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御史骑着马经过,盯着的人给他们打了一个手势,那两个人牙子饼也不要了,冲了上去就跪在了御史的马前。 可怜的御史,一口胡饼噎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于是,没过多久,除了山南道盐税贪污外,明都之中又爆发了一场私妓官司,都是直指太子的。 御史直奏,两个从江南来的、专事教养扬州私妓的人牙拦马告状,说他们把私妓们送到了京城之后,并未收到银子,如今人财两空,才咬牙告状。 其实人牙子并未直指太子令其蓄养私妓,但他们无意撞见了一个自己调教过的私妓,成了京中某官员的姬妾,御史沿着这位官员查过去,就发现了送私妓的人与东宫有关,才怀疑到了太子身上。 是以,御史直接参了太子意图用女人拉拢朝臣,结党营私之罪,道储君已在窥伺帝位。 这么大胆的揣测寻常御史可不敢说,季青珣授意人牙子拦的,正是好“以直邀名”的御史周秉。 明都的私妓案和山南道的贪污案同时爆发,互为应和,揭开了太子向来贤良的皮囊,朝野上下比之先前洪灾议论得更加纷涌。 太昊宫中有一个后悔起身的人。 御史都在旭安门外跪了半个晚上了,皇帝还不知道。 等一上朝,皇帝本以为今天吵的还是先前洪灾拨款的旧事,没想到变成了太子,的案子。 贪污之事他自己就有份,这不消说,但这买卖私妓,拉拢朝臣,就是焦头烂额, 朝中吵得比洪灾拨银子时还热闹,毕竟凡是给太子帮腔的,立刻就有人指其为太子的人,接着说话的人又要自证并没有收过什么私妓。 还有将视线放在贪污案上的,又从太子贪污发散到了别的地方去,觉得太子连军队、漕运、铸币等事都染指其中。 总之殿内乱成了一团,还是左右尚书仆射开口,才勉强算是稳住了局面。 李持月到宫里的时候,皇帝的大朝会还没开完。 在等着阿兄下朝的时候,李持月见到了上官峤。 “老师。”李持月没有拿公主的架子,先问候了一声。 上官峤无须参加大朝会,便在紫宸殿候着皇帝下朝,一声“老师”,随着熟悉的语调撞在心坎上,他抬眼看去,便是公主笑吟吟的脸。 上官峤本分地行了一个礼:“公主安好。” 又想起多日不见的缘由,他问道:“不知如今的七县境况如何?” “真如老师所说,不过所幸伤亡不大,至少水退之后,不会生瘟疫。”李持月将当时的情景描述了出来。 上官峤欣慰:“如此已是大善事一桩了。” 李持月见他一脸要阿弥陀佛的样子,心下奇妙,说道:“老师若是没有读书入仕,怕是要出家当和尚去的吧。” 上官峤显见的一怔,而后笑着摇头:“此次七县百姓得救,靠的可不是神佛之力,而是公主的悲悯之心。” 他并没有说大话,这次洪灾若不是李持月事先安排了乡绅,灾祸更大。 原以为李持月只是随口一问,听过就罢了,没想到她不但放在了心上,还立刻就让人去办了,这并不是随口就能吩咐出来的事情,公主她……确实对百姓上心了。 上官峤又觉得自己在大觉寺中说的话过重了些,对公主可称得上冒犯,她却从未计较,仍认他为老师,可见胸襟。 李持月不知他心中已对自己改观,在意的却是别的事,“老师不信佛?” 上官峤瞧透了她的心思,低声问道:“公主想将豫王算计到哪一步?” “你不赞同?”她想起上官峤说过,不该以乱法的代价去对付有罪之人。 “不,豫王罪有应得,你做得很聪明,可是……再聪明的人,也不该想到利用这种虚无缥缈的预言。”他比季青珣更清楚,这预言和寂淳并无关系。 李持月心中打了个突:“那是普广禅师显灵托梦,本宫不过是借这阵东风罢了。” 若是别人会信,但上官峤比谁都清楚,普广禅师当年能预言女帝登基,不过是女帝需要罢了,他又怎么可能会给寂淳托梦呢。 而且早在寂淳做法事之前,李持月就担忧起了七县的事,还费心给县令去信,好像笃定了洪灾会来。 不过李持月去过大觉寺、见了寂淳的事,上官峤没有和任何人说。 他只凝望着公主的脸,她既然不想说,上官峤也不会在此事上纠缠:“公主,如今既成所愿,往后万莫做出铤而走险之事。” 见他双目□□沉静,李持月有如在佛前自省,真有一种要被他看穿了的感觉。 自己那时还跟他撒谎只是去大觉寺游玩,可不能让他对任何人说。 她抬手扯了扯上官峤的袖子,喊了一声:“老师——”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佛塑崩塌,上官峤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想要扯出袖子。 结果冲劲儿带得她身子晃了一下,又不得不抬手扶住她的小臂。 “诶——”等被扶站稳了,李持月也不管他作甚如此大反应,只说,“老师,您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本宫却信重寂淳禅师的佛法,你是不知道,当时那种玄妙的感觉, 佛祖有心救百姓,所以不止让禅师托梦,也让本宫巧合之中得见禅师,并对此深信不疑,对了!没准咱们能在大觉寺遇见,也是冥冥中天注定,让老师来提点本宫的……” 她双手合十,感念于心。 听她胡扯遮掩,上官峤无奈,也只能当不知道了,“臣只是想提醒公主,如今已是个好结果了,其余的,恕臣蠢钝,如何能尽知,又何必空口去说呢。” 