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出她的纠结,昭邹抿口茶,并未催促,笑了声打圆场道:“我就随口一问,你有空考虑就好了,不用现在回答。” “刚说到哪了?”窗外夜色弥漫,他望眼,又把头扭回来,“说到世界重启对吧?阿紫的记忆,确实是你说的那样。在过去的无数年,这个世界已经重启过无数次了。” “但这回不同以往,天道想将我们驱逐,将现有的所谓小说主角统统消灭,以新人、新规则替代。” 这话一出,昭瓷立刻想起宋洹。 没有任何人记得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他——小说男主的信息。 思索片刻,她斟酌着开口:“那冯以亭说你和天道做了交易,是什么意思?” “哦,冯以亭。”昭邹撇撇嘴,面上露出种明显的厌恶,“我那日不是叫你去控制住他么?我当时刚知道他和魔主有点关系,意图带妖魔作祟。时间紧张,就想和你兵分两路,我去控制旁的妖魔,没想到……” 话语微顿,他跳过这个话题:“其实也没什么交易,就我死的时候,听见个声音问我想不想重生,能见到你,然后需要做点任务。我以前看你的那些小说,寻思着估计就攻略或者撕毁剧本啥的。谁知道他一上来,让我去杀人。” “还想让我杀你。” 轰隆一声,远远传来阵雷鸣。紧接着,白光骤闪,硬生生将如墨般的夜空撕作两半。支窗的小棍不堪重负,吱呀作响。 昭瓷呼吸一滞,握杯的手蓦地收紧。 “这不是有病吗?”昭邹瞧出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我可是社会主义好公民,杀谁都不行啊,更何况是杀你。” “所以我使了点诈,忽悠他先让我活下去,我给他画大饼。现在被发现了,只好跑路。” “那……”昭瓷刚开口,昭邹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摆摆手:“不用逃,我刚开始以为他要杀我,但现在我发现,” 雷声轰鸣,闪电映在昭邹的脸上,是种可怖的白色。 他笑得意味深长:“天道根本不敢。” ……不敢? 直到出门时,昭瓷都不懂为什么。昭邹也再不肯说,叫她晚上来,两人也就说半盏茶的功夫,便无话可讲。 大雨瓢泼,远近处皆是渺蒙。 昭瓷手里只有把破旧的油纸伞,伞面蛀洞,竹骨柄吱吱呀呀,似乎随时都能七零八落散架了去。 她是想在这住会,但这房子就厅室合一,就连方才放个她都很勉强。 昭邹大病初愈,肯定不能叫他送的。 昭瓷叹口气,打开破破烂烂的油纸伞。突然的,喉里血气上涌,她分外熟练地压回去,连咽几口口水,抖抖伞,抬步往前走。 啪嗒。 身后传来极轻的踩水声,在滴滴答答的响音里,不甚明显。 昭瓷猝然回头,手里那把破旧的油纸伞便已经给接过去。指尖碰触时,是点难以忽视的凉意。 “你怎么来了?”昭瓷下意识问,掌心给塞把崭新的油纸伞。偶有雨珠滑落,溅在面颊。 薛忱微弯眉眼,俯身,将那截差点被淋湿的青绿广袖揪回来,笑道:“来接你的。” 眸中烟雨缭绕,盛着点温柔的笑意。 / 窗外一阵窸窣声只好是闹腾的、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昭瓷揉着发疼的脑袋,缓缓起身,外头各种颜色的衣裳混合成片海洋,与方才梦里的闹腾场景重叠。 下了床,撩开窗帏,正对着的方向能看见贺川和薛芸,震声不知在说些什么。隔得远,听不大真切,但看外头全是青云宗的弟子,昭瓷疑心出什么事,便往前凑。 薛芸在这时候回头,目光锐利,直勾勾望来。昭瓷应急性松手,挡住她的视线。 不单是青云宗,之前在见过的花芷,还有瓮城论坛里不少人都来了。 昭瓷飞速穿好衣服,推门往外走。在人群外缘时,就已经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诸君皆是各派杰出弟子,自然晓得此事的重要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失败这个世界定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步。” 薛芸的嗓音高亢激昂,这是昭瓷头回听见她这般说话。 她还说了好一段话,都是调动情绪的演讲词,底下弟子一个比一个振奋。花芷也是其中之一,她聊聊头发,跟着振臂高呼。 喧闹声和把手似的,不停将昭瓷往后推。她连连撤后,肩膀突然给轻轻拍了下。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昭瓷浑身紧绷,两侧双手蜷曲成拳,正要转身时又听她问:“你怎么穿着青云宗药修的校服?我从没见过你。” 涂珊珊收回手,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回应。她稍压眉宇,懊恼方才讲话的语气可能太严苛突然了。 “不好意思啊。”她挠挠头,抱歉一笑,“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话音未落,那全然陌生的姑娘就已经转过来,冲她微笑摇头:“没关系。” 