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窈微怔,仿佛旧日重现。 见她有些愣神,殷岃重新直起身子道:“你毕竟是因为朕而伤的,不要多想。” 周窈窈忍不住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论皇上他来回几次,还是这般模样,她哪里多想了,只是心有感慨罢了。 她张了张嘴,差点谄媚狗腿地阴阳怪气一番,但想到皇上先前听到她狗腿的话便高兴,想了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闭上嘴,只点头,不说话。 殷岃这便算是体恤完了下属,转身朝喜颜道:“回御书房。” 芳霞殿里间狭小,他坐着轮椅,转身有些不便,喜颜想从另外一边侧身过去帮皇上转身,但还不等他走过去,便看见周才人已经努力侧出了身子,黛眉紧蹙,双眼紧盯着轮椅的角度,不着痕迹地在皇上身后推了一把。 这一丝力气本不易被察觉到,但殷岃毕竟有习武的底子在,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他顿了顿,也没有回头,直直地便同喜颜一道出去了。 只是在出门时,他还是用余光往后瞟了一眼,见周才人安静地躺在榻上休养,没有望向他,仿佛适才不是她帮忙推了一把一样,心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复杂情绪。 自从他受伤双腿落下残疾后,每个人都待他小心翼翼,无论是喜颜还是顺德,甚至都会避开在他面前说“走一走”这般的字眼,而他,已经在众人这种极致的体贴中有些麻木。 可那个没有规矩还口出狂言的女子,却细致至此,没有像旁人一般大张旗鼓地帮忙,只轻轻地搭了把手。 出了里间,喜颜的双手已经搭在了殷岃的轮椅靠背上,正要使出力气时,却听皇上道:“不必了。”言罢,他便要自己用手操作轮椅前进。 喜颜面露焦急之色:“皇上,这芳霞殿离御书房还远呢,您尚未用晚膳,还是奴才把您推回去吧,不然饿着了您的龙体该如何是好。” 殷岃缓缓摇头,没有答话,沿着宫道,一点一点地朝御书房去。 喜颜只得一路跟随,好不容易到了御书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他命人去传膳时,殷岃又开口叫住他:“加个酱肘子。” 皇上一向饮食清淡,怎么又要用酱肘子了? 喜颜想看看皇上脸色,但殷岃已经自己操纵轮椅,缓缓行进去了。
第83章 答案 酱肘子随着晚膳一道送来了御书房, 殷岃坐在案几前,望着那一碟油亮亮的酱肘子,迟迟没有动筷箸。 喜颜瞧了下皇上脸色, 更是奇怪他为何要酱肘子了, 难道是因为瞧见周才人吃得香? 他凑上前道:“皇上, 若是嫌弃油腻,奴才还是撤下吧。” 殷岃道:“不必。”说着, 终于拿起了筷箸,迟疑地朝那还在轻颤的肥肉上戳去。 那肘子炖的烂熟入味, 轻轻一戳便能撕掉厚厚一层皮肉, 肉香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殷岃毫不费力地夹了一大块,习惯性地偏了偏身子, 似乎是要往身旁的碗碟里夹。 “皇上?” 喜颜有些奇怪, 轻轻唤了一声。 多亏他这一声,殷岃很快便反应过来,趁着那块肘子肉还没落在木案上, 便将它放进了自己面前的玉碗中。 奇怪, 明明身旁无人, 他为何却想给身边的人布菜。 兴许是心疾犯了吧。 殷岃没有多想, 在喜颜期待的目光里,殷岃缓缓咬下一口,旋即眉头紧蹙。 这便是她最爱吃的酱肘子的味道?油腻腻的, 就算是御厨的手艺也解救不了这东西本来的口味。 喜颜忙道:“皇上不喜, 奴才还是将这菜撤了。” 殷岃勉勉强强咽下口中的那一大块肘子肉, 低声道:“撤吧。” 他就不该好奇心起来,吃这玩意儿。 * 因为没伤到骨头, 周窈窈过了两日便能行走了,不过御书房再也没人来传消息,说是要让她去帮忙伺候皇上。 周窈窈干脆就在屋中待着,闲暇时候同芽春唠唠嗑,混过一天算一天。 不过很快,她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什么东西?我一个小小的才人,为何要让我去操办春祭啊?” 开什么玩笑,她都经历了过好几次了别想蒙她,春祭可是皇后才能亲手操办的,她这个品阶,比上一轮次的贵妃还厉害,都直接操上皇后的心了。 周窈窈也不理内务府来的内侍,反正她现在彻底摆烂混日子,吃食有芽春操心,也不怕得罪谁,干脆利落道:“不去。” 内侍面露难色:“才人,这皇上的后宫中就您一个宫妃,您不操办,还有谁能操办啊。” 周窈窈耷拉着脸,苦哈哈道:“公公,不是我为难您,才人操办春祭,说出去莫让别人笑掉大牙,我连春祭的流程都没听说过,让我操办,只会丢了皇上的脸。” 春分时刻将至,天气渐暖,殷岃在宫中散心的时间也长了,不知不觉间,便行到了芳霞殿附近。 喜颜见皇上有了宫妃后也多日未至后宫,心中着急,此时恰好顺水推舟道:“皇上,这也好几日了,咱们既然已经行到这了,要不要去看看才人的伤势如何?” 殷岃沉吟片刻,微微颔首,随即也不要喜颜推,自己默默操动着轮椅,行了进去。 刚行过花厅到了廊下,便听见周窈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只会丢了皇上的脸!” 这般有气势,想来伤势是大好了。 殷岃脸色一沉,就着轮椅进去,沉声道:“何事喧哗?” 