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什么?”叶进问。 邱迩耳朵里塞着耳机未做答。 叶进牛奶、果汁、纯净水各给他放下一瓶,便坐回电脑前继续工作了。 即便有两片降压药和两颗速效救心丸打底,李辉听完赵大良的陈述,也还是差点没喘上来气。 “爸爸爸爸爸爸……” 李辉激越的情绪沉淀下来后,眼含热泪盯着因为叫了他几声“爸”被赵大良从后面掴了一掌的李闻雯,觉得他这一生所有遭逢的苦难都值了。 “怎么能一声不吭呢?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李辉抖着唇反反复复就是这两句。 李闻雯不再多做解释了,就静静坐在李辉身旁,脑袋抵着他的肩膀不出声地叫“爸”——出声会被掴。 “那怎么去墓园了?去那里干什么?”李辉擦着眼泪问。 李闻雯便将与叶进的“复杂”关系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赵大良听完问:“他就信了? ” 李闻雯顿了顿,说:“啊,就信了。” 赵大良一时不知如何评价,是年轻人思路果然开阔不拘一格,还是年轻人脑子有问题。 李辉喋喋不休想要李闻雯搬回家住,赵大良坚决制止了。程松悦最好仍是程松悦,没有人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那就应该最大限度地按兵不动。 一家三口脑袋抵着脑袋絮絮聊着:李闻雯抱怨赵大良和李辉出尔反尔没有照顾好自己,白瞎自己给他们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赵大良和李辉斥责李闻雯脑子有问题,人都清醒了,不立刻回家,平白耽误相聚时间;李闻雯立刻反驳说自己当时虚弱得都下不了病床,而且也不敢表露异常,要万一被人逮起来扭送到精神病院再想出来可就难了……不知不觉,暮色降至。赵大良以明天再来的理由说服了李辉,与李辉一道开车离开。 “到家给我个信息,路上有雪,开慢点,不着急,尤其是你啊,妈。” “不用担心,松悦。叫姨。” 李闻雯心情轻松了,瞧见赵大良郑重其事地第八遍纠正她,有些想笑,但嘴巴一咧,笑脸差点变成哭脸。她要是没死那么早就好了,她想。他们的战战兢兢和心满意足都让她一颗心脏仿佛被浸泡在浓缩柠檬汁里。 4. 夜很深了,万籁俱寂,李闻雯在床上贴了半个小时饼,毫无睡意,索性起床去楼下扔垃圾,顺便给过热的大脑降降温。电梯在七楼停下,载上了叶进继续下行。 李闻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是将近午夜的十一点十五分,她低低叹息:“非得昼伏夜出吗?” 叶进闻言转头微微勾了勾唇,“要搬回去吗?” 李闻雯道:“不搬,邱迩要在这里上学,而且我妈也不让搬。” 叶进没听明白,“不让搬?” 李闻雯很无奈,“不止不让搬,她不叫我名字,也不让我叫她妈。” 叶进默了默,问:“为什么?” 李闻雯试图在脑中寻找合适的解释,片刻,似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听说过黄鼠狼讨封的故事吗?” “……” “应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叮——”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寒风随即卷进来,李闻雯拎着两大袋垃圾靠着轿厢一动不动站着,并没有要抬脚出去的意思。 叶进未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 李闻雯眼带笑意望着他,说:“我从生病以后就没看过这个城市的午夜是什么样了,你把我也带上呗。”
第30章 你现在是想追我吗? 1. 叶进没有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 就只是漫无目的地在环线上行驶着,瞧着一个个高杆灯急速倒退。 环线下的城道上有人在寒风中缩着肩膀踽踽独行,某个店铺的灯牌闪了几下倏地灭了, 临街的高楼上传来几句有关于今天该谁做家务的争吵…… 李闻雯就像上车前承诺的那样,全程保持高品质静默, 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不打扰叶进感受这片…….死寂。 夜驾结束,将要驶下环线时,李闻雯趋前轻拍了拍叶进的胳膊,向前一指, 道:“再往前开, 在大学城前面那个闸口下去,我们去吃点儿好的。” 叶进拨回方向盘, 继续向前开,问:“这个点儿?” 李闻雯道:“对,他家开在酒吧街后面的巷子里, 赚的就是这份日夜颠倒的钱。” …… “你一定没有喝过比这家做得还要鲜美的海鲜粥。”李闻雯在一片嘈杂声里,用笃定的语气向叶进推荐着。 是的,凌晨两点, 嘈杂。 “泰丰”做的就是酒吧街客人的生意, 早已习惯了这种酒鬼浓度大于百分之七十的场面。李闻雯端着碟豆瓣酱过来, 目不斜视的样子, 看得出来也习惯了。 “以前平均每值夜三次就得来这里出警一次, 毫不夸张地说, 这附近的耗子洞我都熟悉了……唯一值得告慰的就是这家的海鲜粥,偶尔处理完警情能打包几份拎回去。” 