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看不清青石板路的缝隙,殷岃便没有跟下去,只远远看着她同芽春一道,蹲下身子,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放出了那盏莲花灯。 虽然那灯实在不大,但许久之后,居然还能看得见那点亮光,在河面上起起伏伏,缓缓飘向远方。 周窈窈站了一会儿,才缓缓上了岸,重新来到殷岃身旁。 他们出来了有些时候了,殷岃望了一眼天色,看向她:“回去吧,昨夜你未曾安寝,今夜好好休息休息。” 周窈窈的目光还停留在眼前的晚市上,有些不情愿地道:“再逛逛吧,眼下时辰还早呢。” 听到她这么说,殷岃自然不会拒绝,便又同女子一道,沿着晚市又逛了一圈。 直到摆摊的小贩们都开始准备收摊时,周窈窈才垂下头,也没有看向身旁的男人,低声道:“老爷,回吧。” 殷岃颔首,探出一只大掌,想要去握她的手:“夜风寒凉,冷不冷?” 可大掌刚刚碰触到她的手背,女子便突然变了脸色,一脸尴尬地捂着腹部道:“我,我腹中疼痛,想要如厕。” 他们走了许久,此处离周家尚远,瞧她的模样,怎么也是来不及赶回去了。 殷岃立刻吩咐身旁跟着的两个侍卫去寻附近的茅厕,见周窈窈的眉头越拧越紧,心中不忍,正想亲自在附近寻个大户人家让她进去如厕时,适才卖艺的两个小孩忽地跑了过来,好奇地望着周窈窈:“女贵人,您怎么了?” 得知周窈窈是想如厕时,两个小孩立刻道:“我们知道附近的茅厕,我们带女贵人去。” 殷岃望了两个小孩一眼,虽然看得出来他们并无恶意,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朝芽春道:“你同夫人一道去。” 芽春点点头,跟着周窈窈一道,随着两个小孩转了个弯,消失在了殷岃的视线里。 * 周家院子。 席临然未曾跟着出去,皇上留下了些许政务,他需得帮着处置,一两个时辰了,才刚刚理出头绪。 他抿着唇,在手边的白纸上记录了几句,随即便要起身,继续去查探周窈窈的身世。 喜颜虽然只寻到了一个看见周主簿救起周窈窈的婆子,但仔细想来也是,一个女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河道上,她生得又好,来来往往肯定有人瞧见,除非是用什么东西掩盖住了她的踪迹,比如马车。 席临然正是想要从马车入手,去县衙查看所有有出入城记录的马车信息。 他刚走到门口,门口便被人打开。 席临然面露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秦沐瑶理直气壮道:“我怎么就不能来,我可是你带出来的人,自然要处处跟着你。” 见席临然似乎是要出去,她眼睛亮了亮:“去哪儿啊席大人,你就带上我吧。” 席临然长叹一声:“本官确实有要事在身,你莫要打扰。” 秦沐瑶跺了跺脚:“怎么就是打扰呢,我一定能帮你的,你就告诉我吧,你要做什么去。” 女子一直挡在门前,怎么都绕不过去,席临然实在缠不过她,没好气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说了呀,你在忙什么,我想帮帮你。” 说着,秦沐瑶往门外望了望,嘀咕道:“你莫非与窈窈的爹忙得相同的事吗,这两日都没瞧见他了。” 席临然的脸沉了下来:“以后莫提这人。” 秦沐瑶莫名其妙道:“为什么呀,周主簿可是窈窈的父亲,贵妃娘娘的亲爹,为何不能提。” 席临然懒得同她解释,瞅准了她偏过身子露出的一道缝隙,便往门外冲。 秦沐瑶躲闪不及,被席临然冲了出去。她“诶”了一声想拉住男子的衣角,可是衣角将将从她手中滑过,也没拉住。 眼看着男子脚下生风跑得飞快,秦沐瑶咬了咬牙,嘟囔着:“别想甩开我。”也跟了上去。 县衙在周家的西面,为了甩掉秦沐瑶,席临然顺着青石板路便上了晚市,晚市行人不少,虽然摊主们已经开始收摊,但多少能起个遮挡作用,他闪过几下身子,便甩开了秦沐瑶。 席临然避到一旁,亲眼见着秦沐瑶往相反的路上去了,才松了口气,缓步行出,朝县衙的方向去。 刚行了一段路,他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皇上?您怎么在此处?” 殷岃闻言,稍稍转过了轮椅,见是他,低声道:“同她出来逛逛。” 席临然听到这话,抬眼望了一圈四周,疑惑道:“没有见到娘......夫人身影啊。” 喜颜轻咳一声,尬笑道:“夫人有些事,一会儿便出来,席大人准备去往何处?” 席临然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同殷岃行了礼,正抬脚准备往县衙去时,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女声:“你等等我呀!别想甩开我。” 话音未落,秦沐瑶便气喘吁吁地冲了上来,满头大汗,显然是刚绕了一大圈跑来。 她一把抓住席临然的衣角,得意道:“这下你可甩不掉了,你要去干嘛,说出来我帮你啊,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 席临然一脸尴尬,不着痕迹地想要扯开自己的衣角,却无果。 喜颜重重咳嗽了两声,朝席临然笑了笑:“席大人,您快去县衙查探吧。” 秦沐瑶这才反应过来,席临然身旁还有别人在,她一眼望见坐在轮椅的男人的背影,连忙行了礼,低声道:“皇.....老爷恕罪,奴婢不知您在在此,放肆了些。” 