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闻言终于醒过神来,开始引弓连射,他也聪明,虽然只是第一次经历战阵,但却有着擒贼先擒王的先进思想指导,尽挑的是那盔甲鲜明,发号施令的。 前几日未曾展露的骑射于此时轰然倾泻,凡弦响时,必有一人中箭,很快让他们直面的辽人指挥出现了问题。 张熙大喜过望,没有什么比在陷入绝境中,突然发现队友技能互补,还能打出超神配合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他仗着穿了胸甲,冲在最前,硬挨了几箭劈翻一个枪兵,夺过一杆枪来,然后将营地中随处可见用来保存火种,用于做饭烤肉的灰堆挑起,使其落到毡帐之上。 他心里清楚得很,此地可是辽人的老巢,己方是处于完全的劣势,只有把水搅浑,才有可能抓住那一线生机。 关键时刻三个领头的没有一个掉链子,极大地提振了己方士气,再加上被逼到绝境时的求生意志,不过寥寥三十余人竟然爆发出成百上千人的气势,一时令前来围剿他们的辽人不敢直撄其锋。 有人拼死破重围,就有人陷在重围中不肯脱身。 胳膊上挨了一刀的梁鹤退回本阵中,薛泽下意识搀了他一把,触手是满掌的血腥腻滑。 薛泽吓得声音都开始发抖:“老梁,你这,这……” “呸……”梁鹤吐了一口口水,老兵痞的气质尽显,“不过被小虫叮了一口,怕个甚?早知你如此见不得血,当初就该多让你见见。” 薛泽也被激得起了气性,当即就要拔刀出阵与人搏命,却被梁鹤按住,冲他使了几个眼色。 事已至此,梁鹤也只能感叹时运不济,终日里打雁,却没想到今日被雁啄了眼睛。 耶律洪基那小子根本就没病,一直往外放心有郁结,重病难起的消息就是为了把耶律重元父子给钓出来。 不然若是将来耶律宗真死于耶律重元之前,凭他一个打了大败仗,未能成功正位东宫的皇子,未必争得过耶律重元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太弟。 即便能争过,也是耶律宗真在位时,给国家带来的伤害会小一些。 今日耶律重元采用了其子耶律涅鲁古的计策,以生病为由,成功骗来了耶律宗真亲自前来探病,平日里胆大包天的耶律涅鲁古却在事到临头时变成了秦舞阳,几次三番任大好机会溜走。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动手,却不料耶律宗真早有防备, 偷袭被轻易拦下。 得亏是扮做仆役的梁鹤及时出手把袖中匕首拔出,朝着耶律宗真给投了过去,令耶律宗真中刀惨叫一声,制造了混乱,不然他们那时就得横尸当场。 只是事起仓促,就连梁鹤自己都不知道扎中了耶律宗真何处。 再然后就是一直被护得很好的耶律洪基现身,表明身份后开始集结禁卫开始围杀乱臣贼子。 到此为止,可以说梁鹤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失败了大半。 因为制定整个计划的先决条件——耶律洪基重病将要不治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在封建时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条下,有一个成年的,可以顶门立户的儿子所能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别说是他们俩了,就是想以小博大,跟着耶律重元父子求个泼天富贵的亲信们都在耶律洪基现身那一刻表现出了巨大动摇。 就是杀得了陛下又如何,梁王还在呢! 要不是耶律涅鲁古很有几分口才,他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但彼此人数士气相差悬殊,又被耶律洪基逐步切削,已是困兽之斗。 他俩倒是还能血战,就怕耶律重元精神不稳自己抹了脖子。 彼此相识多年,梁鹤都可以称作薛泽在武事上的师傅,薛泽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看向他道:“果真要如此吗?” 其实如果抛开他们个人的性命安全不谈,今日制造辽国内乱的基本目标其实是已经达成了的。 官家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制造出的大好机会。 但梁鹤与他自己身上藏的那玩意可是军器监的珍品,有些超越当下认知,一旦用出来很难不被查到端倪。 策划敌国内乱可是实打实的黑活,规矩是做得说不得,绝不能留下指向性明显的证据被翻到明面上来。 梁鹤闻言脸上现出乖戾十足的神色:“耶律宗真这对爷俩心思太深,留着是祸害。尤其是耶律洪基,他必须死!” 假使耶律洪基活着,那给平辽大军带来的阻碍可不只是一星半点。 既然眼下已见不到生路,那不如拼死一搏多努力拉个分量重的垫背,让他一吐胸中郁气。 先决条件不足导致任务失败不要紧,他自己来创造补齐就好。 梁鹤一根根掰开薛泽的手指,语气坚决:“就算天塌下来,也是我为主,你为从,事情得是我担着!” 薛泽见状情知不能再劝,便从怀中将自己那枚既是护身,也是殉国用的“精制手榴弹”塞到梁鹤手中:“军器监的新玩意一向不保准,一起拿上,多份照应。”
