈套,又要叫官家为难了。” 他被贬至此,只因失手打死一名阻挠办案的百姓。他只是轻轻打了一掌,就将人打死了。也是他倒霉,碰到那么个有咳喘症、长期服药的病弱之人,那人只挨了一掌,就七窍流血而亡。 对于阻挠办案者,大理寺不是没有诛杀的先例。但当今天子主张仁政,重文轻武。而他身份特殊,虽是武将出身,却深得天子青睐,身居高位,眼红者众,自然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对于功名利禄,他无甚所谓。 他之所求,是让奸邪之辈无处遁形,让冤假错案得以昭雪。县尉或是大理寺卿,两个身份于他而言,并无多大区别。无论哪个身份,他都能查案,都能行使较大的权力。 只是,他答应过母亲,不能鲁莽行事,不能触犯“三大禁令”,若再让有心人抓了把柄,只能乖乖回京当个闲散侯爷。 赵无名有些懊恼,应该穿正式官服的。这不是在京城,不是人人都认得官员常服。 不对,就算这些刁民认得他的身份又如何?这村正仗着有县令撑腰,显然不会把“区区县尉”放在眼里。 上梁不正下梁歪,村民们显然被村正带歪了。 在村正到来之前,村民们未质疑他的身份,村正到来之后,他们也非质疑他的身份,而是仗着村正和县令“有交情”,不把县令以下的官差放在眼里。 至于村正,好歹也算个官,不应认不出县尉的官服,定是狐假虎威,故意阻拦办案。 这股歪风邪气,他非整治不可。 管它的国法家规,管它的“三大禁令”,对于狗仗人势之人,最管用的是强权和武力。 这样想着,赵无名一个飞身,将深深嵌入房梁的鎏金长枪取下,继而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柴房门口,长枪击地的闷响,在不少人心里种下一道惊雷。 但有村正撑腰,无人退缩。 所谓“擒贼先擒王”,赵无名挥动长枪,越过众人,将枪头对准王广才。 泛着寒光的利刃架在脖子上,王广才内心发怵,但在村人面前,他不能失了气势。他强装镇定,拿出往日唬人的派头,朝赵无名身侧的壮捕快呵斥道: “你这捕快怎么当的?我好歹是一村村正,大小也是个官。你任由这歹人这般折辱我,小心我告到县令跟前。” 他这话,也是说给这帮怂蛋村民听的。先前说赵无名是官老爷的那个瘦猴,率先反应过来,只片刻迟疑,就走到王广才身侧,瞪着他的绿豆眼道: “没错,我们村正跟县令老爷交情好着呢,你,你们快放开村正。” 瘦猴这话本是对着赵无名说的,对上赵无名冷冷的眼神,他莫名打了个寒颤,连忙将眼神转到壮捕快身上。 壮捕快不为所动。他只听赵大人的。 若非如此,他堂堂武状元,岂能容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在此放肆?只是,他有些郁闷,人称“玉面阎罗”的赵大人,怎么离了京,就没脾气了呢? 瘦猴的话一出口,村民们纷纷挥臂高喊: “对,放开村正!” “欺负村正,就是欺负县太爷!” 赵无名面色一沉,冷声下令,“来人,阻挠办案者,重杖之。” “遵命!”壮捕快利落收刀,在刀鞘处按了按,片刻间,刀鞘生出头尾,俨然成了一根坚硬长棍。 长棍一挥,好几人被拍倒在地。不知有意还是巧合,壮捕快的棍棒,都落在了闹得最凶的几人身上,打得他们跪地求饶,痛苦哀嚎。 见势不对,其他村民纷纷跪下,连守贞婶和有财叔,也跪地磕头。唯有王广才,先是给了瘦猴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搬救兵。 见瘦猴顺利偷溜,王广才倔强地昂着老脸,嘴里振振有词: “岂有此理,小小官差,竟敢随意伤我百家村村民。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赵无名冷笑,“小小村正,好大的官威,别说是你,就是县令阻挠办案,都得看我的神飞枪答不答应。” 说罢,赵无名作势要挥动长枪。见老村正吓得浑身哆嗦,他有些不耐。 若不是为了逼出那个能与他过招、躲在暗处看戏的女子,他怎会跟这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多费口舌?一杆下去,这老头非去了半条命不可。 “你,你休要胡来!我是王家人,若我有什么闪失,王家不会放过你。” 王有才深吸一口气,稳住哆嗦不已的身子,虚张声势道: “你可知,我王家权势滔天,要捏死你,易如反掌。识相的,赶紧放开本老爷,不然等我王家人一到,定叫你出不了村子。” 赵无名眸光一冷,愤而挥枪,眼看王广才就要丢掉半条命。 剑拔弩张之际,一块石子打在枪杆上,银枪偏了一寸,堪堪划破王广才的衣裳,吓得他双腿发软,靠着王家人“输人不输阵”的家训,才勉强站稳身子。
