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身边的人是沈岁晚,沈律犹如点了浓墨的眼眸看过来,沈岁晚一愣,不等仔细看清他面上的神情,他早已扭头转了回去。 “你来作甚?”他语气有些无波无澜。 沈岁晚抿抿唇,“岁岁今日前去妙声寺,拜冬时为殿下求了个符。”说话间,沈岁晚将那香囊拿了出来,“惟愿殿下千金平安,虑澹意惬。” 沈律一愣,女子的手上捧着个香囊,是浅云色流云纹绣崖石兰草的香囊,同上次给他的那个香囊绣制针脚大差不差,想来都是出自面前姑娘的手。 见沈律过了良久都还未开口说话,沈岁晚咬了咬唇肉,指间一颤,有些想收回来,却见男子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将香囊从沈岁晚的手上抽离,丝丝麻麻,让她微微一怔。 “写了什么?”男子的语气多了几丝好奇。 想到自个儿些的,沈岁晚暗自咬咬唇,“......就写了寻常的祝福词。” 沈律瞧出她有些窘迫的模样,嘴角轻轻的勾了勾,好像是紧绷的深潭,被无意投入的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沈岁晚趁机道:“时候不早了,殿下现在可要膳食了?” 不料沈律嘴角却一顿,就在沈岁晚以为沈律会拒绝她的时候,沈律道:“你先出去,稍待片刻。” 她一愣,看见沈律又垂下眸子,不敢耽搁,再次拜了拜,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就在沈岁晚要阖上殿门的时候,沈岁晚瞧见,那跪在空旷处,一身华服的太子殿下手上再次燃了香,对着钟皇后那往生牌位规矩,整肃的拜了拜。 她垂眼掩下眼中的杂色,轻轻的阖起殿门。 始终侯在外面的福岚见状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昭训,殿下可用膳了?” 沈岁晚看了眼紧闭殿门,“准备摆膳内仪殿罢。” 福岚面上总算有了些喜意:“诶,诶。” 今日北风呼啸,这阴沉沉的模样,称得那风过竹林的声音都有些嘲哳。 就在沈岁晚被寒风吹得有些手脚发麻之际,殿内传来动静,旋即,玉龙寺的小侍推开了殿门,沈岁晚上前轻声唤道:“殿下。” “嗯。”注意到她双手无意识的搓了搓,才明白她就这般愣愣的站在风口吹着,眉头拧了拧。 沈律伸手,从小侍手里拿过他早些时候脱下的鹤氅,不容分说的轻轻抖开。 那幽幽沉沉的香气泛上沈岁晚鼻尖,是沈律身上熟悉的味道,下一瞬,这气息越发浓厚,沈岁晚身上的烛光被遮挡的一暗。 沈律将那米黄底色的软毛织锦鹤氅披在了她身上...... 太子殿下身量高大修长,沈岁晚仓皇抬眼时,只能瞧得见他身后那挂着的圆型宫灯,随着呼啸的北风,一晃一晃的,让她的心绪也有些恍惚。 沈律背着光,面色隐在昏暗里,可让人忽视不得的幽沉气味始终笼罩着沈岁晚。 沈岁晚从恍惚的思绪里回神,忙抬手想解下来,却一不小心抓到了沈律那宽大却有些冰凉的手,他今日跪了一日,明明手那么冰凉,她却好似被烫着一般,慌忙移开手。 好像那高高挂着的宫灯将她的思绪都晃乱了似儿的。 虽沈律的面容不大看得清,可沈岁晚好像瞧见沈律微微的挑挑眉,询问她,“嗯?”。 沈岁晚眼睫轻颤,移开眼不敢直视,可现在两人的姿势,好像沈律环住她一般。她侧眼看着沈律那华服上的暗纹瞧。 轻声开口解释:“殿下身子矜贵,若是北风吹了害了风寒,是岁岁的罪过了。” 沈律微微皱皱眉:“孤让你披着就披着,还是你的手不想要了?” 她睁着眼瞧过去,向来潋滟的桃花眼里有些疑惑,这手上是不能劳累提重物,可没说不能吹风啊。 可这时,沈律已经轻巧的为她打了个结,撤步往前走了,背影被烛光拉长,“回罢。” 他高大的身影一离开,那灯笼明亮的光瞬间打在了沈岁晚面上,突然明亮的光线让她不适的眨眨眼,转眼,已经落下沈律好几步。 沈岁晚回神,忙提着那有些拖地的鹤氅跟上。 风吹竹林,嘎吱作响,沈岁晚小心的侧目看了眼身边那气息不容忽视的男子,丝毫不见方才大殿上的一瞬颓唐异样,瞧着恢复了往日的冷沉和矜贵。 路过抚仙顶,那玉龙寺被抛却在了身后,靠近内仪殿和和胜殿,灯火逐渐明亮,始终在前面掌灯的两位小太监瞧见迎面走来的福岚公公,吹了灯笼退下了。 福岚上前见礼:“殿下,典膳司的人已经在内仪殿摆了膳食,可要现在过去?” 沈律清冷的“嗯”了一声。 沈岁晚今日在妙声寺吃了斋食,倒是不必再一道用膳,沈律见她被今日疲倦,加之夜深天寒,便让宫侍送她先行回去了。
