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呢,她只是在众人赞美帝后情深时,偶尔提及的,嚣张跋扈,万幸早逝的发妻。 是了,之前争执的时候他就说过,为什么她不能像阮荣容一样,体贴懂事。 她一时愤怒,一时又沮丧,念想百转千回,难以分辨。 但等到最后平静下来,她又想,自己没错。 是宋遂辰变了。 阮荣安沉浸在愤怒和怨恨中,又在一片死寂中渐渐麻木。 她开始不停的挣扎,想要从这个被世界隔绝的地方逃离,想要醒来。 她不想死。 - 随着阮荣安的病重,她的外祖廖家和母家阮家隔三差五都会来人探望,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情形越来越糟糕。 又是一天,刘氏笑盈盈送走前来探望的阮家母女,谁知在院门口恰巧遇见回来的宋遂辰。 刘氏送了人到院门口,还未开口,就瞧见自家长子大步过来。 “重光。”她招呼道,目光下意识看了眼阮荣容。 “见过母亲,岳母。”宋遂辰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他们,从容道。 “重光。”宋婉婵温和道。 “姐夫。”阮荣容垂首轻声,白玉耳坠轻动,温婉柔顺。 宋遂辰不由多看一眼。 他与阮荣安青梅竹马,也算看着阮荣容长大的,不知不觉她已经长这么大了,但性子还是那样的乖巧温顺。 刘氏默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等送走了人,她折返回去,就见宋遂辰正站在床前默默看着床上的人。 阮荣安生的美,有阮家名姝之称,其容色明艳华美,雍容绚烂若灼灼盛开的牡丹。这样的美人,纵使缠绵病榻,竟也不显狼狈,只是消瘦了许多,略有憔悴,反倒惹人心怜。 她静静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刘氏看去一眼,平静收回。 对于这个儿媳,她并不太满意。 不管是安国公府吴家,还是书香传世的刘家,都是一等一的家世,姻亲无数,多的是好姑娘。若不是当初阮荣安的外祖廖将军于先广平侯宋乘云有恩,哪里容的阮荣安嫁进宋家。 眼下眼瞧着阮荣安不行了,刘氏不由懂了心思,只盼着这次能选一个趁她心意的好儿媳。 “重光,你觉得阮家二姑娘如何?”心中一动,刘氏笑问。 “母亲何意?” 这是阮荣安意识挣脱黑暗后,听到的第一句对话。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一时间没有深思两人的话,直到压下惊喜后,她心中猛地一跳。 刘氏和宋遂辰还在说。 “荣容性情温婉,又懂事又体贴,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刘氏满口夸赞,声音中都是笑意,“总要有个人照顾你。”
第2章 阮荣安静静的听着,心中怒气悄然滋生。 虽然这些话她在话本子里已经看过一遍,但没想到,真正听到的第一句,是刘氏所说。 阮荣安一直都有感觉,觉得刘氏似乎没那么喜爱她,但不论如何,在面上,她都对她很是照顾疼爱。 所以那些感觉都被她压了回去,只当自己多心。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真心喜爱,便是金银,也还有人嫌弃铜臭呢,只要大家相处之时做到和睦就好。 可真正等到这一日,阮荣安还是有些难过。 她自幼丧母,父亲再娶,与继母恩爱有加,接连为她添了几个弟妹。她养在祖母膝下,仿佛与她们成了两家人,相处起来总有些疏淡。 除了疼她护她的祖母外,只有宋遂辰,给了她独一份的偏爱。 但现在似乎也已经没有了。 宋遂辰没说话。 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面无表情,还是若有所思,亦或者微微皱眉呢? 阮荣安忽然有些出神。她与宋遂辰自幼青梅竹马,自以为十分了解对方,可看过那话本之后,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有多久,没看到宋遂辰放松眉眼轻笑了? 好像很久了。 久到她都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母亲,荣安还在。” 她听到宋遂辰用带着提醒的声音淡淡道,似乎有些不悦。 阮荣安自嘲的想,她似乎应该感动的,起码现在宋遂辰还在意她。 可那些话本子里的内容已经充斥了她的意识,她现在只有满心的冷漠。 “我知道。”刘氏叹息般道,“可你年岁已经不小了,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眼下荣安又已经这样,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有些事,也该打算起来了。” 刘氏看着自家儿子沉静的眉眼,未见不悦,便又接着说了下去,道,“若你愿意,我也好和阮家先定下来,荣容已经及笄,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多生变故。” 她是真的喜欢阮荣容,又懂事,又温顺,不像阮荣安,骄纵张扬,倔强不驯,整日只知道缠着重光,一点儿不知道体贴照顾人。 “这般大事,总要郑重一些才好。”宋遂辰看向床上的人,又想起刚才见过的人,静默片刻后说,“太急了未免委屈了人家。” 刘氏一喜,知道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 答应了就好! “不急,不急。”刘氏笑了起来,说,“娘知道怎么做。” 两人又说了几句,刘氏离开。 宋遂辰没走。 他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阮荣安不由猜测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看她?又会是什么目光,什么心情。 片刻之后她又想,做什么要去想他?