李持月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愈发信重上官峤的为人,闻言也高兴了几分,“那说好了,这是咱们师生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说着伸出一根小指要他保证,上官峤却没有动作。 “老师——”她拉长了声音,带点不满,他怎么在走神啊。 视线从李持月幼稚的动作上移,上官峤定了定神,握住的手抬起,也跟她一样伸出了一根小指,两个人打了勾。 李持月还晃了晃,像小儿的玩闹一般。 皇帝下朝回来,就见着了这么一幕。 上官峤远远就见到了皇帝,松开了手退到大殿门边,随众一道恭迎天子,李持月也规矩地行了礼。 自己在朝上受气,她在这儿和风华正茂的起居郎卿卿我我,皇帝心气不顺,瞪了她一眼,径直进了大殿。 李持月紧步跟着进去了,上官峤却被殿中监拦住,“圣人今日想和公主说些自己人的体己话,起居郎先去集贤殿候着吧。” 不多时,殿内传出皇帝的咆哮,上官峤只听得提到了豫王。 殿中监又笑着赶人:“起居郎请吧。” 他也只能先行离开了。 紫宸殿内,皇帝的话似乎还带着回音,反复回荡,“你说什么,豫王没有杀神女,真的神女已经不知去哪儿了?” 李持月捂住要聋掉的耳朵,等皇帝吼完了,才说:“不错,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 “三娘,你究竟在干什么!” 皇帝已经被山南道贪污的案子弄得焦头烂额,现在又说豫王并未杀神女,那又是怎么回事,他真是一脑袋的官司。 他才不在乎豫王是不是无辜的,皇帝只想找个能出银子的挡箭牌罢了。 寻常人被皇帝这么盯着,只怕要露出破绽,幸而李持月常年对她阿兄说谎,早练就了过人的心态,她只是微微皱眉,假装不懂他的意思:“三娘不明白阿兄在说什么。” “前面这么大阵仗地说豫王有罪,这节骨眼豫王就上书说闵徊无罪,还给他赔礼,是不是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皇帝不喜欢别人拿他当傻子。 她噘嘴:“他害死的是神女这件事,又不是我说的……”那是陈汲拿出了庚帖揭露的,与她何干。 “那豫王给闵徊当街赔礼,你为何放任?” 她双手一摊:“他确实害死了人家妹妹,我为何要拦?” 皇帝戳着她的脑门:“那这么多人指责豫王杀了神女,你为何当时不说清楚,现在才来说。” “我昨日一听到,就派人去问了禅师,因为宵禁,也是今天一早才得的消息,这不就紧赶慢赶进来宫来禀报阿兄嘛,就怕阿兄真的削了豫王的爵位。” 照这么说,她还对豫王这个堂兄关怀备至了。 皇帝有些不确定了。 “阿兄真觉得我是要害堂兄?” 李持月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来,指向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满目的不敢置信,“我救闵徊,确实是为从前的一句承诺,但闵徊也确实无辜,可我从未想过针对豫王,知道神女之事存疑,就紧着去问了禅师,免得阿兄真处置了豫王,若真要害人,我今日何必进宫?” 妹妹情绪给得很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说出来的话也有道理。 她要真想陷害豫王,何必现在又要来帮他脱罪呢。 皇帝又理出一个线头:“那豫王为何反口闵徊无罪?” “他既害死了人家的妹妹,当时也以为那真是神女,才想着忏悔,不敢再继续冤枉神女的哥哥吧。”李持月直道他良心未泯。 那这件事豫王也还是有错。 皇帝道:“你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神女已经不见是怎么回事?” 李持月早把说辞想好,“我请寂淳禅师去看过闵知柔的尸身,禅师说那不是神女,八字也不对,可庚帖上的八字和禅师给的分毫不差…… 于是闵徊这才想起来,自己妹妹出生时原是生的一对儿双生子,但不足一岁的时候,其中一个就被人偷走了,不知下落,因不知被偷走的是哪个,如今闵知柔的八字只怕是另一个人的,是以,这靖水神女便失落无踪了。” 一边说,她一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皇帝的面色,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没想到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发展。 “真是一波三折,连说书先生都不出这么离奇的故事来。”皇帝还真是开了眼了。 编造了这出故事的李持月望着门外,心说过奖。 算了,皇帝想不通,也懒得再想,他还有太子的事要处理,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不过这样一来,赈灾的银子又要去哪里找?这才是问题。 “此事多少人知道?”皇帝眯起眼睛问。 李持月听明白了,要是事情没有传开,他就要将错就错,把豫王府的银子掏出来用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80 首页 上一页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