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分家那一刻,鲜红占据全部视线。 消停许久的ptsd再度发作,苏源呼吸困难,手指颤抖。 狠狠闭了闭眼,又强迫自己睁开。 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他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得将梁盛人头落地的画面铭记在心。 心脏鼓动剧烈,苏源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将那血腥一幕收入眼帘。 行刑台四围,百姓们拍掌称快。 “要我说这样还是太便宜他了,一刀下去啥也不晓得了,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嚯!你个老婆子一把年纪,看不出来还挺恶毒。” “这可不是恶毒,谁能让我填饱肚子,我就站在谁那边。” “况且就算上头死的那个跟苏状元没关系,他干了这么多坏事,那也是活该被砍脑袋。” “上个月地里收了两大筐天铃,中午就吃这个,我得赶紧回去了。” “你还真别说,我也正有此打算。” 自有专人收拾梁盛的尸身,百姓们闹哄哄地说笑着,三三两两散去。 苏源放下车帘,抿一口茶水,试图化解口鼻中氤氲的铁锈味。 “去如意火锅。”他吩咐道。 陈正还是头一回现场观刑,有些吃不消,但不妨碍他的激动。 搓搓手拿起鞭子,不轻不重落在小红的屁股上:“公子您坐稳,走喽!” 浓郁的茶香压下喉咙里的血气,苏源无声勾唇,跌宕起伏了几个时辰的心绪安宁许多。 梁盛的仇姑且算报了,还剩一个梁守海。 食指轻叩桌面,苏源漫不经心地想着。 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马车外是嘈杂人声,苏源一路听着小贩中气十足的叫卖,很快来到如意火锅。 眼下他正处于舆论中心,不方便从正门入,苏源直接刷脸,从后门直通三楼的专属雅间。 伙计刚上了壶茶,杜必先就急吼吼赶来了。 他都来不及擦额头的汗,在对面坐下:“你怎么来了?” 苏源放下茶杯:“正好出门,顺路过来瞧瞧。” 见杜必先满头大汗,心下纳罕:“你这是......去后厨打下手?” 面对苏源的揶揄,杜必先连灌三杯凉茶,继续擦汗:“可不是!” 苏源轻挑眉梢,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厨子和伙计都是往多了招的。 杜必先怎么说也是铺子的东家之一,怎的还要他进后厨做事? 杜必先苦笑道:“还不是店里的生意太好,你可不知道,自打开张以来,那每天都是满客,甚至还有人吃不上,在后头排队的。” “厨子和伙计们都忙不过来,我都已经在铺子上帮着忙了三四天了。” 苏源轻戳桌上的水珠:“没再招人?” 杜必先苦着脸:“别提了,咱们这铺子的生意不知招了多少人眼红,背地里派人打探方子的那是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好在那些厨子和伙计都是签了契书的,不敢对外胡言。但耐不住对方给得多啊,前几天就有个后厨打下手的,没忍住诱惑答应了。” 苏源指腹下压,水珠瞬间失去圆润的形状。 “还好被我事先觉察到不对劲,抢先一步把那个伙计给扣下了。”杜必先无奈摊手,“自家的伙计都能这样,更遑论从外面找来的了。” 红尖的存在本就惹眼,再加上源源不断的客人,招来同行冒着风险高价试探也很正常。 苏源轻笑一声:“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无妨,放眼整个京城,手头有足够多红尖的人又有几个。” 和现代不同,在靖朝辣椒可是奢侈品。 除了他,又有谁舍得花高价购入,再将其制成锅底,以平价售出? 应该是没有的。 “是我多虑了,那等回头我就安排人进来。”杜必先说着,突然一拍大腿,“我差点给忘了!” 苏源随口问:“什么?” 杜必先眼神灼热:“现在整个京城都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你就是进献天铃和红尖的大功臣,个个都对你感恩戴德呢。” 尚未正式入朝就有了这么大的功劳,又有陛下鼎力支持,以往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几乎一夜之间消弭无踪。 走在大街上,只要是有关苏源的,那都是大篇的溢美之词。 得知这一消息,杜必先连午饭都没顾上,跑去祠堂给他老爹老娘上了炷香,又连叩三个响头。 定是老爹老娘泉下有知,护佑他与苏源有了交集! 其他不谈,光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火锅铺子的盈利,就抵得上他手里其他铺子半年的收成了。 苏源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缓声道:“我进献天铃只是极小一部分功劳,如今天下人都能吃上天铃,还是陛下仁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天铃广而普及。” 杜必先脑子机灵,当即反应过来,不住点头:“是是是,也多亏咱们有位视民如子的陛下,靖朝如今国泰民安,都是陛下励精图治的结果。” 