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 沈律没管一边跪着的几位姑娘和夫人,只淡淡出声,原本不那般冷然的语气,裹挟了寒风,变得有些像冷冷的命令。 钟少禾忙拽了拽沈岁晚,沈岁晚起身,福岚笑了笑,“昭训请。” 她扶着寻诗递来的手,掀开那纱锦进去,瞧见里间如同外面所见,两人并排坐着也不显拥挤。 沈岁晚上前,身上那毛绒的厚氅擦过男子放在膝前的手,惹得男子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想要抓什么却也耐着没动。 沈岁晚小扇般的眼睫眨了眨,没有坐开,反而贴着男子坐下,这般动作,她身侧还容得半人的宽度,同沈律之间确是不见丝毫缝隙。 不大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殿下怎的在此处?是宫里不守岁了?” “除夕岂会不守岁?”他饶有兴致的反问。 说话间,太监们又平稳的抬起步撵,缓缓的向宫门口走去。 “那,殿下还......” 沈律侧脸看向她,眼底都有些自己都没发觉的纵容:“不是要去逛夜市?” 沈律这般面向她说话,好像各自颈侧的气息都能问得到,她才意识到她坐得是有多么的近。 她不受控制的面颊一红,慌忙移开眼。
第64章 大胜的夜市极为热闹, 特别是除夕夜这日,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这两条主干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定都的百姓不拘泥于蹲守在家中过除夕夜, 反而在除夕这日夜里,门户大开着, 燃香祭拜, 寓意开门散霉迎新。 今夜除了官府礼部组织的百鬼过市和驱傩祭, 还有民间百姓节娱会组织的游神队伍, 驱傩驱散瘟疫霉运,游神祈福, 官民同乐。 两人到了宫门口, 就换了马车,因接近宫墙的地方坊市较少,人流不那么多, 沈岁晚坐在他身侧, 这次坐的倒是自觉的隔开了一些距离,省得闹红脸的还是她自己。 男子轻轻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不像沈岁晚那般好奇的掀帘左看右看。 知晓她自幼拘在王府后院, 甚少瞧见这些节庆之景, 兴许还是头一次来除夕夜市,到如今也不见有人陪着过一次除夕。想到这些,沈律做了连他也有些不可思议的事—— 请辞了圣上, 违背了皇家的守岁规矩,出来陪着眼前这姑娘守岁逛夜市。 马车走了一刻钟, 就已经走不通了, 福岚只好让人将马车仔细停在湖边,对面就是魁星阁, 沈律见她下了马车,左看右看的,温沉的嗓音道:“在这稍待片刻。” 福岚转身跟上太子殿下的脚步,手上还拿着个包袱。 沈岁晚点点头,他身上还穿着太子服饰,这般招摇逛市确实不妥。 朱雀大街的路边和树上挂满了灯笼,巧手的工匠做了许多神仙鬼怪模样的灯笼,活灵活现,许多商贩在这日也不曾休息,爆竹面具和吃食应有尽有。 没过多久,就见沈律从对面的魁星阁走了出来,他换了身箓竹色的衣裳,外面依旧披着那件精白色的厚氅,先前还是尊贵冷沉的气势,现在就是好像是清肃的公子。 沈岁晚面上带笑,脚步有些轻快的小跑了过去,“殿下。” 想了想,她大着胆子,手指探出氅衣,上前揪住了男子的袖摆。沈律微微垂眼,如有实质的视线在女子的手指上过了一圈。 他这衣裳的颜色,越发称得那拉住袖摆的双手,纤细白皙,好像一件上好的白玉器似儿的。 沈律眼底有些墨色,抬起手,沈岁晚眼眸一闪,以为是沈律不让她拉着袖摆,眨眼间,她的手就落入男子的掌心,男子不似她一般时时都抱着个汤婆子,但她却感受到,男子的掌心却比她的还要暖和上许多,就这样有力的裹着她。 就在 沈岁晚愣住时候,沈律轻轻拉了拉,“还不走?” 跟在两人身后的福岚等人面上都带了些笑意,不远不近的跟着。 “可知道百鬼过市?” 沈岁晚摇摇头,“不曾见过。” 说话间,沈律停在一处小摊上,上面挂了奇形怪状的面具,有牛角的,有眼瞠欲裂的,有血盆大口牙齿猩红的,这百鬼面具都是各色浓厚的颜料涂鸦,没有多少美感。 沈律修长好看的手在上面挑挑拣拣,难得细心解释:“百鬼过市时,不管什么身份,都要带上百鬼面具,以作遮掩,避免被百鬼相中,厄运缠身。” 他拿起一个面具,是不那么难看的一个,露出眼眶,也露出下巴,他难得耐心的问:“这个如何?” 沈岁晚点点头,想抬手接过,这已经是不那么难看的了。 然而,她抬起的手却扑了个空,男子陡然靠近,今日东宫的正殿,包括皇宫的宫宴外都燃了许多檀木和沉香木的筳燎,他身上那幽幽淡淡的檀香袭来,让沈岁晚一愣。 仓皇扬起脸看人,男子鼻梁挺俊,都说昔年钟皇后是冠盖定都的美人,沈岁晚好像明白过来了,在万千的鬼神灯笼的照应下,男子卸下冷寒,好像面带流光,俊逸潇洒。 眸光好像被烫了一般,她心怦怦一跳,想移开视线。 “莫要乱动。”见她又要低下头,沈律出声。 她今日挽了百合髻,察觉到脑后的细微动静,男子已经将面具带好,要退身一步时,看了眼她被面具挡住的面颊,虽面具正巧将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但那绯红都爬上了玉颈,更别说滴血一般的耳后。 