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虚幻影子尽数消失。楚真真怔怔然看着眼前的黑暗,恍恍惚惚明白自己刚才所见都只是幻觉。 是了,她刚刚渡过了明秋色身上的妖息,神智会受到波及影响,会看到一些虚幻的东西。 不对,不是虚幻。阮辽的话是真真切切与她说过的,了了也是真实存在的。 身周是温软触感,楚真真想,自己此时大抵在一个被褥里面。正好,她能够安然睡一觉了。 她沉沉阖上眼,这次,她真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自己第一次给小阮辽庆贺进境的时候。小阮辽在阮氏家学中不受待见,修为一直跨不进炼气的门槛,因此总受同砚背后耻笑。 今日,小阮辽终于突破进境。 他的进境,说来还是楚真真坚持不懈地去魔窟中采药,然后再花重金去药铺子里打成丹丸,喂服阮辽,硬生生将他原本不算太好的经脉拓宽。又冒着各种危险,摘来许多灵草灵植,将他的丹田灵气垫得浑厚。 这一日,楚真真一如既往从魔窟中走出来,手中捧着一株大灵草。 小阮辽堪堪炼气,还需要不少灵气补充。她特意采了一株很大的灵草,决定当做他的进境礼物送给他。 有了这株灵草,阮辽丹田中的灵气定能更加精纯,离踏上仙君的道路也更近一步。 楚真真拎着灵草,轻轻推开小阮辽的房门,面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她弯着眼睛,笑道:“恭喜你正式踏入炼气门槛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修士啦。别人若是说你,你就打一道气甩他脸上。” 伏在案上的小阮辽抬起头来,眸光泛着微微的红。 楚真真一愣,旋即便见面前那如玉般的小少年冷声道:“滚。” “我不想见你。” “你什么时候滚出去?” 楚真真头脑嗡然,刚想要说什么,却在看见小阮辽眼里的红光后明白了什么。 他大概是心魔再次发作了,将自己看成了他的娘。 楚真真轻手轻脚地将那株大灵草放在案上,想要上去安抚他。 下一刻,她颈上被冰凉的五指扼住。 小阮辽脸色森冷如修罗,他稚嫩的嗓音没有一丝感情:“滚出去,不要再碰我。” 楚真真喉咙滚动了一下。她分明可以挥开小阮辽,然而她如今却没有更多动作。 缘因她今日采这株大灵草时,被一旁的妖毒花刺了一下。 此时此刻,毒素才姗姗发作。妖毒花的毒发作起来很凶,楚真真头脑昏沉,四肢开始发疼。她的喉咙仍旧被小阮辽扼着,不知过了多久,小阮辽才松开手。 而后,楚真真看见小阮辽冷着脸,捏起那株灵草,一下一下将灵草撕碎。 原本就被毒素侵占的脑子像是轰然被炸开。楚真真不可置信地看着小阮辽,而小阮辽只是眼瞳泛红,嗓音平平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你送我的,我半分都不会要。” “滚出去,我不要再看见你。” 楚真真站在原地,试图伸手去安抚他。 毒素漫在身体四处,使得她指节都发着软,探出去时也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下一刻,楚真真的手被猛然攥住。 小阮辽恨得双眼发红,他一字一句地说:“滚出去,楚真真。” 作者有话说: TAT
第37章 神魂罚 ◎他愿意化作一朵云,被她糅进骨血。◎ 楚真真的眼一刹那睁得极大。 她回想起来, 这的确是旧日里曾发生过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小阮辽总是很不喜欢她。就譬如此刻,小阮辽红着双眼, 嗓音冰冷地让她滚出去。 不是幻觉,也不是心魔。他一字一句,分分明明地喊她楚真真。 小阮辽的神智并没有模糊到认不出她。相反,他不仅认出了她,白皙冰凉的五指也再次揪住了她的襟领,而后狠狠地将她朝后一掼。 楚真真踉跄地朝后跌去。 头脑中的刺痛和昏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分明。深冬的温度分明刺骨, 她却觉得皮肤浮起了热度, 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炉之上,正被一点一点地煨。 而小阮辽仍然盯着她。小少年容颜尚还稚嫩,吐出的字句却如毒藤般, 带着寸寸倒刺钩入她心头。 “姐姐, 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我, 一厢情愿地觉得我未来会做成仙君, 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你为我炼丹药, 采灵草,日日夜夜照料我,是觉得我会感谢你,将你当作菩萨般, 泪眼婆娑地供奉吗?” 小阮辽很平静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可是姐姐, 我生来卑贱。那些□□和轻视,本就是我该受的。” “无论你帮不帮我, 我都只会烂在泥里。我的道途不会因为你而变得更加平坦, 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施舍变得纯良。” “如姐姐所见, 我是个狼心狗肺,惯不会知恩图报的贱种。你帮我这许多,我不仅不会记你的好,还会恨你。” 楚真真脸上火辣辣的,藏在心底的那点羞耻像被拎到了明面上,抖抖索索落出一地污。 妖毒花的毒素使人冷热不知,她一面觉得身上发冷,一面又觉得脸上的热度炙烤得人头脑发昏。 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在小阮辽眼底会是这样的不堪。 鼓胀的热意漫在眼底。楚真真咽下喉头的苦咸,半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恨我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阮辽。” 即使她看上去行径古怪,目的不明。 