李闻雯这样说着,抬腿迈过长凳坐下, 刚坐下又半起身给两个小碗都盛满了粥,再拆开一套餐具殷殷送到叶进手里。 叶进放下刚拆了个口的餐具,接过李闻雯递过来的,抬眼望着她,问:“你现在是想追我吗? ” 李闻雯嘴边的笑意倏地僵住,她喉头微动了动,扯着唇角摇头,“那、那没有,那不敢。” 叶进垂睫敛住目光,舀起一勺粥,说:“那吃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李闻雯应了一声坐下,她压制着心脏的鼓噪,硬着头皮尬笑着给自己辩解了一句“顺手的事儿”。 叶进“嗯”一声,低头喝粥。 李闻雯愣愣望着叶进鸦黑的眼睫,露出遗憾的神色。 …… 前头传来酒鬼的歌声,平心而论,音色不错,也没跑调,但唱得撕心裂肺的,像是被人踹了一次又一次。 李闻雯就着酒鬼撕心裂肺的歌声喝完一小碗粥,目光越过叶进的肩膀没有焦距地落在前方闪了一下以后变得有些昏暗的企鹅灯牌上——并未留意到灯牌旁边有对青年男女正在接吻。片刻,轻声慨叹:“你说我像不像个笑话?” 叶进抬起眼睫,问:“为什么这么说?” 李闻雯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嘴角勉强上扬,无奈又无力,“我从睁开眼的第一天起就焦虑不安,不清楚自己是个租客还是新房东,不敢轻举妄动,撒了很多不高明的谎,又左支右绌地圆,没任何根据地给自己划了个半年之期,结果距离半年还剩一个多月被认出来……多可笑啊。”这样说的时候,眼睛虽然在笑,但眼尾不明显地红了。 叶进注视着她,缓缓道:“你没有先知视角,哪里可笑? ” 李闻雯内心并不认可这句更像是托辞的安慰,但也没有进行无谓的反驳,因为时间无法回溯,事已至此。 叶进瞧着她灰败的神色,态度多了几分认真,他不疾不徐地接连问她。 “你带着邱迩搬出来也可笑吗?” “逼我去见崔其朝也可笑吗?” 最后下巴微扬点了点方桌上的小锅,“现在坐在这里一起喝粥也可笑吗?” 叶进的目光直接,且带有微妙的攻击性,李闻雯愣愣与之对视,否认道:“那没有。” 叶进收回目光继续喝粥,平声道:“那就行了。” 李闻雯揣摩着叶进这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前方的企鹅灯牌上。 正值热恋吻得难舍难分的青年男女实在是忍不了了,两张嘴拉着银丝分开。 “你有病吧大姐,没见过人亲嘴么!” 斥骂李闻雯的女生瞧着二十出头,在零下五度的半夜里只穿着棒针毛衣,在满座臃肿的人里显得格外洋气漂亮。 李闻雯后知后觉她口中的“大姐”是自己,目光一凝,脸臊得倏地红了,连声道歉。 “真是败兴。” 叶进回头望一眼那对黑着脸的情侣,再望回不自在揉脸的李闻雯,眼里浮起不明显的笑意。 在坐的净是喝了酒的,眼见有人声大,立刻开始起哄。有些人是跟猩猩似的纯嗷嗷地叫,有些人譬如西南角那桌的“莫西干头”和“破洞裤”直接就奔着擦边去了。 李闻雯的脸由红渐渐转黑,在听到“莫西干头”那句“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亲三分钟是得邦硬”以后更是变得黢黑。 棒针女生是个性子火爆的,赶在对象之前大声喝道:“你他妈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莫西干头”得到回应,嬉皮笑脸哼哼:“我嘴可不脏,我又没吃别人的口水。” “破洞裤”在一旁怪声怪气地附和,“他确实没吃。” 棒针女生瘦骨嶙峋的对象“操”了一声拎起个酒瓶就过去了。 “孙子,再说一遍。” “莫西干头”和“破洞裤”在周围看客看热闹不嫌事大此起彼伏“这不能忍”“打起来打起来”“干他”的吆喝声中,纷纷起身露出跃跃欲试的目光——棒针女生的对象体格子实在不够看,因此这显然将是一场必胜之战。 “孙子叫谁呢?!” 李闻雯见势不对起身的功夫“瘦骨嶙峋”已经动手了……并迅速被卸下酒瓶按倒在地。 李闻雯嘴里呵斥着“看什么看”、“让一让”挤进人群——未留意到另一个方向小包间的门开了有人也正挤过来——她抓着“莫西干头”的后脖领子将人拎起,照嘴先给了一拳,将之翻过去“砰”地重重按在墙上,又在其脏污不堪的国骂里力从腰发一个侧踢将“破洞裤”踹翻在地。 整个制服的过程也就十二三秒,利落敏捷,场面落定时,小包间的人刚走到近前,叶进也刚走到近前。 “瘦骨嶙峋”吃了亏爬起来立刻上前又要打,被李闻雯凌厉的眼神制止。 李闻雯抓着“莫西干头”油腻腻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扯,扯掉了“草你”后面的称谓,她冷冷道:“坐下来好好吃饭,行不行?别让我把证掏出来加班。” “莫西干头”和捂着肚子终于爬起来的“破洞裤”闻声互相递了个眼神同时停止了唾骂,正月十五元宵节在即,这个时候要是被拘起来在尚未返工的亲朋好友那里可是一点瞒不住,两人能屈能伸地决定给李闻雯这个条子个面子。 李闻雯松了手后,再度跟棒针女生道歉,女生粗声粗气地应了声“算了”,给对象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催促着对象去买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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