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蛮回京,阮荣安一路鞍马劳顿,走了七日。 临近傍晚时分,她总算看到了京都的城门。 还有城门外静静停在那里的马车。 是公冶皓的马车。 护卫掀起车帘,公冶皓缓缓下了车。 他披着雪白貂裘,头大风帽,抱着手炉,站在那儿含笑看她。 不知不觉,十一月已经过了一半,冬日渐深,阮荣安在南蛮深山一来一回,耽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随着北行,她的衣裳越来越厚,如今马车中已经生了火盆。 “先生。”阮荣安掀开车帘自己跳了下去,笑盈盈走向他,目光一扫,只觉他好像又瘦了。 太瘦了,她甚至忍不住想会不会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不过没关系,她心想,等蛊炼好就好了。 今日没什么太阳,天阴着,似乎要下雪了,城门口冷风呼啸,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互相打了个招呼后,阮荣安就催了公冶皓上车,然后她钻到了公冶皓的车上。 “你啊。” 公冶皓无奈,阮荣安线下上了马车,怕是要不了多久,京都那些人都要知道了。 但他如今已经不在意了,除却一开始外,他甚至有些欢喜。 抛却曾经的克制之后,一切就决了堤,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如意在一起了—— 但公冶皓仍需克制。 他担心会吓到如意。 马车徐徐进程,公冶皓问道,“还住阮园?” 他有些不赞同,那个院子他去过,夏日避暑还好,等到东西花木落尽,难免会有些萧瑟。 阮荣安早就想过的,随口报出了另一个宅子所在之地。 那里离公冶皓所在之地更近,也更适合冬日居住。 公冶皓眉一松,吩咐往外面的车夫先送阮荣安。 “瘦了,回来的路上不需要这么赶的。”公冶皓对阮荣安一路上的形成都很是了解,说着很是心疼。 “有相见的人,我想早些回来。”阮荣安说着话对公冶皓笑。 公冶皓便就乱了心跳。 他早就在回到阮荣安若是愿意,自然而然就能哄的人心花怒放,可等到面对之时,还是难以冷静。 “但是身体要紧。”公冶皓微微别过眼,温声说。 阮荣安面上笑意越发的灿烂。 “我知道,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是休养的好时候。”她说,“每次过年我都要胖一圈呢。” “挺好的。” “我那里寻了几个好厨子,回头给你送过去,看看喜不喜欢。”公冶皓不急不缓的说。 他近来吃的越来越少,管家担心,就更加用心的搜罗厨子,只是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本来是要送走的,可他记得有几个做的口味阮荣安挺喜欢,就留下了。 “好啊。”阮荣安答应的痛快。 许久不见公冶皓,可一听他那不急不缓,从容自若的声音,她便瞬间觉得熟悉起来,忍不住的就想微微笑起。 再见到这个人,真好啊。 车子慢慢行驶在大街上,京城的喧闹扑面而来。 作为一国之首,这里的热闹与繁华,是江南也不可比的,阮荣安挑起车帘,看着外面久违的热闹,不由笑起。 在京城时,阮荣安惦记着外面的风光,可等到出去,她最思念的,还是京城。 “我寻了大夫,一会儿为你看看。”两人说了会儿话,公冶皓道。 “嗯?”阮荣安不解的应了声,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说起大夫了。 “南蛮多蛊毒,我不放心,还是查一下最好。” 公冶皓很想问问阮荣安为什么也去南蛮群山,不是说要在南州过年吗?怎么忽然就跑去了南蛮? 他有些担心,但贸然发问,又觉不妥。 “也好。”阮荣安若有所思。 虽然她觉得和大长老相谈甚欢,而且一月也没查出什么,可看看也无妨。 心知公冶皓想问什么,可阮荣安不准备说,她只觉若是说了,公冶皓是绝不肯让她去做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说。 眼珠一转,阮荣安笑道,“先生,我回家后,你就找人去提亲吧。” 虽然有天蚕蛊在,可万一呢。她想和公冶皓待在一起。 饶是公冶皓,在听到这句话后也顿感猝不及防,甚至怔了一下。 提亲—— 公冶皓是想过提亲,毕竟他留下的那么多东西,总要成婚了才好名正言顺的交给阮荣安,但并不是现在。 他总想着,再等等,免得阮荣安后悔,让她多想想。 可阮荣安既然说了。 公冶皓郑重地想了想,确定的问,“如意,你真的想好了吗?” “先生,我不是鲁莽的人,你知道的。” 阮荣安无奈,她好像总能听到公冶皓这样说,想着有些不高兴。 “先生干嘛总这样问,难道我很鲁莽吗?”她抬起下巴,斜斜睨去一眼,又娇又傲。 “如意自然不鲁莽,只是——”公冶皓对着阮荣安微微笑起,“只是我太过惊喜,总忍不住要再三确定一番罢了。” 阮荣安耳根一热。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公冶皓这般模样,又认真,又温柔,满心满眼都是她,似乎将一颗心都掏给了她一般。 “那你答不答应?!”她嗔道。 “答应的。”公冶皓轻声,“求之不得。” 阮荣安眸光不自觉的晃了晃,看向一侧,顿了顿,又看向他,然后就对上公冶皓含笑的眼,她眨了眨眼,却没有再避开,而是抿着唇一笑。 “那我等着你。” “嗯。”