第156章 在能够决定国运走势的关键时刻,东京军器监总算是没掉链子,梁鹤所扔出去的两发“精制手榴弹”都炸得很均匀。 其中一枚甚至因为生产工艺误差,爆炸时间要短上那么一点,配合上梁鹤坚决按照操典执行的动作,恰到好处形成空爆,制造了更大的伤亡。 对于自己做到的这一切,梁鹤毫不知情,因为他为了确保爆炸效果发起了孤狼式冲锋,连他自己都处于在爆炸半径内。 唯一利好的消息便只有他对自己手上的新玩意有着更清楚的认知,在避伤上能占点便宜。 第一个手榴弹扔出去时还有不少辽人下意识地去寻稀奇呢,眼瞧着是个木柄铁头疙瘩,正正砸人脑门上想把人立刻砸死都有难度,值得这人发疯似地单人陷阵丢进来? 直到手榴弹炸响。 因为**的科技点尚未被点亮,为了确保手榴弹的爆炸效果,东京军器监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扩大手榴弹的装药区(即弹体),形状从赵昕最为熟悉的螺栓状改为足有两个半婴儿拳头大小的纺锤状,好装载更多军器监工匠们反复试验配比得出的最佳**。 为了不浪费空间,也是避免因弹体铸造质量参差不齐,爆炸后弹片数量不足的问题,里头还掺了不少碎铁片、小颗金属颗粒和瓷片。 体现着华夏工匠一以贯之的武器制造准则:“精度不够,爆炸范围来凑!” 梁鹤仗着有信息优势,丢完了立刻转身朝着人多的地方趴下,用相对不那么致命的背部去承接爆炸冲击。 但对此一无所知的辽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知道宋人火器厉害得紧,可万万没想到宋人居然已经能将火器缩小到可以手持抛掷了。 不少人还没瞧见稀奇呢,第一枚手榴弹就在脚边炸响,弹片四溅,令许多人连声都来不及吭,便如秋日被收割的麦子,一齐栽倒。 从没有经历过**训练的马匹也发了狂性,对着自己的主人来了一通战争践踏。 紧接着是第二枚。 两次短促的爆炸结束后,处于手榴弹杀伤力半径内已经没有能够站立的中等体型以上生物,且余波还在不断地朝着更远方扩散…… * 有句话说得好,当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感觉起来也像鸭子,吃起来更像鸭子,那么它就是鸭子。 梁鹤如今的感觉就是如此。 眼皮似有千斤重,无法视物,耳朵听不到半点声音,四肢不能说无力,只能说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而且意识变得极度轻飘,仿佛下一刻便会消散。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到了传说中的幽冥之地,只是没有看到阴司神祇。 直到他恢复知觉,感受到有人捏开他的下颚,将味苦但温热的药液灌入他的嘴中,顺着喉管滑入胃袋,这才令他产生了自己还活着的认知。 脑中极其自然地冒出一个念头,哪怕这次回不去了,也得托东京城里的弟兄替他去大相国寺烧香还愿,再添上三百斤的灯油。 佛祖是真照应他啊。 但正忙着给他喂药之人显然不会知道他在发什么大宏愿,只是絮絮叨叨地念着:“我就知道你个狗日的命长且硬,难死得很。 “浑身上下一十七处弹片啊,还有直接从你眼睛边嘣过去的,差点把你眼角划开都没把你带下去。果然是脾气太臭,阎王老爷都不稀得勾你。” “不过我找遍了中京城也没大夫有把握将你腿里那几块弹片给取出来,将来逢阴雨天可能会遭些罪。咱们现在就这条件,你将来可别拿这当由头灌我的酒。 “破相了腿跛点也不是什么大事,东京城里这样式的反而吃香。到时候你把官袍穿上,保准那大姑娘小媳妇像狼似的嗷嗷叫地往你身上扑。 “到时候你看上哪个了直接开口,我让你嫂子给你去说亲。 “你要是乐得一个人呢,我家二哥儿虽然不成器,但人孝顺,到时就让他给你当儿子,将来也有人照料。 “就是你这个狗日的,到底醒不醒啊!真要我用你的血铺前程吗!” 饶是寄居人下,可看着多年战友如今裹得和个粽子似的躺在床榻之上,只勉强吊着一口气,薛泽还是忍不住眼睛发酸,声音里带了哭腔,但深吸几口气之后又强行压了回去。 梁鹤其实很想放嘲讽的,奈何身体不许。 所以薛泽得以继续碎碎念,不过这次换了话题:“你准头很好,那飞出去的一匕首扎中了耶律宗真的鼻子。耶律洪基受爆炸惊马牵连,被甩下马踩折了大腿。 “因为辽人群龙无首,咱们使团冲出去的时候还一路放火制造混乱,咱们这才能逃出生天,跟着耶律重元撤到中京固守。 “据探知到的消息,耶律宗真父子俩现在都起了高热昏迷不醒,那边把耶律洪基的同母弟耶律和鲁斡推出来当了摄政王稳定局势。 “不过他年纪小,从未参理过政事不说,加上捺钵被焚,支持他父兄的亲近臣属在动乱中十死五六,外又有耶律重元父子,位置坐得很不稳当。 “但耶律重元父子才吃了耶律洪基重病不治这个假消息的大亏,生怕这次是故技重施,无论如何也不肯兵发上京,趁病要命。 “但心里又虚得很,怕上京安顿下来剿除他这个乱臣贼子,我瞧着竟是真打算把山后八州给让出来,至不济也能干扰一下军资运输,好换回官家出兵支持,想让咱们给官家带个信。 “没你同我合计合计,我这心里着实没底。你说的嘛,今次行事,你为主,我为从,把事情全扔给我算怎么回事?” 正说着呢,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薛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一瘸一拐地前去开了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门外站着的正是耶律涅鲁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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