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姑母的话,忙向惠如取经:“你跟顾妹夫怎么做到不吵架的?” 秦惠如便收了笑,道:“谁说不吵架?他身上的毛病多得很,三天两头就要吵。” “那……你们的感情怎么还那么好?”徐复祯大为疑惑。 秦惠如笑道:“吵架是增进感情的呀!对他有什么不满,当下吵完就发泄出来了,痛快得很。那些不吵架的夫妻感情才坏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长兴侯和徐夫人,不由沉默了片刻。 徐复祯心道,怎么惠如的吵架和她的吵架有点不一样?她每回吵完都难受得要命。 “……那你们吵完架不会冷战么?”她又不甘心地问道。 “怎么不冷战?”秦惠如又兴致勃勃了,“我们最长的一次冷战了五个月。后来我婆母给出了个主意:每次吵完架隔天必须有一个人低头,这次我低头了下次换他低头,就再没冷战过了。” 徐复祯睁大眼:“你们怎么那么听话?” 要霍巡给她低头,难于上青天。 秦惠如撇嘴道:“不低头我婆母就给停月例。” 徐复祯哑然失笑,看来当蛀虫也是有弊端的。 她又不免失望,这招对霍巡不管用啊,他上头又没人管着。 秦惠如看她失落的神色,不由问道:“怎么,你们也冷战?” 这时沈芙容也凑了上来,大为纳罕道:“你们还在冷战?去年不就分分合合了么,现在都快修成正果了吧。” 徐复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去年那是雷声大雨点小,今年她却觉得是真的棘手了。她能感到他不开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看向沈芙容:“你跟段姐夫会吵架么?” “你姐夫不敢跟我吵架。”沈芙容得意一笑,“在家里我说了算。”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徐复祯眼前一亮,连忙追问:“你怎么做到的?那他不会不开心吗?” 沈芙容看她求知若渴的眼神,忍不住笑:“你先把他哄开心了,他不就老老实实听话了?男人跟女人一样,会伤心,会难过,会吃醋,也会害怕失去。” 她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徐复祯的额头:“尤其是你这样身居高位,谁娶你没点压力?” 霍巡娶她会有压力吗?徐复祯愣住了。 她还真没想过从霍巡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 她背倚太后、实掌朝政,小皇帝与她亲厚,枢密使和副相都跟她沾亲带故。 她跟霍巡的结亲,虽然于世俗之见是她入了霍家的门;可从势力上讲,是她将霍巡纳入了麾下,完全没必要那么患得患失。哪怕放开了朝政,只要小皇帝能顺利亲政,她也可一生安稳无虞。 若她跟霍巡的处境对调,自己一路委曲求全走过来,嫁给坐拥大半江山势力的权臣,却还要被他猜忌防备,她可能要直接把婚书撕掉。 她是不是该,尝试着放下执念、对他敞开心扉呢? 徐复祯转头问秦惠如:“轮到你低头的时候,你一般都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秦惠如的脸莫名地红了一下,“就,使劲道歉呗。总之我态度够诚恳了,他要还蹬鼻子上脸,那就再吵一次,这样就轮到他道歉了。” 徐复祯奇道:“你以前欺负我,也没跟我赔过不是,现在竟还会主动道歉了!” “谁欺负你了?”秦惠如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说实话,我跟他都是家里最娇惯的孩子,所以刚成亲时眼里只有自己,一不高兴就闹。后来吵得多了,就渐渐知道对方也是有情绪的。有时候想想对方的感受,倒是会主动收敛脾气了。” 她伸手搭上徐复祯的肩膀:“所以呀,你也别伤心,现在多吵吵把问题暴露出来,成亲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但愿吧。徐复祯心想。 回想从前跟他的相处,好像一直都是围着她的喜怒哀乐打转。他唯二的情绪流露,一次是表达对秦萧的介意,还有就是她对婚姻的防备。 她鬼使神差地冒出一点成就感:能把他的脾气逼出来,她也挺厉害的呢。大不了,她主动低一次头好了。 跟她们聊了一通,徐复祯心中因连日冷战带来的悒郁舒散不少。 午后宴毕,陆续有宾客告辞。徐复祯见天色尚早,不肯这么早走,仍旧在花厅里跟表姐妹们闲话。 文姨娘匆匆过来,面带喜色道:“祯小姐,姑爷来接你了!” 徐复祯在徐夫人府上不称“表”,因此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姑爷?” “你的姑爷呀!”文姨娘上前来拉她,“夫人传你到前厅去呢,快跟我来。” 徐复祯被拉着出了花厅才反应过来,心中不由窃喜。 霍巡终于舍得来接她啦? 她一路穿廊过院到了前厅,见徐夫人已经坐在首座的太师椅上,霍巡坐在左侧下首的位置,便径直走到霍巡身旁坐下。 徐夫人见状一喜,看来小姐妹的劝说还是管用的。她和颜悦色道:“介陵,你方才说有事要商量,是什么事?” 徐复祯好奇地转过头来望着霍巡。 他看了她一眼,凝肃地说道:“我想推迟婚期。” 徐复祯闻言惊愕不已,他的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瞬间浇灭了她求和的热情。 徐夫人已经应声否决道:“不行!喜帖已经下了,怎么能推迟?” 霍巡没有答她的话,先伸手握住徐复祯紧攥着裙裾的手。 徐复祯下意识要把手抽走,却被他牢牢地抓着,暖热的掌心捂在她泛凉的手背上。 霍巡凝视着她:“祯儿,我想娶你,但不想让你不 安地出嫁。如果你还没考虑清楚是否要踏入婚姻,那我宁愿再等等。” 徐复祯渐渐冷静下来,可还是默然不语。 “怎么了?”