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一是钟二夫人崔氏的娘家人,在殿试之前,都是借居在钟家,中了进士之后便安置了宅子,搬出去住了。 沈岁晚瞧着崔清一那往日温和俊朗的面上有些冷冷的,不知方才张婉玉同他说了些什么。 崔清一浅淡温和的笑笑,“路上偶遇张姑娘,简单的说了两句。”说话间,他转向一边站着的张婉玉,面色冷了一些,“既如此,张姑娘,那便告辞了。” 一边的张婉玉面色闪过几丝古怪,只见崔清一毫不犹豫的转身出了小亭。 崔清一一身雪青的暗纹圆领袍,男子多是比女子耐寒,瞧着他的模样,不见丝毫冷意,崔清一上前,“昭训夫人,何姑娘,左丘姑娘、”最后顿了顿,才唤了声表妹。 在几人寒暄之际,沈岁晚却瞧见张婉玉身边的丫鬟秋桂瞧瞧的快步走出了小亭,渐渐消失在了竹林曲径之处。 她心底浮上几丝疑虑,这丫鬟是去做什么去了? 眨眼间,崔清一已经拱手告辞,原先想呆在凉亭里的何寒枝瞧见张婉玉在,也就此作罢。 四人一同前往古榕的路上,何寒枝面上闪过几丝疑惑,用肩膀轻轻的碰了碰一边沉默的钟少禾,“你那崔家表哥,同张婉玉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两人在那小亭里,瞧着像是私下会面一般。” 钟少禾皱了皱眉,反驳道:“何寒枝,你可莫要胡说,表哥自来克己复礼,怎会做有违礼教之事?” 何寒枝意外的瞧了眼钟少禾,看着当真惹恼了人,连忙道歉起来。 不是说张婉玉不好,反观,她不似张家人那般跋扈,为人温温和和的,但不知是占队不同还是其他,何寒枝有些不大想亲近张婉玉。 可谁知,何寒枝还一语成谶,不过倒不是张婉玉同崔家公子会面,而是将他堵在了一处僻静小道处。 彼时,几人商量着登高去楼宇上瞧瞧,左丘子笙带着些备用的披风,便先行带着 何寒枝下去拿衣裳去了。 只留下沈岁晚和钟少禾两人,此处分外静寂,前面的竹林里,却让两人脚步一顿。 只因瞧见方才才看见的一身雪青色的熟悉的身影,正是方才才见到过的崔家公子。 对面的女子,一身茜草色的软缎宫装,赫然是应当在禁足的昭映公主。 沈岁晚眼底有些幽深,思索之际,手腕却被一只好看的纤手拉住。 她皱皱眉,钟少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走到了一边的隐蔽处。 昭映那骄纵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崔公子为何拒绝本宫?若不是我表姐让丫鬟堵着你的路,你莫不是还要躲着我?” 崔清一面色冷淡,犹如初冬的风,“昭映公主,烦请自重。” 昭映面上半是羞辱半是难堪, “前几日太子二哥向父皇说了让宁安王举家进定都的消息,本公主知晓你对我的心思,昨日父皇说想将我送去和亲,定然就是凌洲的宁安王了,你主动向圣上提及有心与我成亲......” 听到这,沈岁晚面上忍不住皱皱眉,昭映公主禁足得脑子不大好了?这宁安王雄踞凌洲将二十年有余,若是和亲便能解决的,何必等到如今? 再且,若是和亲,应该只是大胜的属国北地部落,沈岁晚自觉沈召启还是疼爱这女儿的,只是吓唬吓唬昭映罢了。 这时,她注意到握着她的钟少禾的手一紧,钟少禾不自觉的握了握拳,但兜帽挡住了她的侧脸,让沈岁晚有些没看清。 就在她思索的这段时间,不知崔家公子对她说了些什么,昭映的脸上满是难堪和羞愤,眨眼间,崔清一转身走了。 沈岁晚连忙拉了拉身边的钟少禾,压低声音道:“咱们赶紧走。” 谁知,钟少禾却挣了挣沈岁晚揽的手,兀自大步的走到小道上,看着面色半青半白的昭映。 钟家的嫡姑娘尊贵得很,身上带着环形玉佩和禁步,一样不缺,走路声还颇为洋洋悦耳,昭映听见了,有些僵硬的转身。 瞧见钟少禾那一瞬,沈岁晚瞧见她的面色越发难堪。 “钟少禾?”昭映冷声道。 钟少禾轻声哼了一声,钟皇后是她小姑,加上她钟家的权势,她还不至于怕一个继后所出的女儿。 当即启唇讥讽,“想不到昭映公主在禁足期间,还跑到这妙声寺三钱银子买个老驴了。” “你!钟少禾,你放肆!”昭映怒目圆睁。 还在隐蔽处躲着的沈岁晚轻笑一声,三钱银子买个老驴——自夸骑得。 这不是说昭映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么? 昭映反应过来,“本宫还以为你对二哥有多喜欢,多想去东宫呢,怎么,崔公子对我有些心思你便坐不住了?” 扶着沈岁晚的寻香讶异的轻轻捂了捂嘴,还以为只有姜姑娘有这心思呢,扭头见昭训还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到嘴边的话只好作罢。 钟少禾知晓沈岁晚在身后,面上闪过一丝窘迫,但面色很快恢复了冷静,瞧着有些冷漠,她轻笑一声,如银铃悦耳,面上却带着讥讽: “昭映公主不会以为,崔表哥替你寻到那丢了的玉佩,就是心悦你罢?