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闻雯乖觉地没有妄图要一张床,她推拒了剩下的关东煮,喝了杯水,自动自发地靠在双人沙发上闭目小憩。闭目之前周到地订了个两个小时后的闹钟,给了自己两个小时的醒酒时间。 叶进洗完澡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出来,瞥见李闻雯下眼睑的扇影,在原地愣怔片刻,转身去卧室翻出一条薄被,给她放在膝上。
第20章 我以后在天上会保佑你的 …… 1. 李闻雯没等闹铃响就醒了, 她在一室昏黄的寂静里睁开眼,瞧见叶进戴着耳机躺在露台前的“太空舱”沙发里望着高远的夜空发呆。桌上那盒关东煮仍原封不动放着,没有热腾腾时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了, 只余留几乎凝滞的肉腥味和海产腥味。 李闻雯重新闭上眼睛,室内明明密不透风, 她却感觉自己正被七级大风刮着,骨头缝里都凉嗖嗖的。 程松悦你睁眼瞧瞧你干的是什么事儿,那两个巴掌你就非得在行车时打?她暗暗唾骂。 但话说回来,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素质在哪里?教养在哪里?她左脸突然隐隐作痛, 又默默改口。 李闻雯故意出了点动静,叶进闻声望过来, 她便装作刚醒的模样忍着呵欠起身,懒洋洋道:“谢谢收留,我回去了, 四十分钟后给你带鱼汤过来,报答你的牛筋丸。” 叶进依旧躺在那里,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只静静望着李闻雯, 拒绝道:“不用了, 我准备睡了。” 李闻雯做作地把没有戴表的手臂伸到眼前, 信口胡诌,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年轻人不到九点就睡的, 我生病那时候都能熬到十一点,晕过去的不算,”这样说着人已经来到了门口, 她行云流水般地压下门把手,最后撂下一句,“等着。” “22100……”李闻雯尚未输完六位数密码的最后一个“7”,邱迩便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那个阿姨的妈妈怎么样了?”邱迩脑袋上顶着毛巾,问。 “明天就能出院了,”李闻雯低头换鞋,顿了顿,又转头叮嘱他,“不要随意开门,你刚刚都没看门上的猫眼。”——他的脚步声到门口没有半点停顿门就开了。 邱迩没说自己刚刚就站在浴室门口,听出了她的脚步声。她走路步态比较稳,步频不紧不慢,非常容易辨认。 李闻雯把鞋收好往里走,瞧了眼餐桌旁的垃圾桶,果不其然里面是省时省力的披萨。她暗暗告诫自己下不为例。她既然以“程松悦”之名把他带出来了,就得对他负起监护人的责任。“不要着急回房,去玩两把游戏,我炖个鱼汤,你再来一碗。” 李闻雯径直步入厨房,从冰箱里拎出前几日赵大良给的鱼块。 邱迩为难道:“但是我刷过牙了。” 李闻雯不以为然,“喝完再刷一遍能有多费事儿?我以前一晚上能刷三回牙。当然这也不好,后来补牙时被牙医严辞警告了。” 由于解冻花去太长时间,导致这道承诺“四十分钟”炖好的鱼汤最终花去一个小时。李闻雯关火正要给邱迩盛出一碗,顿了顿,跟他商量:“楼下邻居今天帮了我个忙,要不然你捧着碗筷,我们去楼下跟邻居一道吃?” 邱迩露出茫然脸,端锅去请邻居吃饭,而不是像对待雷雨天里绕路载他回家的同学家长那样直接转账——当然那让他当时非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邱迩再次感觉车祸以后,“程松悦”的每一个展开都很魔幻。 …… 拜李闻雯坚持不懈的敲门声所赐,最后三个本应该永远没有交集的人诡异地坐到了同一张桌上。 此时距离过年只剩下两天了,鹿鸣公寓几乎每面墙都红彤彤的,贴着“喜迎新春”、“五福盈门”、“出入平安”,每道门里都是欢声笑语或生动的“鸡飞狗跳”,每个人都神采奕奕囤着大包小袋的“年货”等待过年——即便楼下商超实际只歇业大年初一一个上午,人们并不需要囤货。只有七楼和八楼的这两家,不管是房子还是人,素得都有些惨淡了。 “说‘叶哥新年好’。”李闻雯轻拍了下邱迩的后脑勺,又吩咐他,“给你‘叶哥’盛汤。” 邱迩声音紧绷低声道了句“叶哥新年好”,然后埋着脑袋抓起汤匙盛汤。他要是知道所谓的“楼下邻居”是叶进,说什么也不会跟着下来。 邱迩认识叶进,两人不止是不久前在山上农庄见过,在车祸现场也见过。邱迩当时被挡在人群之外,瞧见叶进两手沾着血在跟急救人员说“你再试试”——好像是这句,他离得太远没太听清楚——片刻后尚有余息的程松悦被从副驾驶位拖出来,他就软着膝盖跟着爬上救护车走了。 叶进瞧着放到自己面前的鱼汤,平声向邱迩道谢。 “鱼是前几天我从……李闻雯妈妈那里拿来的,你尝尝看,”李闻雯若有所思地招呼着,“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们单位常年缺人,你如果偶尔在家里呆烦了,可以考虑去我们那里转转。我们非常欢迎各行各业的人才给我们带来各行各业的资源,以便于我们那些帮扶对象能更契合地融入社会恢复生产生活。” 叶进手执汤匙,表情非常平静地问她,“你这种不怕折腾就愿意给自己揽事的毛病,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工作环境熏陶的。” 李闻雯根本不在意那点微不足道的嘲讽,她笑眯眯先应道,“先天的,”又勾着脑袋不屈不挠继续劝着,“一周来一次行不行?你反正有钱,我们就不提报酬这个事儿了,以后如果市里有‘杰出青年’选拔,我给你寄一沓奖状和感谢信去。” 叶进见她油盐不进,低头喝汤不理他。 邱迩确定叶进没有攻击性这才放心地喝自己的汤。