沈律平静的眼底洒进些笑意,屈指微微蹭了蹭她那泛了薄粉的颈侧,举止亲昵。 随后也不管她惊慌羞窘的神情,转身随意挑了一个面具带上。 沈岁晚张张唇,想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传来喧哗,抬眼望过去: 数十个两米多高的人,装扮奇特,手上提着奇怪的灯笼,烛火装在特制的琉璃盏和染了色的灯罩里,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们的服侍或是森严,或是染血可怖,沈岁晚哪见过这阵仗,手指微微的缩了缩,不自觉的拉住男子宽厚干燥的手掌。 沈律伸手微微用了些力气,拉着人过来,他们现在还在面具的小摊面前,十分拥挤,等下百鬼过市到跟前越发危险了。 沈岁晚跟着沈律往后走,不远处有一处绢布坊,因今日歇业过节,阶前和檐下都有些许空地。但没走几步,百姓多因前去观摩百鬼过市而拥挤了起来。 她面具下的眉头颦起,方才还被人踩了一脚,脚面上有些灼灼的痛感传来。 沈律捏着她的手捏得很紧,两人之间即便拉着手,也被挤得隔了两三人的距离。 “昭训.......”寻茶在人群中唤。 沈律回头,手上一用力,将沈岁晚揽进怀中,沉沉道:“走。” 男子那有些幽幽的檀香好像将她裹起来,两人的心跳从未贴得这般近,沈岁晚咬着唇,仓皇中也只匆匆看了眼男子,沈律选的面具严实,只露出那锐利幽深的眼眸。 众人都去簇拥百鬼表演,这绢布坊的阶前反而空了不少。 福岚又是扶着自己的面具,又是扶着头上戴着的小帽,气喘吁吁:“殿下,您没事吧?奴才方才被一通好挤......” 沈岁晚扭头看了看两侧,周围围了七八人衣着简单的男子,背着箭羽,是东宫翊卫乔装的。 “寻茶呢?”她语气有些焦急。 福岚:“昭训别急,方才奴才见福传跟她一处,等下散了些就过来了。” 沈岁晚点点头,心下稍安。眨眼间,就见那百鬼缓缓走了过来。 他们捂得很多,她才瞧见注意到,每人的脚下都各自踩着高跷,领头的是一阎王打扮的人,披着通身的黑布锦衣,面具画的面部严肃,目光审视一般的缓缓看着街道两边。 众人都无一例外,带上了鬼面,他像是的满意的甩了甩广袖,带着众鬼缓缓前行。 两人在的地方本就临近大街的街角,就在他转身时,沈岁晚以为那领头的阎王会像沈律所说的,像往年那样说些新年祝福语,却听他突然沙哑着嗓音道: “‘本官’游历人间,遇一白衣帷帽女子......” 旁边的沈律眼底一寒,抬起手臂。沈岁晚还没明白过来时,身边的翊卫迅速的掏出箭矢,幽寒的箭矢瞄准那踩了高跷,两米高的人。 “!!”她眼底一颤,下一瞬明白过来,只听那男子道:“......受天意告托,得知交州”“地动”二字尚未出口。 话音还没说完,她就察觉到左右两边的翊卫箭矢放了出去,破空而响的声音,直直冲那阎王而去,然而,却有一只箭矢率先一步射中男子,阎王装扮的男子身中三箭应声倒地。 “啊——死人了!死人了!——”人群中想起惊慌的呼声。 沈岁晚清晰的瞧见这鲜血飞溅的模样,一时目光愣愣的。 这时,身侧走来一天蓝色圆领袍的男子,也带着面具,但瞧着眼神熟悉,手上拿着一柄弓箭。 何入暮上前,“殿下可还安好?” 沈律道:“无碍。” 她才明白过来原先那一只箭是何入暮射的,至于他什么时候在这的,也不曾注意到。 人流如潮,百姓惊乱。 这时,沈律看了眼她,挥挥手,吩咐福岚:“带着两名翊卫,先护送昭训回东宫。” 她眼睫一颤,“殿下......殿下注意安全” 面前的男子摘了面具,站在高处,面色沉得好像滴得下水。 赶来的寻香福传两人上前搀着沈岁晚,不敢带着她往街上走,只挨着各处坊市的阶前绕路。 沈律沉声开口:“大家勿要惊慌,方才是大理寺逃出的狱犯,目的是煽动人心,借机纵乱,孤已杀之!” 人群中有一乞丐模样的男子驳斥:“太子搞果真是威风,还是年节,你说是罪犯就是罪犯!” 旋即四周响起几声应和骂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原以为隐在人群中,他们这话起不了注意,但定都有多怕太子狠厉的恶名,愣是没人说话,反而显得他们分外明显。 乞丐突然不敢啃声:“......” 站在阶上的太子面上带着淡笑,但那目光犹如那锐利的剑光,直直的看到了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乞丐。 乞丐身子一抖,嘴唇哆嗦着想左躲右闪隐进人群。 沈律微微侧眼使了个脸色,何入暮了然,带着两名翊卫暗自潜入了人群,目标明确。 今日这蛊惑人心,煽动百姓之举,怕多半是宁安王送的见面礼。 沈律浅笑着,说了些安抚的吉祥话,驱傩祭和游神尚未开始,百姓多信了罪犯的理由,没人再注意那身死的“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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