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兴来你睡得怎么样,冷不冷啊?” “不冷,张茂则让人端了炭盆来,可暖和了,儿子睡得很好。” 赵祯这才脸色稍霁,狠狠瞪了张茂则一眼后,又把赵昕的手往被子里塞,脸上流露出愧疚来:“是爹爹不好……” 只想着解决麻烦,没有考虑到宝贝儿子的年纪。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真是下去了都没脸面见列祖列宗。 “爹爹……”睡了一觉感觉自己又行了赵昕声音清脆地截断了赵祯的话,“那个卖直沽名的王拱辰走了?” “走了。诶,最兴来你如何说王拱辰是卖直沽名?” 毕竟王拱辰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在科举之时,以试题曾经做过为由,力辞状元之位,是出了名的诚信之人。 赵昕搓手手,这可是爹你自己问的啊,不算我上赶着给狄青说话。 于是赵昕徉做不解:“他为得己名,令爹爹今后内降不行,难道还不是卖直沽名吗?” 赵祯沉默了。 赵昕的意思很简单直接,老爹你这会处罚了奉行你内 降,并超额完成指令的范仲淹韩琦他们,今后还想要人死心塌地给你办事? 那还是洗洗睡吧,梦里有。 若是依着王拱辰话中的意思,事事都要经过中书门下核准,那天子的威权和至高无上又体现在何处? 这是比王拱辰所言武将之患更深一层次的帝王利益。 因为武将之患只是可能的将来,一旦依言照办就是实打实的削弱帝王权力。 这一切都是随着和这个赵祯这个无良爹相处愈多,赵昕看法发生变化所致。 他这个破爹吧,说对天子权力拥有敬畏心和良好的自我管控也好,说不愿意承担权力带来的责任和害怕被手底下的超级猛人天团掀翻也行,反正呈现出来的面貌就是少决断,遇事习惯性地和稀泥。 宰执频繁更换,各种主张之人轮流上位,别说政令的延续性,只一派顶替另一派之后的撕咬攻讦,就足以使得整个朝廷停滞不前。 不过这样也使得皇权处在一个超然的裁决位置,一直保证最高权力在自己手中。 权力是会使人上瘾的,他这个破爹如今顶天了愿意同他分享权力,至于其他人,想也不要想。 就是再想变法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又如何,夏竦一挑唆范仲淹结党,还不是立刻生疑,把范仲淹为首的一干变法派通通给赶出中央了吗? 之后对范仲淹等人的左支右绌的维护,更像是政治作态。 不然任由政见不合之人对范仲淹等斩尽杀绝,整个朝堂的生态环境就要坏了。 适当的无断,只是为了平衡驭下,甚至是与臣子间心照不宣的配合。 他这个破爹无论在后世眼中是如何的软弱无能,但亲政后是一直是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的。 真铁了心的要推命令,也能没人能拦得住。 “但是武将……” “爹爹,我朝的武将反不起来的。”赵昕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把赵祯给吓了一跳。 张茂则默默退了下去,这话就不是他这个臣子能听的了。 “为何这么说?” “儿子已经读了唐时史书,窃以为节度使之反,全因节度使职权过重,政、财、军三位一体,又据山形水势,可谓是国中之国。一旦朝廷稍弱,野心膨胀,便生大患。 “我朝汲前唐教训,厘三权,就已经铲除了武将自立的土壤。而且纵然爹爹您想惩戒范韩二人自作主张,又与狄青何干?他不过是奉命行事。 “而且还完成得相当好,合国与爹爹之利。如果连他也惩处,前线武将不知会多么心寒,我们父子将来又要靠谁抵御辽夏呢? “汴梁离前线千里之遥,命令不能及时下达是必然的,需要给前方将领一定的裁量权,奖功惩过。 “依儿子愚见,就是惩处范韩,也不当在此时,当先赏以励前线士气。倘若有兵将做出效法之事,正好一并收拾了。 “权衡之法很多,只是不可全信这些言官之法。我朝之忧,在于辽夏。若不想为后世所鄙,就不能让武将矮文臣太多。” 按赵昕的观点,与其担心在外的武将,不如把三衙禁军好好的握在手中。 毕竟他的伯曾祖当初能陈桥驿上黄袍加身,靠的是义社十兄弟。可见外头的祸患比不上里头的,宫变的难度也远低于造反。 而且如果外头全反了,那必然是当皇帝的有毛病,被历史的车轮碾过去也不冤枉。 赵昕是被赵祯抱着去吃饭的,甚至得到了亲自拧毛巾净手的待遇,让张茂则愈发战战兢兢。 这父慈子孝的,他该不会要失业了吧。 就是这破爹一开口,就是赵昕不爱听的话:“最兴来,你这味精的生意做得很不错啊。” 赵昕猛猛刨饭,当没听到。 因为联系到他这破爹前几天给他送了不少中原地区大旱,州府请求要钱粮支援的箚子,赵昕不难猜出他这破爹是想把这门生意从他手里接过去,好充盈一下国库。 可你这黑不提白不提的,强抢呢,亲父子也要明算账啊,不然哪里对得起他前期筹备的心血。 而且这回可是提前送到宫中供老爹你享用的,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昕的不接茬令赵祯一拳仿佛打在棉花上,满肚子准备好的措辞卡在了喉咙眼,到最后就是脸上挂不住。 赵祯不信儿子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所以一定是故意装样。 再一想西北战事就是这小子撺掇着打起来的,如今让本就不丰富的国库直接见底,搞得现在中原赈灾都没钱,不该出点血? 他可是听说了,现在樊楼的加了味精的席面哪怕是加了三成价都供不应求。 