苏源喝一口茶,笑容加深:“杜兄可用过午饭了?” 杜必先摇头:“这不是正忙着,要不是你来,我估计得午饭晚饭一块儿吃。” “正好今日得闲,不若你我二人一起吃顿饭?” 杜必先求之不得,当即叫了伙计进来点菜。 吃饱喝足,苏源站在窗前往楼下看。 大堂里座无虚席,锅子咕嘟咕嘟翻着泡,热气升腾,火锅独有的香味溢满每一个角落。 大家吃得满头大汗,却都忙不上擦,筷子几乎甩出残影,生怕动作慢了,锅子里的菜被同伴抢走。 坐在一楼大堂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 他们身着布衣,笑容真诚质朴,轻松的气氛在桌与桌之间无声传递。 杜必先站在边上,惬意地拍着肚皮:“幸亏当时价格定得低,老百姓都能吃上,不然生意肯定没这么好。” “民以食为天。”苏源偏头,“美食当前,纵使是普通人家也忍不住进来饱餐一顿。” 杜必先抚掌,深表赞同:“不过我觉得,咱们铺子只卖火锅太过单一,可以尝试着卖些旁的东西。” 苏源作洗耳恭听状。 杜必先咳嗽一声:“不是说婶子以前是开点心铺子的吗,咱们也可以在铺子上卖点心,饭前饭后都有人吃。” 苏源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杜必先被看得心虚,他确实有几分私心。 眼瞅着苏源圣眷正浓,他担心自己地位不稳,思来想去想出这么个法子。 一来双方都能赚钱,这二来嘛,也算是小小地讨好一下苏源的母亲。 苏源揉揉眉心:“我回去问问,明日再给你答复,如何?” 杜必先暗下松了口气,满口应下。 苏源又在铺子上待了一小会儿,就提出告辞。 “你等我一下!”杜必先小跑着出去,回来时怀里抱着厚厚一摞账簿,“这是从开张到现在的账簿,每天的进账和采买都详细记在上头。” 他翻开一本递给苏源:“你看看这样行不,不行的话我让人再改。” 苏源简单翻了下,虽不如现代的记账便利,但也一目了然:“就这样吧,等我看完了就让人给你送来。” 杜必先让伙计把账簿搬上马车,目送着苏源离开。 回到春宁胡同,苏慧兰正在屋里做衣裳。 见苏源进门,她招手:“源哥儿过来,娘给你新做了身衣裳,过来试试。” 苏源从善如流,接过外袍换上。 苏慧兰在两步之外打量着,用眼神衡量,并未向年幼时那样用手试探。 “这才过去几个月,娘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这腕骨都露出一小截了。” 苏源抚平衣襟上细微的折痕:“就算长高也长不了多少,娘您把袖子稍微放宽些,长一点不碍事。” 苏慧兰佯装生气地瞪着他:“娘在家又没什么事可做,不过几件衣裳,我还能累到不成?” 苏源抬手讨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做针线太费眼睛,您又总是在晚上坐在灯旁缝补,对眼睛伤害极大。” 就跟住校时躲在被窝里打手电筒刷题背书是一个道理。 第二天眼睛酸胀,严重时还会情不自禁流生理泪水。 源哥儿到底是好意,苏慧兰缓了面色:“我晓得了,以后一定不在晚上做活。” 提到做活,苏源想起正事。 褪下半成品外袍,坐在他娘对面说:“娘您初来乍到,周围邻居又没有相熟的,在家里一定很闷吧?” 苏慧兰顿了顿,也没瞒着:“倒也还好,找点事做一天就过去了。” 苏源就把杜必先的提议告诉她:“您可以提供方子,也可以去铺子上盯着,教他们具体怎么做。” “最重要的是,家里多一份收入来源,您也能充实些。” 源哥儿这般为自己着想,苏慧兰很难不感动,连声应好:“那我什么时候去铺子上?” “我明天给他回复,得让他准备一两天,等我将账簿看完,您差不多就能去了。” 提及账簿,苏慧兰自告奋勇:“我也能帮你看一点。” 却被苏源婉拒了。 他有自习室这个金手指,很快就能看完。 “这些账多且复杂,我自己看心里也有数,这两天您可以研究研究点心方子,客人都喜欢漂亮新颖的。” 苏慧兰也不强求,欣然应允。 让陈正把账簿搬进书房,苏源在里面待了一个下午。 其实查账簿只用了一刻钟,其余的时间都在看书,也算是替金手指打掩护。 昨夜又是发烧又是情绪大起大落,天刚黑苏源就眼皮发沉。 草草用了晚饭,洗漱后倒头就睡。 翌日一早,苏源让陈大去如意火锅,向杜必先转达了他娘的意愿。 杜必先喜出望外,当即表示会尽快辟出一块地方,专门用来做点心。 苏源得到回复,暂时性地放下手中书本:“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陈大应声而出,没一会又折返回来:“公子,有位姓郭的老爷登门拜访,说是来赔罪的。” 提及“郭”姓,苏源当即想起郭连云。 不知何故加入到诚郡王阵营,和梁盛、张剑狼狈为奸,企图毁掉他的郭连云。 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苏源沉吟片刻,还是应了。 然而等他看到郭姓老爷本人,却发现对方是郭连云他爹,郭大人。 遂起身见礼,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 郭大人身后空无一人,竟是孤身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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