第12章 初印象 百闻不如一见 王广才感激地朝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心想定是王家正房派来的高手救了他。 待看清来人,王广才顿时黑了脸。 只见一位身段妖娆、姿容绝艳的妙龄女子,手持一个奇怪物件,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她走路一顿一顿的,比寻常农妇慢上许多,行走间腰肢摇摆,看起来有些故意。 可惜除了他这种已过壮年、心如止水……力不从心之人,在场的男子都无法识破狐狸精的小把戏,皆一脸呆愣地盯着狐狸精看。连身旁手持长枪的这位,眼中亦流露出惊艳之色。 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王广才想批评几句,又担心激怒身旁这位,话到嘴边,终是咽下。 “宋氏,在场这么多男人,你一个妙龄小寡妇来凑什么热闹?当着男人们的面,你走路也不注意些,这么一步三扭腰的,是要做什么?” 守贞婶一见宋颜,瞬间忘了宝贝儿子的处境,也忘了官差在场的紧张,那大嘴唇子跟淬了毒似的,咻咻向宋颜放冷箭。 接收到老村正肯定的目光,守贞婶底气更足,叉着腰,指着宋颜的鼻子,正要骂些什么,就被壮捕快一棍子拍晕过去。 王广才气得发抖,“岂有此理……”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壮捕快的长棍,已然架在他脖子上,凶神恶煞道,“阻挠办案者,重杖之。” 县令何曾颁布这条规定? 王广才本想这么问。但见周围这帮怂货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他孤掌难鸣,便悻悻闭了嘴,暗暗咬牙:等王家救兵一到,看你们怎么死。 “民妇宋颜,谢过县尉大人。” 宋颜对刚才发生的状况视若无睹,不紧不慢走到赵无名跟前,微微福身,诚恳道谢。 赵无名盯着宋颜手中奇怪的武器,有些怔愣,片刻之后才回过神,随口问道,“谢什么?” “一谢大人豁达大度,未因民妇腿伤在身、走路不雅而责怪。二谢大人宽宏大量,未因民妇阻止您责罚村正而动怒。” “你如何断定我是县尉?堂堂村正都没认出来呢。”赵无名这话是对宋颜说的,眼神却瞥向王广才,嘲讽意味明显。 王广才脸色煞白,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从听到“县尉”二字开始,就悄悄打量赵无名。待看清对方衣袍上的练雀图案和金丝绣线,他顿时大惊失色。 此人,真的是那位大有来头的县尉!那个县令不敢惹、王家族长一心想要巴结的新县尉。那个即便犯了大错,天子也不愿重罚的前任大理寺卿! 这么一尊大佛,怎么会跑到乡野之地来?就因为死了个人? 李昭宴兄弟是如何请来这尊大佛的? 见到传说中的新县尉,宋颜彻底放下心来。 眼前这男人丰神俊朗,一脸正气,一看就是君子。 别的不说,就从他给壮捕快使眼色让其制止守贞婶乱咬人来看,他也是个明辨是非、没有世俗偏见、不古板的妙人。 “禀告大人,您身上这套青色圆领袍,虽款式普通,但以练雀为补子,绣以特制金线,寓意太平安康、安居乐业,一看就是保一方平安的官员、县尉大人的常服,这是基本……” 宋颜说着,似乎突然察觉说错话,连忙捂住嘴,一脸惊慌。 赵无名皱眉,沉声道,“说下去。” 宋颜“偷偷”瞧了老村正一眼,面露愧疚之色,贝齿紧咬殷桃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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