徐夫人一叠声地追问,“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夫人,我跟祯儿之间有些分歧,我认为在成亲之前先解决掉为好。” 他虽是在答徐夫人的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徐复祯。 徐夫人断然道:“什么分歧大到要推迟婚期?” “姑母,我同意推迟婚期。”徐复祯忽然开口。 她感到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紧。 “真是胡闹!”徐夫人头痛抚额,“你们的婚事全京瞩目,这一推迟,岂不是平白惹人猜测!” “我管别人怎么想?”徐复祯转过眸光望了霍巡一眼,“过日子的是我们两个,带着问题成亲,我也不愿意。” 徐夫人这阵子为筹备婚礼忙得脚不沾地,眼见万事俱备,两个主角竟打起了退堂鼓,着实把她气得不轻。 “你们就闹去吧!”她起身拂袖而去。 徐复祯咬唇看了霍巡一眼,将被他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你气到我姑母了。”她轻声说道。 霍巡捧起她的脸:“那你呢?你生气么?” 徐复祯盯着他幽深乌亮的瞳仁,上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容颜。 她撇了撇嘴:“你没见过我生气的样子么?” 霍巡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斟字酌句道:“祯儿,我不是不愿意娶你,只是如果跟你走进喜堂,我希望是永结同心、恩爱不疑。” 徐复祯望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心中却在想着沈芙容她们的话。 “我也希望。”她回握住霍巡的手。
第140章 在徐夫人府上用过晚膳,霍巡亲自驾车送她回宫。 徐复祯掀开帘子探出半个头看他。 霍巡正背对着她驾马,黄昏向晚的风大了些,将他的广袖拂到她脸上,带着丝丝润凉。 她想起四年前头一次出远门,在去抚州的路上,他就是这样给她驾车。那时路上积雪数尺,她和他面对着未知的前路,心却紧紧相依。 现在冬去春来,他们也云开月明。 那时的她最期盼这一刻,哪里能想到障碍竟是一重又一重,没了外界的阻碍,自身的矛盾就暴露出来了。 难怪要叫“修成正果”,他们的正果还要花心思去“修”呢。 她想起跟表姐妹们取到的经。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么?”徐复祯轻声问道。 她想知道,在围着她的情绪打转的那些相处中,他是怎样的心情。 “跟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快乐?”他答道。末了,又补充一句,“不快乐的时候也是享受。” 徐复祯闻言一笑,心中却有些发涩。霍巡可真会哄人啊,把不开心说得那么委婉。 “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推迟婚期么?”徐复祯又道。 霍巡微微偏头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他其实也意外。本以为她一定会不高兴,所以他才当着徐夫人的面说,免得她一冲动直接把婚约解掉。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徐复祯何其熟悉他,只看这偏头的动作便知晓他心中所想。 她报以一笑:“你以为,我就是个只会意气用事又蛮不讲理的人么?我同意推迟婚期,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她从车厢里钻出来,屈膝坐到霍巡身旁。 车舆前的横座位置狭小,坐两个人便显逼仄,霍巡忙伸手托住她的肘弯,唯恐她跌下马车。“外面风大,快回里面去。” “我不。”徐复祯下午在姑母府上喝了点酒,此刻脸颊发烫,正好出来散散热。 她将头靠在霍巡的肩膀上,细声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安心。我推迟婚期,因为我也想让你安心。” 霍巡腾出一只手虚搂着她,指尖点着她的发髻上插的翠玉钗,是冷冷的触感。玉钗上绸缎一样的青丝也是冷冷的。 他笑了笑:“我有什么不安的?没想好要不要成亲的人是你。” 真是嘴硬啊。徐复祯微笑。 “给我一点时间。”她想了想道,“我并不是不信任你,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尝试着克服的。” 她的执念贯穿着重生以来的日日夜夜,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可如今意识到了这个心结,总会慢慢解开的。 也留一点时间出来让他感受到她的改变。 霍巡迟疑片刻,道:“你……你这样惊弓之鸟,跟在诏狱里同秦萧说的那些话有关么?” 徐复祯神色一僵,慢慢从他肩上抬起了头。“你都听到啦?” 霍巡那日站在牢房外面,只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他握住她的手,感到掌心中那柔韧的纤手正沁着冷汗。 “那是你的猜想,还是……” “如果当初我没有跟秦萧了断,那就是我能预见的命运。”徐复祯把手抽了回来。 她已经做好了告别前世过往的准备,不愿再提那些苦痛的记忆,也不想被他知道。她跟霍巡之间有全新的未来,不该被旧事牵绊。 “跟他的这场对决,我赢了。”她慢慢说道。 霍巡重新攥起了她的手。“你是担忧我跟秦萧一样,所以才不肯把心完全交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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