他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与七楼这位邻居化敌为友的……应该是“友”吧,毕竟邻居虽然不耐烦,但并未把他们俩赶出去。 李闻雯端起香菜碗斜倾在叶进手腕上方,殷殷道:“给你来一点香菜?邱迩受不了这个味儿,所以起锅时没放。” 叶进用手腕虚挡了一下,“不用。” 李闻雯很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鱼汤锅刚见底,一分钟都没多逗留,就给邱迩使了个眼色端起锅向叶进告辞。叶进曲起指关节轻托了托眼镜,跟邱迩说需要一句话的时间,示意他先上楼。邱迩在李闻雯遗憾的目光里犹豫着离开以后,叶进嘴角拉平成一条没有波澜的直线。 “你是不知道人与人交往的界限,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叶进开门见山地问。 李闻雯笑容未减,一点也不怵叶进的冷脸。叶进或许不主动不热情,但绝不是个铁石心肠薄情寡义的人,不然先前也不会去见崔其朝。他只是独惯了,不习惯与人亲近,而如果别人主动亲近,不管目的是善是恶,他都首先会感觉被冒犯——他实在是太容易被冒犯了。但是你看,即便被冒犯了,他也没有当着邱迩的面表达太过明显的不满。 “你别误会,”李闻雯语速比平日里略慢,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是因为整个世界只有你知道我是谁,我在你面前不用害怕露馅,能松一口气,所以就老想多跟你接触。” 非常合情合理的说辞,而且当事人目光平静表情自然。 “开车撞人的不是你,坐副驾的也不是你,以后不要再来往了。”叶进不近人情地道。 李闻雯扯起嘴角,“不行。” 李闻雯又软了骨头,“我虽然弥留之际有点漫长,但现在也属于弥留之际,是不是?说不定哪一分钟就不在了。你就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再忍耐忍耐我,求你了,我以后在天上会保佑你的。” 叶进听到这句软乎乎但毫不拖泥带水的“求你了”,眼前又浮现她一脚当胸踹出去,把人踹得人仰马翻的画面。他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门,李闻雯龇牙冲他友好一乐,端着汤锅离开。 2. 赵大良第二天出院时,李闻雯刻意没有跟安姚一道去接,只打了个电话问好。李闻雯昨天离开时察觉赵大良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认为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往前凑了,让赵大良察觉到异样了,因此不得不苟一苟。 李闻雯因为是那个硬着头皮左支右绌编故事圆谎的人,虽然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圆谎能力有限,“程松悦”的存在有点突兀,但并不能真切体察有多突兀。她以为赵大良到这个阶段只是察觉到异样了,但其实赵大良已经“抽丝剥茧”推导出“结论”了。 虽然这个“结论”方向偏了,且听起来十分炸裂。 …… “你知道雯雯的……取向吗?” 安姚正拧着保温杯突然听到病床上赵大良如此发问,她一头雾水地向她望去,“啊?什么取向?什么意思?” “你要是知道不用替她瞒着,她反正已经不在了,” 赵大良的表情又谨慎又尴尬,“以前有男同学追求她,给她打电话,约她出门,她都表现得很烦躁……” 安姚仍是不解,手又反方向使劲儿,用眼神表达出“这有什么问题”的意思。李闻雯不愿意跟不喜欢的人出门,因而表现得烦躁,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啊。 赵大良不再多说,只目不转睛盯着她。门外乱糟糟的,有李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去办出院手续了,有查房医生交待术前注意事项的叮嘱声,有护士长不满病人家属不约束小孩任其在走廊里横冲直撞的斥责声……安姚大脑中的齿轮突然“咔哒”往前滚动一格,鬼使神差地把赵大良话里的“取向”和“男”同学串在了一起。 安姚眼睛缓缓瞠大,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回望着赵大良,嘴角往上一勾又迅速抹平,哭笑不得道:“阿姨你为什么……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她肯定是喜欢男生的,她大学时曾经喜欢过一个医科大的男生,我都见过那个男生的照片的。再说忪悦自己也有老公孩子。” 安姚说到最后一句自己也愣了,因为赵大良并没有提到“程松悦”。 赵大良报了个她在网上查来的概率值,道:“也有很多人是男女都行。” 安姚心脏重重跳了几下,露出迷茫脸。 赵大良涩然道:“松悦跟她很多方面太像了,那些说话的习惯、小动作以及思维方式一定是耳濡目染,不然不会如此一致。但是她还在时从未跟我说过有个叫松悦的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她为什么从来不说?” 安姚从任何角度都无法作答,事实上,她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程松悦”探望李闻雯父母的频率比她都频繁,一个月四次打底,那按理说确实得是与李闻雯关系不错,那会是什么样“不得已”的理由致使李闻雯生前对这位“朋友”的存在绝口不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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