公冶皓很是认真,“不急,我要去寻媒人,大概要几日时间。” 他郑重的如同第一次接触朝务般,不,第一次接触朝务时他都未曾这样认真仔细,百般思虑,唯恐有所疏漏,怠慢了阮荣安。 公冶皓这般仔细思虑的模样,难得的透着些许傻气,阮荣安看着,眼中的笑意不觉越来越浓郁。 这就是先生啊。 “家主,到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阮荣安的宅子外面,车夫低声提醒,担忧惊动了车中的人。 “先生,进去坐会儿吧。”阮荣安邀请。 “好。” 说完,一月忙就去敲开门,马车徐徐驶入。 广平侯府,宋遂辰掀翻了书案。 他不愿意相信,可阮荣安如此大大方方,几乎可以说是好不避忌,让他想骗自己都做不到。 阮荣安真的和公冶皓生了情意。 是什么时候? 是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吗? “来人,备马。”宋遂辰喝道,动身往阮荣安的宅邸去。 可走到一半,他忽的勒马。 他可以去找阮荣安,可去了又要说什么呢?或者说,如意,他青梅竹马的妻子,会理会他吗? 宋遂辰心里早有答案,若是这样前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今年冬天,太冷了。 宋遂辰攥着缰绳的手冻得通红,片刻之后,命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宋遂辰都在出神。 曾经,哪怕是和离之后,他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只要让如意见着了他认错的真心,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总能让如意回心转意。 可他从没想过,如意会变心,她会喜欢上别的人。 如意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她们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谊,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他是错了,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如意为什么连认错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宋遂辰后悔,懊恼,不甘。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更不能接受。 回了侯府,没理会太夫人吩咐来的人,宋遂辰径直回了书房,这几个月,太夫人一直在为他张罗续弦还有妾室。 可他不想要,也不想听。 一路匆匆,在进书房前,宋遂辰才止住脚步,片刻之后,回头看去。 这座府邸,他住了二十多年,可自从没了如意,忽然觉得有些空空落落。 有些存在,在时不觉得,等到离去时,才发现早已深入骨髓。 宋遂辰回书房后,想了许久,准备了一份礼物,贺如意回京。 阮荣安新选的宅子是典型的京都风格,雕梁画栋,漆红廊柱,华美贵气。 院中种了许多梅树,松柏常青,正适合过冬。 阮荣安要回来的信早就送到,屋里烧热了地龙,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 进屋之后,热气扑面而来,一片暖融融中,她舒了口气。 来回奔波几个月,终于到家,阮荣安的心神为之一松,随之安定下来。 回来了。 请了公冶皓坐下,屋里很热,他去了貂裘,阮荣安又命人送来了毯子。 两人说了会儿路上的见闻,又一同用了晚膳。 时间不早了,公冶皓开口告辞。 随着他的马车动身,又一波消息被各家的探子传了回去。 阮荣安泡了个澡,又好好睡了一觉,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早晨起来,外面下了雪,她站在檐下看着,只觉老天爷待她不错,恰好在今天下,若是早下两日,她就要耽搁在路上了。 冬月里,院中栽着的腊梅开了,香气悠悠。 阮荣安乘兴而去,又就着雪,舞了一会儿剑,这才回来用了早膳。 “好了,开始吧。” 她入了寝室,看着桌上摆放的那些东西,轻声说。 一月手颤了颤,执着的劝说,“姑娘,我来吧,或者我们找别人。” 阮荣安摇头,看着她,认真的解释道,“不认识的人,信不过。而信得过的人,都是我身边亲近的人,我更不能这么做。” “姑娘,我不怕!”一月斩钉截铁道,二月等也随之附和。 “但是我不想。”阮荣安收了笑,“好了,不说了。” 她坐下,开始按照炼蛊之法一一动手。 一月几个丫鬟守在周围,担忧的看着。 整整半日时间,总算弄完了开始要做的事情。 阮荣安将坛子封好,放在床下,只等七日后,若是失败,就再养,若是功成,便每日滴以精血,养足三月。 不过,阮荣安看着自己弄得五个坛子,里面都是珍惜的药材。 五个总能成一个吧,她想。 “干嘛都这个样子。”瞧着几个有些沉默的丫鬟,阮荣安笑的若无其事,道,“有这个功夫,你们还不赶快去弄一些补气血的吃食,给你家姑娘好好养养。” 一月神情一动,二月立即动身去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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