殷岃淡淡“嗯”了一声,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目光仍旧停留在适才周窈窈离开的街角,等她出现。 皇上居然没有责罚她? 秦沐瑶眼睛转了转,偷偷瞄了席临然一眼,朝殷岃道:“老爷,您就让奴婢跟着席大人帮忙吧。” 喜颜见席临然满脸无语,一心想扯开自己的衣角,暗自发笑,故意问道:“你瞧上去既不会武功,也不识文断字,若是跟着席大人,岂不是只能帮倒忙?” 秦沐瑶见席临然一把撕坏衣角,转身要朝县衙去,一时急道:“奴婢......奴婢也是认得几个字的!” 她挖空脑袋想了想,把先前记住的那句特别的诗词说了出来:“暮天窈窈山衔日,爽气駸駸客御风。怎么样,我是不是能跟着席大人了。” 她刚说完这话,话音未落,殷岃神色一变,冷冷地盯着她:“这诗,你从何处学来的?” 琥珀色的双眸带着浓重的威压,与适才的漫不经心全然不同。 秦沐瑶被吓了一跳,望了席临然一眼,下意识地说了实话:“是窈窈......”
第110章 失踪 “胡说八道。” 殷岃冷冷地瞥了秦沐瑶一眼, 神色仍旧如往常一般,但扶住轮椅的手背已经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她眼下不可能知道这诗的,你胆敢欺君?” 这句诗是他在她第二次回来后, 询问她名讳时告诉她的, 而这一轮次, 乃至于上一轮次,他根本就没有提过这诗, 周窈窈从何得知? 秦沐瑶被他怒气吓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道:“奴婢不敢欺君, 就是窈窈告诉我的。我们俩初次相遇时我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告诉我,她是暮天窈窈山衔日,爽气駸駸客御风的窈窈。” “放肆!” 殷岃怒吼一声, 眼眸中怒火滔天, 似乎要燃烧了面前的人。 在场的人俱被震得一动不敢动,甚至连路过的行人都顿住了脚步,观察一番后, 默默绕了路走, 避开这边。 一时间, 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窸窸窣窣。 半晌后,殷岃深吸一口气, 神色稍稍平静了些许, 一言不发, 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喜颜担忧地望向沉默下来的男人, 轻声唤了一句:“皇上,您还好吗?” 殷岃轮椅上的扶手已经凹进去了两个手掌印迹的大坑,足以见得他用力之大。 男人没有回话,琥珀色的瞳仁盯着虚空中的一处,久久沉默。 她居然有记忆,她何时有的记忆,她又有多少轮次的记忆,既然她一直有记忆的话,为什么不寻他。 喜颜心中忐忑,劝解道:“皇上,有什么事,等娘娘回来您当面询问她吧,您自己心里想来想去,那不是个法子。” 闻言,殷岃阖了阖双眼。 他确实应该问问她,把所有的问题,都挨个问清楚。 她是怎么能够狠下心来,在每一轮次的开始,都装作不认识他的,如果她能够对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思念,他们之间,又能省去多少弯路。 明明两人曾那般亲密过,明明她也曾经把全身心放在自己身上,明明,她是世上最用心为他准备生辰的人。 他每一次小心翼翼地呵护她时,她是不是都在心中默默嘲笑?嘲笑他的笨拙? 席临然见皇上平静了许多,也低声宽慰道:“贵妃娘娘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皇上莫要生气,待误会解除便好了。” 但他刚说完这话,轮椅上的男人便倏然间睁开双眼,转过身子,目光冰冷地盯着他,冷笑一声:“难言之隐?” 她怎么有那么多的难言之隐,上一轮次时,芽春也是这么同他说的,她有难言之隐。 他是这个世上同她最亲密的人,她有什么事不能同他说,所谓的难言之隐,只是不信任的借口。 殷岃定定地望着眼前又留了胡须的男子,沉声道:“既然你说她有难言之隐,那朕便问问你,朕待她如何?” 席临然立刻道:“皇上对娘娘,自然极好。若臣是女子,定然羡慕。” “那你便说上一说,朕既然如此对她,她为何连有原先记忆之事都要瞒着朕?” 席临然怔住:“这个......这个......” 殷岃再次冷笑:“你也无话可说,你也是娶过妻的人,难道不知,这是因为,她不信你吗?朕自诩已经做到极致,可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说到后面,男人声音渐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同自己说话。 他不再看席临然,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上,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得旁人都听不见:“可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殷岃缓缓操作轮椅,转过身子,复又望向周窈窈适才离开的街角,抿紧唇瓣,默默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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