可是她做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的在帮他。 小阮辽眸光淡淡。他丹唇微动,眼角弧度嘲弄:“你没有对不起我。” “只是我不知冷暖。你救我、帮我,和你唾弃我、虐打我,在我看来,殊无二致。” 楚真真眼目渐渐变得模糊。温热的泪意流在脸上,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院落,走进了风雪夜中。 少女的背影纤薄,在簌簌昏暗的碎雪里,显得迷蒙不清。 房内,小阮辽眼底倒映着楚真真的背影,须臾,他阖上眼。 心底那股憎厌的躁意四窜。他分明无能、卑贱,却又厌恶这世上的一切。 他厌恶少女垂怜的眼光,也厌恶手中那把斑驳的铁剑。 更厌恶这样肮脏丑陋、脸面难看的自己。 小阮辽将衣袖掀开,垂眼看着白皙手臂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有他娘划出来的,也有他自己加诸其上的。 一条条肉疤难看地凸起来,颜色和周遭皮肤迥异。 种种一切,都昭示着他令人憎恶的本质。 院外风雪肆虐,楚真真木然地拢紧了身上衣袖。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梦。 楚真真浑浑噩噩地走在雪上,远远地看见了一块巨石。于是她想起来,自己十七岁那年,被十三岁的小阮辽骂得满脸泪痕,缩在这块石下哭。 无论是什么人,被这样说,都会很难过的。 楚真真靠着巨石,缓缓坐了下去。她伸手朝脸上一揩,揩到了一手湿漉的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会哭。 寒冷的北风刮在面上,刮得她脸皮发紧。楚真真感觉自己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一颗头却热乎乎的,像发烧一样。 身上很冷,分明是梦,雪融在身上的凉意却彻骨。 楚真真自储物戒中取出一件狐裘,披在身上,然后拢紧。身体很快暖和起来,她却感觉四肢仍然冰冷。 妖毒花毒素流淌在经脉之间,麻木的疼从骨髓里泛出。楚真真揪紧了身上衣,她觉得经脉很疼,却并不是那种无法忍受的疼。 偏偏疼意绵延不绝,时时煎熬着她。那种被搁在炉火上慢慢炖煨的感受再次裹挟了楚真真。 少女唇瓣被冻得发白,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许多事情。 她想到灵玑派上,与师兄师姐打闹嬉戏的每一天。想到穿越之前,她的家虽然平平无奇,但总也能在冬至日里让她吃上一碗甜腻腻的汤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蜷在冰天雪地里,头脑被妖毒花的毒素刺得昏沉,还能听见天道苍老的声音在催促她做任务。 天道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楚真真,阮辽现在心障程度很高,你快点回去安抚他的情绪。”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你不想要早点结束任务吗?你再不去渡化他的心障,往后的黑化值可没有现在这样好消除。” 楚真真抓紧了身上狐裘,她胸前起伏两下,极克制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在脑内缓慢地反问天道:“你是天道,你这样神通广大,为什么还要我去救阮辽?” 天道却避而不答,只说:“阮辽才十三岁,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走上黑化的道路,从此万劫不复吗?” 楚真真倔强地抬起眉,眼睛红红:“可我也只有十七岁。” 未来的仙君尚是年幼,需要她来拯救。可她自己年岁也尚轻,为什么就要背负起别人的命运,就要做一个大公无私的救世主? 天道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他说:“楚真真,你是在推拒任务吗?” 楚真真被妖毒花的毒素搅得心烦,也横下一条心,硬邦邦道:“没错,你的任务我不做了。谁爱做就让谁做。” 凭什么任务者是她? 世界上那么多人,就算未来仙君真的需要被拯救,又凭什么是她来? 天道忽然沉默了一下。片刻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001号任务者,楚真真。” 听见这确认她身份的语音,楚真真忍不住想要发笑。 她甚至还是001,是这个位面的第一个任务者。 “拒不推进任务进程,赐神魂罚。” 很早之前,刚刚接下任务的时候,楚真真就听说过神魂罚。 这是天道用于胁迫她的手段,他说,如果不好好完成任务,他作为天道,随时有权利对她降下神魂罚。 楚真真当时并不以为意。不过就是模拟撕裂神魂的苦楚罢了,熬过去就好了。 就算触发了,她下次还敢。 直到她真正经受神魂罚,疼得崩溃大哭时,才知道神魂罚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受得起的。 梦境进展到这里,楚真真头脑当中才后知后觉的酝酿出了一点惧意。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飘飞的雪,背脊贴着崎岖冰冷的石面,很有些恍然。 她一点也不想再经受这样的疼了。妖毒花已经让她头脑昏沉、骨髓刺痛,而今还要生生受一道神魂罚。 楚真真茫然地睁着双眼,因害怕接下来要经受的疼痛而微微战栗着。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样子的孽,竟然要重回两百年前,再受一次神魂罚啊?! 被没顶的疼痛淹没时,楚真真眼瞳空茫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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