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嘀嘀咕咕,有些稀奇的道。 别人不清楚,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丫鬟却是最清楚阮世清对继夫人所处的子女们是何等疼爱的,可这次竟然这么干脆。 阮荣安只是笑笑。 “不做不错,多做多错。”她慢慢道,阮荣容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也是这般行事,只是从前,她所作所为都是小事,不曾展现在阮世清面前罢了。 “不必管她。”阮荣安是懒得去在意阮荣容的,只是话出口后,微的一顿,又道,“罢了,还是让人暗地里盯着点吧。” “阮荣容不是这么容易私心的人,别又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她声音有些冷。 她与公冶皓的婚期已经定下,早阮荣容十余天,她可不想到时候再因为阮荣容闹出的那些糟心事影响心情—— 和宋遂辰新婚后是什么样子阮荣安已经记不清了,似乎发生过争吵? 大概是因为婚后宋遂辰总是忙,很少陪她,和阮荣安想象中的甜蜜不一样吧。 似乎是这样。 阮荣安懒得去回忆。只是她想,先生应当是不同的吧? 阮荣安有些期待。 大抵是少年时期总被家人忽略,所以阮荣安其实是有些粘人的,可她父母疏离,姐妹不亲,唯一的祖母老迈,身体不好,而后来,又夫妻不睦。 如此种种,一一算来,阮荣安竟始终未曾如意过,可人总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惦念,她亦如此。 之后阮世清果然是说到做到,他连等都不等,大年节里就寻了两位嬷嬷,送去了庄子。 阮荣安听了几次,一月道那两位嬷嬷都是严肃冷硬的,一天天的折腾阮荣容不得安生,现下几乎每日都是以泪洗面。 过完年阮荣安终于体会到了忙碌,去别家拜年,或是别家来阮家拜年,那叫一个热闹,而不论什么宴会,她毫无疑问都是其中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关于这一点,她早已习惯,自从她定下了和公冶皓的亲事之后,不管去哪儿,面对的都是这样的情形。 如今这般,不过是再一次让阮荣安清晰的意识到公冶皓的身份地位,以及世间之人对权势的追捧罢了。 便是这些勋贵也不例外。 随着初十将近,过年间热闹的氛围刚刚有所消减,上元节又要到了,大家再次筹办起来。 今年又有不同,恰好是三年一度的会试,天下才子齐聚京都,开始准备最后一搏。 而每逢会试那一年,永乐长公主都会在凤凰门外设高台,名曰捧玉台,摆下十八席位,设奖赏,邀请有才之人争席。 天下学子齐聚,有才之人何其多,但能笑到最后的只有这十八人。 虽然永乐长公主的名声在京都勋贵重臣之间的名声不算太好,但对于那些无门无路,无有晋升之阶,大多只能终生在庸庸碌碌之中打滚的人来说,她是一条登天之阶。 这一天,是无数人等待已久的日子。 凤凰门外街宽数百尺,长千多尺。 每逢节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天下繁华,仿佛齐聚于此。 阮荣安站在凤凰门上,看见眼前种种,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去江南路上看到的种种。 膏粱富庶之地面黄肌瘦的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卖掉自身只求一线活路的饥民,百姓活不下去,战乱就会随之而起,而在这京城,竟看不到丝毫痕迹。 皇室宗亲,高官显贵,久坐高堂之上,可还记得供养他们的百姓? 若是天下战乱起,那些寻常百姓,又该如何? 生在乱世,太苦了。 “如意。” 这时,公冶皓温和的声音响起,瞬间拉回了她的神志。 阮荣安下意识回头,未语先笑,唤了声,“先生。” 瞧见眼前人,她眸子一亮。 有先生在,应该不会有那一天吧。 刚刚瞧见她似有些落寞,适逢上元佳节,家家户户成群结伴出游,公冶皓以为她是想起了那些亲人,正想安慰,没想到就见她莫名就高兴起来。 不由的,他也开心起来。 “喜欢吗?”公冶皓一伸手,跟在身后的高程立即递上一盏八角琉璃宫灯,黑漆做底,奇就奇在,琉璃上用玉石珠宝配以金银镶嵌而成的花瓶。 八面琉璃,就是八瓶不同的花,梅兰菊竹,荷花牡丹。阮荣安打眼一瞧,就喜欢上了,眼睛又是一亮。 “这手艺可真是太巧了,我竟没见过。”阮荣安高高兴兴的接过来,新奇的道。 没见过,才是最让她欢喜的。 这意味着别人没有,只有她有。 “是南边沿海的手艺,还没传过来。”公冶皓知道阮荣安喜欢这些,特意吩咐了人搜集来的。 “真是好看。” “你喜欢回头让他们给你打一套家具。”公冶皓笑道。 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手艺若是用在屏风上,定然不错。只是但一个屏风未免不配套,还是成套的用最好。 阮荣安略想了想,就很是赞同的点起了头。 上元节天子会登临凤凰门说话,昭示与民同乐。届时勋贵朝臣们也会陪同在侧。 