长久沉默。 涂珊珊眉头愈拧愈紧:“我们有在哪见过吗?或者你是我哪个师姐?” 但看着又不想,是驻颜有术的师姐? “我们之前见过的。”昭瓷小小声开口,垂睫,又往下轻声道,“我……” 才出声,远处立刻就有人挥手喊道:“涂珊珊,去帮我倒杯水过来呗,累得慌。还有仓库里的物件,麻烦你一并拿过来。” 涂珊珊霎时垮脸,见昭瓷还在盯着她瞧,神情莫名其妙眼熟,便撇撇嘴解释:“后勤人员不够,我就被拉过来打杂了。你应该也是吧?” 昭瓷没点头,她就自顾自说下去,嘟嘟囔囔:“我们药修虽然没用点,但好歹也是个修士,怎么沦落到给他们打杂的份上啊?” “还有期末考,除了我们,其他派系的弟子全都提前考试。听说就是因为他们可能有点用处,早考早进入待命状态。” 吐槽归吐槽,有要紧事,那些人确实比他们有用处,涂珊珊也没多大意见,挥挥手嚷道:“马上,稍等我下。” 扭头又和昭瓷:“那下次见啦。你叫什么名字?” “我跟着去帮忙吧。”昭瓷忙不迭应声,跟在她后边,轻声道,“我叫昭瓷。” “昭瓷?”涂珊珊微愣,“好像有点耳熟。” / 怪不得会需要药修帮把手,后勤要做的事当真不少,人手根本不够。 头顶太阳灼热,昭瓷抬手拭去额前的汗滴,环顾四周,却没想明白既是要药修来帮忙,为什么又只找涂珊珊。 多一个人,会有很大的帮助么? 思索间,昭瓷指使她成堆的藤蔓人帮着搬东西或是端茶倒水。 涂珊珊见了,也有样学样,顺带说上几句:“这还挺好用的。不过我挺厉害的吧?一次就上手。” 还是自然熟的性格。 那是因为以前她就有这样学过。 昭瓷动作微顿,抿抿唇,别开脑袋不再说话。刚把手头的东西搬空,远远见个白发老者温声道:“昭瓷,过来下。” 是贺川长老。 “贺长老。”昭瓷走过去,拘谨地行礼,尽量让自己落落大方,脑袋却又不自觉低得极低。 这种要陌生不陌生,要熟不熟的感觉好奇怪。 昭瓷斟酌着要不要和他介绍自己,手里突然被塞了个东西,冰凉得很。 “你平日里就是太沉默,休沐时间稍长,大家就把你忘得差不多了。”贺川抚着新长出来的胡子,笑着道,“要不是薛忱来找我,我都没注意这事,也不晓得谁误操作把你的档案销毁了。这事是青云宗对不住你。” 他行礼,昭瓷赶忙回礼。不懂这时候说些什么合适,她便只一个劲的摇头:“不要紧的,谢谢长老。” 抬眸时,才发现贺川的视线并没落在她身上,远远望向奔波繁忙的涂珊珊,眸中闪过缕复杂的神情。 为什么贺川会记得她?那堆有见过面的同门和长老,只剩下贺川,只剩下他还记得了。 贺川塞个金属匣子给她,和蔼笑道:“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薛忱么?我等会有事得走,正巧你来了,就省得再叫人跑一趟。” 什么东西? 昭瓷好奇地看眼,也没多问,点点头应声好。帮完涂珊珊的活后,她就回去往薛忱那走。 敲门几声,无人应答,约莫是薛忱不在。 她想将盒子放在门口,但想起自己那发簪,就是她不在时,白鸟放在门口的,又赶紧收手。靠在门边,盯着那个金属匣子看。 先就在这等等吧,也许他很快回来,那就省得再跑。 昭瓷掏本书,靠在门口,翻得哗啦作响。脑海里又想起清晨做的那场奇怪的梦,梦里她继续跳崖,而且跳得还很果断。 不周山,她从未如此确定那是不周山。不管是薛忱死时,还是她跳崖时,都是在不周山。 之前有梦过临死的场景,但不会像今早那样痛。而且还血淋淋的…… 昭瓷轻颤眼睫,也掏出画着小鹿的本子做笔记。 “昭瓷?”身后传来少年困惑的嗓音,阴影一并从头顶落下。 昭瓷下了大跳,手一抖,本子就这样飞出去。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那双玄色六合靴旁,翻了页,白底黑字地朝上。 “我自己……”她想说她自己捡,可薛忱的动作比她快得多,已经蹲下身,伸手把本子拾起。 合页时,目光无意地往上一瞥。他动作微顿,猛地撩起眼皮,难以置信地抬眸望来。 昭瓷咬唇,绷直背脊同他对视,半晌搞不懂该说什么。作为一个成熟的本子,它不能自己飞起来回她这吗。 薛忱并没再多看,很快收回目光,合了本子,轻声唤道:“昭昭。” 他依旧维持半蹲的姿态,抬手将东西递给她。 “谢谢啊。”昭瓷赶紧伸手接,触及时,却被一把扯住了腕骨。他也不说话,就平静又淡然地同她对视。 很久很久,他才移开视线,轻轻道:“谢谢你。” 谢……谢谢? 昭瓷睫毛一颤一颤,盯着腕骨的几根手指,局促收回目光,小声道:“是你之前说想我了解你的。那我在努力了解嘛。” “我想了解你的,是只想这样了解你一个人。”
第104章 昭瓷又失眠了。 她瞪着眼, 看窗帏外朦胧片的黑暗一点点被泛起的鱼肚白取代。 这段时间,她睡得愈发差。要么长时间的睡不着,要么便好不容易睡了, 又被古怪连续的噩梦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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