第51章 肃风夜寒, 福岚站在那檀木长架边,伺候沈律更衣。 看了眼太子殿下今日紧绷的面色有些和缓了,福岚才道:“今日酉时的时候, 钟嫔让人送消息来了。” 沈律阖着眼没有啃声,福岚继续道:“钟嫔说圣上下诏晋了她的位份, 让殿下勿要为了她的这些小事, 同圣上置气......” 沈律睁眼, 眼底犹如寒冰, 福岚适时的闭嘴,谁都知道, 殿下同圣上争执的原因, 钟嫔只是个引子。 钟皇后尸骨未寒,圣上就将张计芸晋升为后,这些年屡次抬举张家, 打压钟家, 张皇后几人谋略不足,若不是圣上固执的护着,怎能时不时的讨一讨东宫和钟家的便宜。 福岚心下轻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说是争执置气, 更多的还是心寒罢,钟嫔相貌肖似钟皇后,今日寒衣节祭祀故人, 圣上却包庇张皇后如此行径,实在是让人心寒。 福岚边想着, 边将手上的玉佩解了放在匣子, 却注意到太子殿下那腰带上多了个香囊,想起方才遇到昭训的时候, 就听她说为太子殿下求了个符。 瞧着手上逊于织锦司绣娘的绣样,应当就是出自昭训之手。 福岚先将殿下今日佩戴的月白织金瑞兽香囊搁在平日用的匣子里,而后拿着那浅云色流云纹的香囊,问道: “殿下,这香囊可要同往日那样拿下去收起来?” 之前昭训也绣过香囊给殿下,但都被放进了那不常用的屋子里了。 殿下注重这些服制规范,织锦司为太子殿下裁制衣裳都是按照规定的,自然是不会带着这香囊,不过是瞧着今日昭训披了殿下的鹤氅,他多嘴问问。 原以为殿下会像往日那般的点头默许,却见太子殿下侧目看过来,凉凉的眼神在他手上打了个转,随意的开口道:“一并搁在匣子罢。” 福岚愣了一瞬,回道:“......是。” 惊春苑点起炉炭火笼,寻香几人穿着夹袄,候在门口等着,瞧见沈岁晚的身影,忙上前去迎接。 沈岁晚被寒风吹得倒吸一口冷气,忙从寻茶手上接过汤婆子,由人搂着进了寝阁。 寝阁里,寻棋将太子殿下那华美金贵的鹤氅叠了起来,“明儿一大早,奴婢就给浣衣司的送过去。” 沈岁晚轻声的嗯了一声,“这几日风大天也冷,不用太早过去。” 寻香笑道:“都说‘不怕重阳十三雨,就怕立冬一日晴’,今年天气冷,来年定是个好收成,咱们大胜连年风调雨顺,唯一不妥的就是那蓟洲,好在已经解了蓟洲之危......” 寻香的父母是在庄子伺候的,她自个儿也有些关心这些节令,但听到后半句,沈 岁晚笑意敛了敛。 蓟洲之危,沈琉晚用“更白女”的名号赚足民心。 宁安王阔京已久,单是回来都要好生修缮王府,方才在回惊春苑的路上,就听福传说了今日圣上下诏之事。 今日寒衣节祭社稷时,圣上突感思亲,想到了远在凌洲的宁安王,将近二十年未曾回定都,特下了个特诏,让宁安王一家即刻启程返都。 差不多到了大雪时节就能赶到定都,在定都过完年节,来年开春再返回凌洲。 朝中既无反对之声,这圣昭就这般送了出去,明眼人都知晓,圣上突然昭宁安王那个回定都,岂会简单的只是因为想念兄弟。 近年国库颇丰,兵强民壮。 圣上,怕是动了收回凌洲的意思了。 只是凌洲和宁安王也是一只山中虎,一口吃下怕是有得搅的了。... ... 大雪时节。 今年雨雪天气多,临近大雪节气,就已经连续降了三日的雪了,好在都不是什么鹅毛大雪,只是将树梢竹丛染白了些,出行也不麻烦。 卯时三刻,寻香几人轻声进了屋子,怕将冷气带入寝阁,几人进屋的动作都极快,但沈岁晚还是被这细微的动静唤醒了。 “几时了?”她声音有些方醒来的微哑,听着有几丝娇媚的慵懒。 “回昭训,方卯时三刻。” 几人将那画了兰草琪花的托盘轻轻的搁在小架上,转身准备伺候沈岁晚洗漱时,就见昭训已经兀自掀了床帐,下了榻。 前日沈律让人来惊春苑知会她,今日准备去南水山庄泡温泉,再且,明儿是宁安王入京的日子,等明日从南水山庄回来,正好去朱雀大街瞧一瞧那从未谋面的宁安王。 松雪飘寒,数点红梅静悄打苞。 南水山庄绵延数十里,各中风景不一,此时最扎眼的,当属那傲雪的红梅和凌着霜雪而开的腊梅,沈岁晚被福传领着进去,才知今日竟不止她同沈律。 南水山庄的腊梅林在离温泉的院落不远的溢香园,京郊总要比定都城里降雪多些,这南水山庄的降雪越发大,花林里的羊肠小道两边,堆着扫开的积雪。 好在寻香几人有准备,多带了两双鞋袜。 沈岁晚一到了溢香园,就去了厢房换被雪水染脏的鞋袜。 出来时,迎面装上两位面生的丫鬟,穿着青绿夹袄,看这打扮,不像是南水山庄的宫侍。 就在沈岁晚轻轻皱眉之际,这两名丫鬟见礼:“见过昭训夫人,昭训安。” “起身罢,你们是......” “回昭训,我们是骠骑将军府钟大少夫人的贴身丫鬟。” 沈岁晚明白过来,钟大少夫人,是钟家大房的大公子钟期是之妻,也是左丘家的大姑娘左丘子雅。 她轻笑一声,瞧着她们手上各自拿着一些姑娘家玩的小物件,道:“那你们先去忙罢。” 瞧见两人转身,沈岁晚轻声问道:“今儿南水山庄还来了哪些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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