周窈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是他来了,但却又没有通传便进来,忍不住心里直骂娘。 原先他就是这个毛病,如今还没改,就不知道听太多墙角也会损坏帝王威严吗。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周窈窈还是随着那俯身行礼的内侍朝皇上行了一礼,道:“问皇上安。” 待殷岃让两人起来后,不等周窈窈开口,那内侍便道:“皇上,奴才来寻周才人主持春祭之事,周才人多番推脱,故而有所喧闹。” 嘿,这小鳖崽子,还恶人先告状。 周窈窈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头朝向殷岃:“皇上,臣妾只是个才人,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哪里知道什么春祭,莫失误了差事啊。” 她瞪人时,眼波流转,丝毫没有一点小家子气,反倒多了些话本里的女将军才有的美艳厉色,生机勃勃。 殷岃望着她因为不悦而稍稍皱起的饱满唇瓣,微微愣神,不过也只耽误了一瞬的功夫,便回过神来。 周窈窈本以为这种大事殷岃肯定要求稳,但没想到,殷岃看也不看她,只望着那内侍道:“既然宫中只有周才人一位宫妃,那便定她,你们协助便是。” 内侍立刻朝殷岃和周窈窈行了一礼,脸上的烦躁顿失,带着点笑意去内务府回话了。 周窈窈一脸无语地立在原地。真是的,这下她不但要操心春祭,还得天天见着他,见着他就有可能发生纠葛,时间久了,她还能不能回家了。 殷岃见她懒懒散散,一脸颓然,似乎下一刻便要躺下来撒泼,沉声道:“操办春祭可是莫大的荣耀,你家乡的县志、地方志必然会记录在册,光耀祖宗门楣,还不好好准备?” 她都不是这地方的人,她光耀谁啊。 周窈窈长叹一声:“皇上,臣妾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极为难看,哪里有那个能力操办春祭啊,您要么,还是寻旁人做事吧。” 殷岃听她百般推辞,不遵旨意,脸色黑如锅底,只想厉声将她责骂一番,但留意到她话里的讯息,又思索了起来。 前几日那字条的主人,虽然识字不多,但字迹却算不上难看,这周才人一下自比圣人,一下对宫道又大发见解,自大傲慢,不知礼数,绝对不是个自谦的人。 他心中那一点疑惑又流露出来了,朝喜颜吩咐道:“笔墨纸砚伺候,朕倒要瞧瞧,才人这字究竟有多不堪。” 前几日来拿她字迹的内务府,与御书房扯不上干系,周窈窈便没有多疑,直接整个握拳一般执起毛笔,在殷岃嫌弃地目光里随手写了个“周”字。 殷岃上前,见那字潦草不堪,不但没有前几日送去的那字写得好,甚至还没有木匣内的字条字迹工整,一时间陷入沉思,定定地盯着那字,没有动作。 那前几日的字,是她担忧自己的字太拿不出手,寻人帮她写的? “皇上?”周窈窈不知他心中所想,看他这样,心中发毛。 殷岃的视线在那“周”字的提勾上停了片刻,最终移开了视线,凝视她泄露出一丝紧张的小脸,蹙眉道:“嗯?” 嗯什么呀,这到底是过关还是没过关。 周窈窈嘿嘿笑了一声:“皇上,让臣妾操办这春祭,是不是不太妥当。” 殷岃不答,半晌才道:“你既然自比圣人,自然是有法子操办好的。” 周窈窈张大了嘴,这是皇上在同她开玩笑?他们还没怎么认识吧,依他的性子,居然能同自己开玩笑?她虽然自比圣人,但那是为了遭他厌恶,不是为了逗他笑啊。 正在周窈窈火速头脑风暴评定面前的男人是不是有了前世的记忆之时,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若是你没有办好,丢了皇室颜面......” 殷岃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周窈窈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放心,臣妾定当全力以赴。” 殷岃这才点头,瞧了瞧周窈窈先前受伤的那只脚腕道:“朕来看看你是否恢复,耽误了这些功夫,既然无事,便去操办春祭吧。” 说完,也不看周窈窈有没有行礼,自己操作着轮椅,缓缓往出去。 周窈窈微微愣声,待他走后躲到窗子后一看,发现他居然一直没有让喜颜推轮椅,手臂上的青筋寸寸暴起,但他身影却还挺拔,一点点,消失在渐渐浓郁的夜色里。 喜颜一直跟着皇上,见他现在行得速度比先前稍稍快了些,心中感慨,低声道:“皇上这般下去,不用多少日子,便能自行在宫内散心了。” 殷岃没有答话,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垂了垂眼帘,望向自己衣襟下摆微微起伏的凸起。 那里曾是一双腿,带他纵马驰骋,带他阅遍天下。 不过都过去了,他从不是沉湎于过去之人,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有一个疑问,将要解答。 进了御书房后,男人径直去向书案。 他拿起一只笔,沉吟片刻后,先写了一个“周”字。 字迹潦草,龙飞凤舞,与适才周才人写得相差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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