那玉佩还是你张家表哥交给崔公子给你的,你却误会了,属实惹人发笑。” “你!你怎知......”昭映面上越发挂不住。 瞧着昭映羞愤而走,沈岁晚却陷入沉思,上次沈律和左丘子策所说的,是沈琉晚成功的逃到了凌洲。 沈律定是同圣上商量了,这才准备将将近二十年未入定都的宁安王传召回来。 就是不知是请君入瓮,还是引狼入室? 沈岁晚心下总有些不安,好像有个沈琉晚在宁安王背后,一切都说不准了。... ... 天气阴暗,戚戚暮风。 转眼已经是傍晚时分,寒衣节几人也不敢留在外面过夜,带着人下山了。 寻香瞧见有些不如往日明亮繁华的朱雀大街,到底是十余岁的年纪,有些怕这鬼怪力神之说, “都说今日是鬼头日,奴婢瞧着外面除了冥衣靴鞋衣缎,都闭门不开张了。” 沈岁晚扭头看了她一眼,“平安符都戴在身上了,还怕这些?” “奴婢没有......”话音一落,察觉到马车缓缓的,慢了下来,到东宫的宫门口了。 不过,沈岁晚倒是想起手上多的那份平安符,思索间,在外面候着的见杉见林两人上前,将梯子拉出来,寻香扶着沈岁晚下了马车。 沈岁晚问:“现下殿下在何处呢?” 见杉被问得一顿,他回话:“今日殿下巳时就祭祀回来了,只是......现在还在那玉龙寺里呆着呢。” 沈岁晚听言,面色一怔,东宫的玉龙寺里,供奉着钟皇后的往生牌位,今日是寒衣节祭祀,沈律这是,思念钟皇后了吗...... 她暗自思索,歇了去寻太子殿下的心思,提裙准备回惊春苑,却在内仪殿旁边的阔道处遇到了福岚。 福岚身后跟着将近十位宫侍,各自端着膳食,福岚最先瞧见她:“昭训回来了?” 沈岁晚点点头,“是呢,方才回来。公公这是去哪?”瞧着这方向,确是径直越过了往日太子用膳的内仪殿。 福岚轻叹一声,抬手挥了挥,宫侍们纷纷识趣的退下了,“今日宫里乱,钟嫔小产了。” “!!”沈岁晚抬眼,眼底有些诧异,“怎会......” 福岚面上有些疲色,“夫人不必惊讶,虽圣上喜爱钟嫔,但未央宫还住着一位呢。” 沈岁晚眼神微凝,“是张皇后所为?” “十之八九。” 听福岚所说,她大致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事。 钟嫔毫无征兆的流产,却查出贴身的太医是张皇后的人,可圣上却不想追究张皇后的之责,只赏了些东西给钟嫔,想安抚一二。 可张皇后好像还嫌不够,想置人于死地一般,将钟嫔宫里的太医都叫走了,钟嫔托着虚弱的身子求到沈律这里。 沈律去了明极宫让圣上处置张家,可圣上按而不发,就与皇帝起了争执,听福岚说,明极宫外候着的太监宫侍头听见里面摔瓷砸瓶的声音,而后回东宫后,沈律就呆在了玉龙寺。 沈岁晚皱皱眉,“现下天色也暗了下来,你们快些将膳食端过去......” “哎,奴才也想啊,这膳食热了几道了,殿下午间也不曾用什么。” “这如何使得?”沈岁晚眉头紧锁,将袖中的香囊拿出来,“这是今日去妙声寺拜冬开过光的,你把这个转交给殿下罢,也劝劝他。” 福岚愣了愣,就昭训还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直言道:“奴才是想,昭训不若去劝劝殿下,殿下兴许会听昭训的劝......” 沈岁晚下意识想拒绝,自觉在沈律的心里分量没有这般重,哪能劝得下来了,可心里是这样想的,她却并未出言拒绝。 东宫有玉龙寺和云浮庵,都在和胜殿往左走。 穿过梅林和抚仙顶,就能窥得见隐在清竹林和横水湖中的重重庙宇。 宫观玲珑,环境清幽。 只是今日天色愁云惨淡,宫观路边点着的灯笼都被吞了不少光,仿佛漆黑压着笼罩了下来。 竹影婆娑,忽明忽暗,福岚压下声音:“昭训,殿下就在前面的慈云浮屠中。” 沈岁晚抬眼看过去,先前在远处不察觉,到了脚下,只觉塔势如涌出,孤高的好像直入漆黑的 夜里,浓墨的夜色里,看不见丝毫边际。 她心里好像有些被细微的刺了刺,东宫这一佛塔,只为供奉钟皇后一人。 钟皇后的惨死,是旁人也不愿、也不敢提及的。 玄武大街偏僻处,始终有一荒置的旧地,废墟一片。十余年前,沈律尚是稚童,钟皇后是才名满誉的聪慧新后,玄武街开平楼建成,钟皇后带着人前往巡考,却不幸葬身火海,活活烧死...... 掩下眼底复杂细密的情绪,沈岁晚提裙上前,轻轻的推开了那厚沉的门。 殿中排排灯火通明,却因楼宇高大常年不见光,泛着些冷寒,竟比外面的北风还上三分,沈岁晚看清前面,脚步一顿。 空旷静寂的大殿中央,沈律穿着一身精白与明黄交错的太子华服,袍脚绣着四爪腾云的龙,两侧烛火明亮,让这身衣裳越发显眼。 沈 律听见开门的动静,眼神并未分 过来,好像沉浸在什么思绪里。 少见他这样,沈岁晚一时有些愣神,提裙轻轻走上前,在他身侧的蒲团上跪下,对着钟皇后的往生排位虔诚的拜了拜,过了几瞬,轻声道:“......殿下,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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