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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钧注目望去，为首的一身铠甲，内穿红裳，一角衣袍飘出来，在风中飞扬，他的后面跟着二三十个人，都骑着马，风驰电掣，转眼就到了近前。 在离着郑远钧二十多步时，霍青猛勒缰绳，马儿长嘶，前蹄立起，片刻后落下，停了下来。 他把挂在马儿旁边的一个包袱取下，向后一抛，身后的人接住，在空中包裹着的布散开了一点，郑远钧看得清楚，那里面分明是一个头颅。 霍青驾着马又上前了几步，停在了郑远钧前面十来步的地方，浑身上下湿透，头发上还在往下滴水，模样却不显一点狼狈，眼睛晶亮，神采奕奕。 霍青注视着郑远钧，眼里光芒璀璨。 “我赢了。” “好，有勇有谋，好样的。” “我杀了叶寒。” “啊？这打不死的小强终于被你杀了，太好了。” 原来刚刚那头颅是叶寒的。 霍青不知道二公子为什么要叫叶寒做小强，不过他看得出来，二公子很高兴，这就够了，霍青抿着嘴笑起来。 不管看了多少次霍青的笑容，郑远钧总也看不够，可是他脸颊旁一点鲜红太刺眼了。 “你过来。”郑远钧招手，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绢。 白色的手绢，角上绣了一支翠竹，被郑远钧藏在怀里，没有被雨淋湿。 “我身上脏。”霍青犹豫着。 郑远钧不再和他多说，跑到马前，仰着面：“低头。” 霍青伏下身子，把脸凑到郑远钧的面前。 郑远钧拿着手绢，把他脸上的血迹擦了，左右端详，嗯，又是美郎君一个。 “好了，去吧。”郑远钧挥手。 她知道，霍青还要赶着去收拾叶寒的残部。 “嗯，我先走了。” 霍青将要催马前行，动作突然一顿，看向一旁，崔先生背着手，闲闲地站着，眼神扫过来，含着一丝揶揄：“看见我了？” “先生。”霍青红着脸叫了一声。 “去吧。”崔先生挥手。 霍青赶紧策马跑了，身后的人跟着。 杜明张着嘴正要和霍青打招呼，面前没了人影，又是愕然又是气恼。 霍青连眼角都没给他一个，他们的兄弟情呢？ 转头去找曹刚诉苦，却见他呆呆立着，眼神飘忽。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杜明奇道，他很少见曹刚这个样子。 曹刚往周围看了看，拉着杜明到一旁，避开人群。 “什么事？”杜明问。 “二公子对霍青真好，霍青对二公子也好。” “是啊，他们两个人很要好。” 曹刚沉默片刻，接着道：“太好了。” 杜明点着头，是啊，太好了，二公子对霍青比对他们两个亲卫还好，太不公平了，他们还是陪着二公子长大的呢。 “大都督和世子对霍青也好，太好了。”曹刚重重地咬着“太”字的字音。 杜明却没有听出其中的玄机，兀自点着头，是啊，大都督对霍青也好，都想认干儿子了。 瞧着杜明茫然无知的脸，曹刚叹了口气：“二公子从小就不让我们在他的房里睡。” 杜明点头，二公子有人在旁边睡不着， “二公子洗漱从来都避着我们。” 杜明又点头，二公子不习惯人侍候。 “热天里二公子都把衣裳穿得整整齐齐。” 杜明再点头，二公子比较害羞。 “二公子骨架比一般男子都小。” 杜明点头的动作顿住，他想起了史亲卫到一号庄子来报信的那一晚，他站在二公子的房子外面，二公子从门里伸出手来接灯笼。 灯光下的那只手，纤细柔弱，和他们大不相同。 “二公子今年就要十九岁了，家里还没有开始给他说亲，提都没提起，一般像二公子这么大的贵公子都要准备成亲了。” 杜明：“……” “大都督称呼霍青为我儿。” “你……你是说……？”杜明结结巴巴道，眼里满是惊悚，只觉不可思议。 他到底和郑远钧从小相伴，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说不想没什么，此时一一地细数出来，和平日里的点滴相对应，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可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两人面面相望，都是惊疑不定，呆立在那里，却见崔先生飘然从他们面前走过，斜斜看了他们一眼，那眼里满是明悟，仿佛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在纠结什么。 在最靠近他们的时候，崔先生低低说了一句：“两个笨蛋。” 两个笨蛋亲卫：“……” - 霍青追击叶寒残部整整两日，直到正月十五才告一段落，返回和郑远钧会合，秃山之战的最后结果也报了上来。 叶寒被杀，所率二十万人，战死五万余，被俘六万，叶寒的一个副将召集残部六万余，逃出封州，剩下的人不知所踪。 霍青的军报十六日送到信州都督府，十七日下午郑大都督传来命令，让霍青领着六万军士防守封州，其余兵马和降兵由关统领带回信州府城。 霍青依令行事。 