他都想好要娶谁做继室了。 过了会儿,衣衫摩挲,脚步声起。 宋遂辰出去了。 屋内安静下来,刚刚醒来时满脑子的话本子内容渐渐淡下,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之中的种种。 就好像她只是做了一场梦,可阮荣安知道,那不是梦,她依然能清晰的回想起话本子里的种种内容。 无法发泄出去的恼怒在心中冲撞,阮荣安又气又怒。 这就是她的婆母,她的夫君。 最后,渐渐的全数化作了悲凉。 她这一生,短短的二十载,与母亲无缘,与生父疏离,唯一疼爱她的祖母前两年也已经去世,她所在意之人,唯有宋遂辰。 但宋遂辰似乎并不在意她。 可那又如何—— 阮荣安从不是自轻自贱,自暴自弃的人,纵使世人不爱她,她也会爱自己,最爱自己。 不在意便不在意。 君既无心我便休,她阮荣安在世间走这一遭,不是只为了一个男人的。 阮荣安暗自咬牙,开始挣扎。 她不要死,她不能死! 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锦被之下,阮荣安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 今年夏天似乎格外多雨,才晴没几日,又下了起来。 昨日还是艳阳天,可今晨起天就阴了下来,不多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等到朝会开罢,雨势越发的大了。 近年来天灾人祸频发,干旱,虫灾,疫病,不时还有叛乱发生。 今年这样多的雨,恐生水灾。 为此公冶皓下朝之后耽搁了许多时间,同人部署,好应对之后的种种。 天子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只要所谓的灾患不会影响他的享乐,他便不会在意,在小朝会刚开始没多久,他就打了个呵欠,将这些事情全数托付给公冶皓,自己走了。 公冶皓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临近午膳才出宫。 马车又一次徐徐穿过漫长的宫道,雨水带来的潮湿水汽让他咳嗽越发厉害,他低着头用帕子捂住口鼻,支着肩,白玉似的肌肤因为闷咳泛起红晕。 如此虚弱,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平静深幽,让人丝毫不敢小觑。 出了宫门,外面候着的下人匆匆上了车。 “家主,夫人醒了!”他匆匆开口说出这个足矣让自家主人高兴的消息。 公冶皓一抬眼,便已经溢满了惊喜。 阮荣安是在一声惊雷中睁开了眼的。 帐幔垂落,可以听到外面的风雷声,不多时,雨水滴答,屋内昏暗只能看到一盏烛火,风动门窗,不住的轻响声中,她的感官渐渐回归。 她下意识就想叫人,但又顿住—— 宋家人会不会更想让她死? 若是在昏睡之前,阮荣安是绝对不会这样想的,她在这座府邸中呆了三年,虽然上面的祖母和婆母都不是多么好相处的人,但对她还算和善,平日里并没有过多为难苛刻,她平日里除了和宋遂辰生气闹脾气外,并没有多少烦心事。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 她的婆母并不满意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继室的人选。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帐幔已经被人掀开,是一月。 阮荣安勾唇笑起。 她就知道,一月一定会守着她的。 一月惊喜的喊了声夫人,阮荣安才重新睁大倦怠的眼,微微笑起。 “一月,找大夫,小心宋家。”趁着别的丫鬟还没进来,她伸手示意一月靠近,压低声音说。 一月愣住。 “是!”她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 一月是阮荣安的外祖,坐镇边关的经略安抚使廖振安亲自培养,然后送到外孙女身边的心腹丫鬟。 她精通武艺,谨慎心细,只要她还活着,就没人能越过她伤害阮荣安。 这会儿天还没亮,外面甚至还下着雨,但主子醒了这个消息迅速让整个凝辉院都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面带哀色,没人觉得阮荣安这是病愈,大家下意识以为,这是她们的侯夫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凝辉院的嘈杂很快传了出去,刘氏匆匆前往凝辉院。 阮荣安不敢闭眼,她担心自己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好在,大抵是睡得太久了,好不容易醒来,她也并不觉得困。 这份清醒一直维持到宋遂辰大步进来,屋内灯火通明,明亮的火光中,她可以看到宋遂辰的行色匆匆,以及看见她时眼中的惊喜。 “如意,你醒了。”那份惊喜一闪而逝,宋遂辰很快就恢复了冷静,随之有些担忧,上前温声说。 这份温和阮荣安已经太久太久不曾在宋遂辰身上感受到了。 若是昏睡前,她肯定会很感动,很开心。但现在,她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平静到近乎打量。 “如意?”对上她的目光,宋遂辰微顿,莫名有些不安。 阮荣安眨了一下眼,倦怠的半阖上,不想说话。 “侯爷,夫人虽然已经醒了,但神智还有些混沌,怕是不怎么认得人。”一月在一旁悄然看着,温声解释。 “她可有说什么?” 宋遂辰没有多想,开口问道。 “未曾。” 一月回答。 这段时间,一月一直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家小姐说要小心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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