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昼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老定北王为了朝廷马革裹尸。若是先帝立即收回兵权,岂不显得太无情了? 为了安抚定北军将士们,也为了利用老定北王的余威震慑突厥,只好默许把兵权交到了裴见戚手中。 裴见戚能有今天的威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个好爹。 韩昼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韩若年见弟弟这幅样子,不由道:“表兄手里的兵权轻易动不得,要是能动,谢尚书早就想办法了。” 如今边患并未彻底平息,贸然收回裴见戚手中的兵权,引起定北军中将士们的不满,既容易引起哗变,也会让周围蛮夷嗅到趁火打劫的机会。 韩昼当然明白,裴见戚也正是仗着这点,在朝中说话才这么硬气。 话题重新回到昨天的事情上,韩若年道:“陛下还是少去景仁宫的好,虽说郑王、吴王年纪还小,不会有什么坏心。但他们身边的奴才可都是慈宁宫的人。” “慈宁宫的人怎么了?慈宁宫的人才最不敢拿朕怎么样。”韩昼道:“全天下都知道慈宁宫希望朕死,朕真出了事儿,大家定然会怀疑到慈宁宫头上。为了让亲儿子继位,杀了元后所生之子,这骂名她能背,她儿子背得起吗?” 韩若年:“……” 昼儿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自己每次去慈宁宫如临大敌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韩若年一时陷入茫然,弟弟所言和从前自己的认识截然相反,她想反驳弟弟,又不知怎么说。 最终韩若年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话是这么说,太后不得不防。” 韩昼点头,“那是自然,当皇帝的要防着所有人。” 韩若年抬眼,对上弟弟那双乌湛湛的眼眸,莫名想起父皇。 父皇待人极为温和,哪怕对小内侍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在位期间杀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不动声色的打压了随高祖一起打天下的武将勋贵。 韩若年从小就不敢盯着父皇的眼睛看,因为那双眼里没有温度。 此刻她才惊觉,昼儿的眉眼和父皇愈发相像。 “姐,你尝尝这个凉拌枸杞芽,真爽口。”韩昼笑着亲自把菜夹到了长公主碗里。 韩若年眨了眨眼睛,回神,昼儿要是有父皇的手腕倒好了,可他才多大,连师父布置的功课都做不好呢。 她刚放松下来,又听韩昼问:“姐姐今日去慈宁宫,是否说了要奉母后一同去避暑?” 韩若年一愣,摇了摇头。 韩昼叹气,“咱们该奉母后一同去的。否则那些谢党的人又要说朕和长姐不孝。” 韩若年抬眸,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弟弟,“昼儿你不是最不喜欢她了吗?” 母后对他们姐弟的嫌弃丝毫不掩饰 ,小时候弟弟犯一点小错,母后就要去父皇跟前告状。 韩昼鼓了鼓脸颊:“讨厌归讨厌,但礼不可废。” 韩若微愣,随即笑道:“陛下真是愈发懂事了。” 韩昼就板起小脸提醒姐姐,“姐姐也要懂事一点,你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就该说亲了,这件事按理是由母后做主的。咱们和她的关系闹得太僵,她定然不会在这件事上用心,说不定还会借机报复姐姐,随便给你安排个驸马。” 韩若年听得面色绯红,“你小孩子家家,说这些做什么?” 韩昼就嗔了姐姐一眼,“除了朕,恐怕也没人替姐姐的婚事操心了。” “姐姐想等你长大些再出嫁。”韩若年道。 韩昼哈哈一笑:“也行,但不管什么时候出嫁,姐姐背上不孝的名声,都很难找到心仪的驸马。而且咱们姐弟名声越差,那些人越得意。” 韩若年闻言,蹙眉思索。 系统已经在韩昼耳边叫起来:“陛下,你这不是在为难女主吗?她凭什么要在后妈面前卑躬屈膝啊?” 韩昼被吵的不耐烦,“在谢太后跟前恭顺,总比在摄政王身下乖顺要好吧?” “可就算公主对太后再好,太后也不会真心待她,但摄政王待她是真心的。” 真心? 且不论裴见戚对韩若年有没有真心,就算有,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真心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第6章 用完晚膳,韩昼还不让姐姐走,要拉着姐姐下棋。 韩若年已经许久没被弟弟这样粘过了,有些无奈,但心里却是受用的。 下棋时,韩昼丝毫没有要让着长姐的意思。 韩若年笑问:“看来陛下最近没少看棋谱,愈发精进了。” 韩昼得意:“那可不,你弟弟可聪明了。” 在别人面前需要暂时藏拙,但在长公主面前没这个必要,她在原书里能被欺负成那样,就是因为在她心里,小皇帝太弱了,不但不能给她撑腰,反而需要她来保护。 韩若年笑着睨他一眼,心里却是欢喜的,弟弟擅围棋,就证明资质不差,从前贪玩或许只是年纪太小。 这次,韩若年愿意相信弟弟,“昼儿说的有理,是该奉母后一同去,我也会多去母后跟前尽孝。” “还有,多照顾张才人和若华妹妹。”韩昼道。 “我明白,”韩若年欣慰的笑起来,“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昼儿竟比姐姐我想得还周到了。” 韩昼就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韩若年忍不住抬手在弟弟脑袋顶上揉了一把,姐弟俩仿佛回到了从前在永福宫时的亲密无间。 定北王府。 裴见戚看完手中密信,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 小皇帝这几日似乎格外活跃。 是谁教他的? 长公主还是尚书房的那些师父们? 小皇帝要和两位王爷一起读书的事情已经拿到廷议上讨论了,谢党想反对,但是拿不出什么能说服小皇帝的理由。 谢党的大部分官员是科举入仕的文人,这些人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但这些人却都披着遵从儒家礼法的外皮。 只要小皇帝抬出“孝悌”二字,这些文官立刻哑口无言。 裴见戚最看不惯这些人的虚伪,但这回他同样不想让小皇帝跟两个弟弟一起读书,和谢党是目标一致了。 对付这样一个小孩,哪儿有那么麻烦。 与其绞尽脑汁的从礼法上跟小皇帝讲道理,不如直接去说服他。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夏日太阳落山晚,此时西边仍有一抹余晖。 裴见戚于是让人备马,进宫去见小皇帝。 韩昼从永福宫出来,又顺道去慈宁宫给谢太后请了个安。 他当着谢太后的面,再三表示,把弟弟们交给他,母后尽管放心。 至于母后去不去,他说了不算。 谢太后道:“哀家如何能放心你们几个孩子自己过去?万一有什么差池,哀家如何跟先帝交代。这回哀家一定要同你们一道去。” 韩昼就知道太后一定会去,但面上却十分为难,拧着眉头,“可是……” 谢太后:“陛下若是觉得哀家在那边碍眼,哀家把你们安顿好了,再回来就是。” 韩昼忙道:“儿臣怎么敢觉得母后碍眼,只是表兄……” 谢太后打断他,“只要陛下不觉得哀家碍眼就足够了。” 裴见戚那边,自有谢党跟他掰扯,同样还是那个“孝”字,就够让裴见戚闭嘴了。 韩昼刚回到乾清宫,裴见戚就来了。 “听说陛下这几日想起两位小王爷了,是不是林宝廷不在,陛下缺玩伴了?”裴见戚道:“是臣疏忽,说要给陛下选伴读,一直拖到了现在。” 韩晋、韩旭都有伴读,但小皇帝的伴读却因谢党和裴党都不让步,一直没选出合适的。 裴见戚打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伴读人选定下来。 谁料小皇帝却道:“朕知道伴读你们一时半会选不出朕满意的,倒也不急。还是让二弟、三弟来陪朕吧。” 他鼓了鼓脸颊,脸上露出几分不服,“三弟那小子被他周围的人捧得找不着北了,朕要再不盯着他,他如何能把朕放在眼中?” “吴王对陛下不敬了?”裴见戚问,若是因为这个,事情倒好办了。 “要说不敬倒也没有,但朕能看出来,他看不起朕。”韩昼哼了声:“还有二弟,也没什么规矩。万一哪天他们联手一起欺负朕可怎么办啊?” “陛下是君,他们是臣,他们如何敢欺负你?”裴见戚道。 小皇帝皱着眉想了想,“好像也是,那让他们和朕一起读书就更好玩了,朕可以欺负他们。”他说着坏笑起来,就是个顽皮的小男孩。 裴见戚:“……陛下不可胡闹!” “什么?连表兄也不同意这件事吗?谢党处处跟朕作对就算了,表兄怎么也这样?”韩昼一脸“你到底跟谁一伙”的表情。 裴见戚;“陛下,听话……” 韩昼:“不听!”文官要跟他讲大道理,他就跟对方讲道理。裴见戚把他当小孩子,他就耍小孩子脾气。 裴见戚冷脸,小皇帝也像没看到似的,气鼓鼓的瞪着他,“连你都听谢文升的,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裴见戚;“……” 裴见戚拂袖而去,韩昼还不依不饶,追到门口,叉着腰对裴见戚的背影喊:“表兄!裴见戚!你再这样,改姓谢算了!” 裴见戚:“……” 次日廷议,谢党官员找出几条皇帝单独读书的礼法来,无外乎尊卑有别、君臣有别之类。 但裴见戚一句话就把这些人怼回去了,“有别?那别在何处?” 官员们:“……” 按说定北王应该也希望小皇帝和两位王爷分开读书才是,昨日还默许他们反对此事,今儿怎么突然变卦了? 比起小皇帝和两个弟弟离心,裴见戚更想要小皇帝对自己绝对信任。 如果连这点都没了,其他的都是白费心思。 谢党本来就底气不足,被裴见戚以及他手下的几名武将勋贵一拦,他们也只好妥协。 他们当下要争取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让太后一同去北苑避暑。 裴见戚只是云淡风轻说了句陛下过几日要去北苑避暑,一是要准备天子仪仗,二是要调动禁军侍卫过去。 銮仪卫指挥使立刻站出来问:“是否需要准备太后仪仗?” 裴见戚:“不必。” 此话一出,殿内的文官们立刻议论起来,谢文升捋着胡须看向裴见戚,“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自是陛下的意思。”裴见戚面不改色。 “陛下如今已懂得孝悌之道,怎么会抛下太后,带着兄弟姐妹们去避暑?”谢文升道:“臣相信陛下不会这般糊涂。陛下若真这般想,王爷也一定会劝诫陛下,不让他背上不孝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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