当今也不例外,虽然昏庸,但在这大节日里也不会胡来。只是他素来都是更惦记着后宫的美人饮乐,所以寥寥几句话后,就结束了。 朝臣们随之散去。 百姓们显然并不在意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否亲民,转而开开心心的开始度过这盛大的节日。 最受瞩目的,理所当然是捧玉台。 王瑞君早就和阮荣安说好了,要她赴席,她也应允了。 既是夺席文会,自然要有主持之人,每次人数不一,今年有三人,其一自然是永乐长公主,其二是公冶皓,其三则是内阁的一位大学士。 三人端坐上首,阮荣安的席位设在公冶皓之下,挨着的距离很近。 随着清越的钟磬之声响起,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文人之争,堪比刀剑,不过是唇枪舌剑,伤的是心神思绪。 有得意者,自然也有失魂落魄者。 阮荣安算不上多么有才,但也是通读经典的,她尤爱史记,每每透过那三两页字迹探寻前人的生平,她都会自省。 只是要用在着夺席文会上,未免就有些不足了,好在身边还有个公冶皓,不懂了她就去问,公冶皓也不嫌烦,一一回答,一时间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这文人骂起人来,还真是有意思。”她笑盈盈低声道。 公冶皓一笑。 “有道是白首穷经,大多数文人一辈子都钻研在这经典之中,只盼着从字里行间里找出新意来,只是一句话,在十个人眼中,就有十种意思。” 公冶皓少时读书,师从大儒门下,却并不赞同这些死读书,一辈子都钻研经典之人做官。 会读书的人,不一定会做官。这些年,他任用的也多是实物之人,至于那些只会读书,不通庶务的人,大多都被他扔到一些清闲的衙门了。 阮荣安十分赞同。 两人絮絮低语,公冶皓虽然分心,可在开口之时,却言之有物,让人信服,便是其中几个见他分心与阮荣安说话,暗叹难过美人关的人,也不由赞叹,心道不愧是多智近妖的公冶丞相。 忙碌许久,十八席位悉数选出,夺席文会结束。 永乐长公主早就备好了宴饮,邀请众人赴宴,公冶皓与阮荣安携手推辞。 “芝姨,我早就与先生说好了,要去逛灯会的。”阮荣安笑盈盈。 王瑞君扫过两人,其实在一看开始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并不赞成,公冶皓的身体实在太差,她不想阮荣安之后伤心。 可谁知在叫了阮荣安去劝说时,她却反倒被阮荣安说服了。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她如此,又如何好去劝说如意呢。 见着阮荣安眉眼含笑,恣意不减,甚至更加欢快,而公冶皓随时一贯的从容自若,可瞧着心神大半都在她身上,那般在意,只要有心都能分辨出来。 王瑞君心中快慰,便也没有多说,只让两人去了。 灯会上人实在是多,阮荣安高高兴兴的拿着她的灯笼,不知招来了多少艳羡的目光。 她自幼就习惯了这种目光,早已经不为所动,可今日却格外的高兴,因为这灯笼是公冶皓的心意。 “好了,我们回去吧。” 阮荣安格外张扬的展示了一圈自己的灯笼,便拉着公冶皓笑着道。 灯会上人多,她的声音便也就大了些,灵动又欢快。 “不多逛逛?” 公冶皓束手陪在阮荣安身侧,闻言笑道。一路行来,虽然阮荣安走的不快,但他还是有些累了,呼吸有些急,苍白的面上微红。 阮荣安摇头,将灯笼递给一月,虽然巧匠做的时候特意做的轻巧,但用料扎实,还是有些沉的,她撑了一会儿,竟也有些累了。 活动了一下手腕,她和公冶皓向外走去,在湍急的人流中,她垂下手稍稍摸索了一下,便勾住了公冶皓的手指,而后十指交叉,牢牢握住。 公冶皓被她大胆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四下看了看。 行人往来,并没有过多在意。 略顿了顿,公冶皓敛眸,嘴角微抿,却又不由的上扬。 理智告诉他该劝说阮荣安不该如此—— “不许说教。”不等他开口,阮荣安便仿佛未卜先知般,低低哼了一声,凶巴巴的语气,可落在她身上,只让人觉得娇嗔。 公冶皓便就忍下了。 “好,不说。” “听你的。” 轻轻三个字,羽毛般拂过,却让阮荣安的心骤然躁动起来,心跳如擂,耳根发热。 侍卫早早就去赶了马车来,两人走了没几步,马车就到了。 公冶皓本来要先送阮荣安回去,却被她坚定拒绝,硬是先送了他回府。 “如意,你瘦了。” 马车缓缓,丞相府不远了,公冶皓忽然轻声道。 阮荣安心跳倏地慢了一拍。 她是瘦了,而且瘦的飞快,每日半碗血,虽然补着,但仍然止不住的日复一日的虚弱了下去,腰身都瘦了几指,连着往常粉嫩盈润的肌肤都变得苍白起来。 往常她都是不怎么上妆的,可现下出门,却要特意往脸颊点上些胭脂才行。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我这个年都没过好。而且你还说我,不看看你自己瘦了多少?”她下意识眨了一下眼,娇嗔轻哼,随之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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