作为味精的供应商,他这个儿子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太子薪俸在这个面前完全不够看。 如果不像现在这样控制供应撒开了卖,就算利润薄些,靠销量也能挣个双份的钱。 如果行销全国乃至于辽国,利润更是不知道会有多少。 不过是海肠、虾皮、干香菇磨粉罢了,其中最贵的也就是干香菇,但添加的分量也少得可怜,平摊下来的成本相对于如今的售价来说低的可怜。 现今三者的比例他也通过梁鹤知晓得一清二楚。稍稍派出两个人依葫芦画瓢,还会抢不到生意? 要不是怕惹儿子生气,闹到外头去让朝臣看笑话,他就是把这味精收归专营又有何人敢说个不字? 都已经是堂堂太子了,怎么还在意这些小利,不为大局考虑! 赵昕觉察到了气氛不对劲,看了看赵祯后无奈地放下了筷子。 看来他爹也是真被逼急了眼,都动了强抢他生意的心思。好在他也差不多赚够了第一桶金,并且打一开始就在思索如何急流勇退。 尤其是如今身份大不相同,再行商贾之事,指不定哪天御史的箚子就要把他埋了。 于是赵昕放下碗,主动开始谈条件:“一个月,再加一个条件,生意就归爹爹你。” 赵祯立刻喜形于色:“这一个月是再让你经营一个月的意思吗?” “然也,毕竟儿子与樊楼的独家契约签到了四月,得守信。 “不过爹爹你可以先派人跟去接洽。味精是个新鲜玩意,别定价太低,让旁人给坑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商言商,不要用权势压人。”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赵祯满口答应,随后又问道,“一个要求是什么?先说好,太过分的不行。” “应该不过分吧。爹爹您既然已经赦免了狄青之罪,那儿子想写一幅字给狄青!爹爹你派人帮我送过去。”
第27章 泾州,宋军城外大营。 时已入夜,但整个泾州大营仍旧是喧闹不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与酒香,让人能十分直观地感受到狂欢气氛。 不少士卒甚至脱下了上衣,赤膊与身旁的人大声划拳,在篝火的映照下展现出极度兴奋的姿态。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自打和西夏开战以来,他们已经不知见过多少袍泽丧生,尝过多少心酸不甘的滋味。 因为输得太惨,甚至令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一个念头:是不是他们生来就比不上夏人,所以才屡战屡败? 但这块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霾,在狄总管归来的那一刻彻底被驱散了。 尽管此次获得的战果并不大,累积斩首的夏人青壮也不过二百余,而且狄总管向有勇名在外,从军以来单人阵斩的夏人也早就超过这个数了,但意义是不一样的。 往常可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人多路熟,只要不是战略出现重大失误,少说也能取得一个相持的战果。 但这回狄总管可是只带了二百人就深入夏境,不仅在敌方战场上取得了战果,还能在被追杀的情况下带回来了三十来号人。 所以夏境也不是某些人说的阎罗殿,否则哪里能有人活着回来。 最最重要的是,现如今朝中有人能理解他们这些当兵的苦楚 ,愿意给他们张目,当靠山了。 若非如此,就狄总管这次越境讨贼,不见责于朝中就不错了,至于拿到太子殿下的赠字,是梦里都不可能有的传说故事。 田奉吊着右膀,尚能使用的左手举着酒碗,仿若蝴蝶一般在林立的篝火堆中穿梭。 狄青如今还在养伤,只能他作为代表出来应酬。 田奉是渭州人,在跟着狄青之前曾长期在泾州军中,是以走不出三五步就会被熟人拦下,张罗着要给他敬酒,顺带着要他讲讲在夏境内杀敌的故事。 田奉来者不拒,三五碗酒一下肚,是眼也红了,嗓子也粗了,张着嘴巴大声说道:“夏人也没什么好怕的,那脖子再硬,还硬得过刀去!只要还是个人,那就得怕刀子。 “嗝,我和你们说啊,我当时把刀那么一举,一举,那崽子就,就给我跪下了,屎尿齐出啊。哈哈哈哈哈哈,痛快,再给我倒上。” 泾州军中就没有没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听田奉说了半天只觉全是老生常谈,立时推搡着他不满地说道:“就知道你这厮嘴中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哥几个也不难为你,快给我们说说,太子殿下那幅字是什么模样?” 天爷诶,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诶。听说狄总管此次能全身而退,全靠太子殿下在官家面前据理力争。 而且这位太子殿下还是官家的独子,相传还被仙人接到天上教授过两年,是个多智近妖的人物。 狄总管能得太子殿下一幅字,那等着将来太子殿下登基,说不得能进枢密院呢。 不过如今也已经是大大地给他们这些武人争了脸面了。 原以为得官家几句赞就是本朝武人荣耀的极限,没想到还有赠字这种操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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