郑远钧也留在了封州，她现在没什么事，庄子里的人都很能干，不需要她插手，生意有玉狐公子管着，也不需要她费神，骑兵队是老牛带着，她放心得很。 粮食存了，枪也造了，眼看她爹的造反大业干的有声有色，可以预见将来的光明前途，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练兵，在雁山是练兵，在这儿也是练兵，何况霍青在这儿，于是郑远钧心安理得地留下了。 每日里看看崔先生练兵，再看看霍青练武，空闲时和霍青一起到处走走，就是不说话，有美人可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 正月二十二日传来消息，交王久攻河州不下，从河州撤走，返回交州的途中，叶寒的副将带着残部来投。 交王当即转头，率兵至曲州和京州，由副将叫开城门，兵不血刃取了两州。 鲁统领扼腕叹息：“可惜我们那时腾不出手，不然这两州就是我们的了。” 崔先生摇头：“交王在交州和嘉州经营多年，两州已经被他牢牢握着，所以才有余力去取曲州和京州。” “郑大都督却不同，封州和河州都是新得的，要花大力气去治理，哪还有精力去顾及别的？” “郑大都督就是取了曲州和京州也保不住，还不如先专注于手上的三州，打好基础。” 郑远钧点头：“对，贪多嚼不烂。” 崔先生噎住，这话也太糙了，二公子从小金尊玉贵，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呢？难道二公子投胎在这里之前是穷苦人家出身？ 不过，他说了一长串话，好像二公子用五个字就精准地总结了？ - 正月二十五日，郑大都督传命到河州，让郑远锦也留下六万军士防守，其余兵马由夏统领带回信州府城。 封州和河州的敌人都已退走，两州彻底被郑大都督拿下，后面只要休养生息，加强实力，一两年后就可起兵，争夺天下。 郑远钧听得消息，愈加没了心事，在封州待得不亦乐乎，练练兵，看看美人，谈谈恋爱，只觉岁月静好，直到二月六日，平地一声惊雷炸来。 - 大齐景和三十四年，二月六日，青州孙将军传告天下，称交王才是高祖认定的天子，郑大都督对真龙天子不敬，遂率兵二十万，前来讨伐。 同时，交王再次率兵三十万，往信州而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齐景和三十四年, 二月初六，交王和孙将军合兵，五十万人马, 声势浩大，直扑信州而来。 郑大都督紧急调回三儿子，命他留下两万军士给霍青接手，率着其余的四万军士赶回信州。 于是霍青领八万军士，守封州和河州两州。 郑大都督原有三十一万军士，秃山之战收了六万降兵，所以现在一共有三十七万军士，霍青领了八万, 信州府城留下四万，剩下的二十五万全部由郑远锦带着, 于二月七日前往信州边界, 迎击交王和孙将军的合兵。 二十五万对五十万, 一时天下人尽皆叹息。 这回郑大都督完了，一代英雄, 即将陨落。 前几次郑大都督和叶寒、交王作战, 能够以少胜多, 一是占了兵器之利, 二是出其不意, 对手没有防备, 可这回别人有了准备，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了。 郑大都督的二十五万兵中，真正配有精良装备的只有十五万, 如何打得过五十万？ 而且他要面对的，还有二十万青州兵, 那是一支久经沙场的虎狼之师，二十万可抵三十万。 纵是郑大都督手拿神兵利器，计谋百出，在如此强大的兵力面前，也是无力回天了。 战况也在像世人所预料的发展，到二月二十一日，郑远锦不敌，已失两城。 - 二月二十二日，常州，房内，裴家家主和两个谋士对坐，正在议论这场战事。 “郑大都督输了，大局已定。”裴大爷感慨，“不想最后是交王夺了天下。” 交王本已被郑大都督打出了河州，都要退回老家了，在路上却遇到了叶寒的副将，轻轻松松地拿下曲州和京州。 接着又得了青州孙将军的全力拥护，转过头来把郑大都督逼到了绝路。 这运气，真是好得让人嫉妒。 难道交王果然是真龙天子，所以才得各方相助？ “幸亏裴大爷及时决断，投了交王。”一个谋士道。 裴家家主在正月二十三日给交王递了投诚书，那时交王刚刚被郑大都督赶出了河州，又还没遇上叶寒的副将，带着兵队准备回老家，正是沮丧消沉的时候。 他们的归顺，真真是雪中送炭。 若是在这之后，青州孙将军已经起兵，与交王会合，五十万大军直扑信州，而郑大都督只能派出二十几万军队相抗，两方强弱一目了然，局势明明白白，他们此时投诚的效果就差了许多。 他们选择的投诚时机，可谓是恰到好处。 “也是卫大人提前给我们送了信。”裴家主很是庆幸。 正月二十二日卫大人给他通信，说孙将军认了交王为主，马上就要率着大军前来，相助交王对战郑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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