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康熙所言,这条河,远没有长江的气势,没有黄河的雄浑,却自有一番意趣。远远望去,河道顺着地势蜿蜒,形如月牙,河水缓缓流淌,静谧无声,鱼儿在水下欢快游动,时不时吐出泡泡,在水面上惊起圈圈涟漪。波光粼粼,在午间日头的照射下,折射出金色看碎茫,浮光跃金,偶尔有鱼儿从水中跃出,将金辉打碎。 在河道旁边,还停放这好几只船,也不知是渔人捕鱼所用还是渡河之舟。 云珠拉拉康熙的袖子,康熙低头,只听间云珠兴奋地在他耳旁说到:“万岁爷,此等美景,若能随波而下真是美哉。” 说完,云珠又反应过来,此时不在宫中,在外随意游玩难保安全,她急忙转圜:“可惜此地条件有限,无法实施。” 康熙却不以为忤。此地在京城至遵化的途中,对于北方,清廷有着十足的掌控,不似南方还有着反清复明的不安定因素,在北方,康熙有自信,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刺杀事件,他笑了笑,示意跟随而来的侍卫和船家沟通。 很快,此时便已办妥,颤巍巍的船家佝偻着腰,躬着身子等候着。 康熙率先跳上船,小船随着水波来回摇晃,很快,康熙便稳住重心,扶过云珠。 云珠顺着康熙的力度上了小船,苍老的船家行过礼够,摇着桨往河流下方行去。 跟随着的侍卫忙分散开来,坐上其余船只,护卫着康熙。 摇啊摇,摇啊摇,小船飘飘荡荡,并无画舫的精致,更无大船的壮阔,穿行在漫天芦苇之中,鱼儿被小船游过来的动静吓到,奋力往外游去,鱼尾甩动,溅起水花。 云珠看着有趣,微微侧过身子,将手伸出船舷,浸入河水之中。 河面已经被太阳晒暖,触手生温,再往下探,水面之下的部分,依然寒凉的不行,云珠指尖刚刚接触,便打了个哆嗦,忙老实地拿了出来。 康熙笑着将云珠的手握住,向船家讨了杯水,将云珠的手洗净,又掏出帕子擦着云珠手上的水,嗔骂道:“可长教训了?” 云珠手指蜷缩,看着康熙将她手指一根根打开,细细擦拭,好似真的是再体贴不过的郎君,她垂下眼,笑得很是愉悦。 “贵人。”这船家也是个胆大的,他在这船上来来往往这么多年,自诩是个有眼力的,这两个贵人看着便是和煦的,便想着多赚点赏钱,好让家里婆娘孩子日子好过点,看着眼前小夫妻这情意绵绵的模样,船家鼓足勇气,恭维说道:“老爷夫人天生良配,我们这里有个庙,在姻缘之事上很是灵验,不仅未婚的女孩儿喜爱去那儿求签,就连那些嫁了富贵人家的太太们,都爱去那儿求夫妻和睦,都说很准呢。” 夫妻和睦。温柔倾听着船家话的云珠一愣,夫妻,在外人面前,她和康熙的相处竟然如同夫妻么。然而,云珠心知肚明,她算什么妻子,充其量不过是比较得康熙喜爱的人罢了。 很快,云珠便回过神来,这份怔忡若不是康熙一直盯着,也要忽略过去。 云珠笑着对船家说道:“这儿的寺庙自然灵验,可惜我们时间不够,待会儿便要启程离开。” 船家遗憾地看着云珠,为了赏银,还在苦苦劝说:“夫人,您可别不当回事,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这个庙是真的灵。” 云珠依然笑眯眯的,却不松口。 “寺庙在哪儿呢?”却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康熙,开口询问。 “老爷,不远,拐过弯便到了。”船家喜出望外。 “既如此,便去看看。” “万岁爷!”云珠惊呼:“可是这不妥当!” 至于是何处不妥,康熙心知肚明,在出行途中扔下大部队,此为其一不妥,贸然去陌生地方,此为第二不妥,和妃嫔去姻缘庙,此为第三也是最大的不妥。 “无妨!”康熙一锤定音。 云珠不再言语,只看着小船拐弯,顺着河道而下。 没多久,果然便远远看到船家说的寺庙,此庙却如船家所言,香火极盛,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从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家,到穿着荆钗布衣的寻常妇人,都拿着祭品,虔诚求佛。 很快,小船便在河道旁停稳,船家腰弯得更低:“贵人顺着往前便可,待您尽兴后再回,小人依然在此等您。” 康熙顺手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扔给船家:“不用等了。” 船家眼疾手快接过沉甸甸的银子,估摸了一下重量,足够他们一家几口人舒舒服服过上一年了,他忍着将银子往嘴里咬的欲往,连连感谢。 康熙却不再理船家,他握住云珠的手,对着跟上的侍卫吩咐几句,让人去出发之处将马骑来,又点了一个侍卫回车队传话,让车队休息完毕便启程,无需等候。 大队的侍卫中分出来了几个,他们行过礼,便往回走去,更多的人沉默着跟在康熙的身后,被康熙转身时那个警告的眼神吓得够呛,恨不得能赌咒发誓,绝不会将君主今日的行踪泄露。 寺庙沿河而建,在不远处的小坡上,顺着被踩出来的路走过去,只见不少人在坡下叩拜往上。 云珠和康熙拾阶而上,很快便到了寺庙山门处。此处不愧是船家极力推荐之所,香火确实旺盛,里面有正当年龄的女孩儿被家中长辈带着,脸上露着憧憬、期盼,也有刚刚嫁人的小媳妇,挂着甜蜜美满的笑意,更有年华不再的妇人,苦涩的祈求夫君的回心转意。 如此种种,世间万象,尽在此处。 云珠随着众人往庙中走去,在主殿上了三炷香,拜过菩萨,便向着等候在外的康熙走去。 “这么快便出来了,可求完了?”见着云珠没进去多久便出来,康熙有着几分惊诧,他也是陪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礼过佛的,每次都是拜了又拜,求了又求,康熙已经做好云珠在里面消磨半日的准备,却不料如此迅速便离开。 云珠笑意盈盈,望着康熙的眼中柔情似水:“臣妾所求不多。” 康熙愣住,蓦然笑了:“还是爱妃蕙质兰心。” 待两人从寺庙中出来,天光依然大亮,派回去的侍卫已经将马匹全部牵回,不出意外的,康熙听见回禀,车队已经启程。 康熙跃身上马,又将云珠搂住,对着云珠说道:“我们跑快点,从后面追上去。” 车队人员庞大,不仅有太皇太后、大阿哥,还有大群的官员、侍卫,下人,再加上这些人的行礼辎重,走在路上速度必然快不了,很快便能追上。 云珠乖乖点头,拎起兜帽,将头脸盖住,遮挡迅疾驰骋下的砂砾。 康熙朗声大笑,纵马前行,如此恣意,意气风发,这是和紫禁城中截然不同的模样。 马儿沿着车队走过的方向而去,走着走着,云珠觉着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停止了走动。 “怎么了?”云珠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的兜帽取下,尾音却消散在眼前所见之景中。 正午时看着还碧绿成茵的田地里,迎风招展的禾苗被踩得七零八落,稀稀拉拉不成模样,折断的禾苗下,是分明被马蹄踩过的泥土。 云珠身子僵住,此前她有多赞叹,此时她便有多愤怒。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力尽不惜热,但惜夏日长。”这些诗词云珠也是读过的,更别说她骨子里那爱惜粮食的天性,让她实在无法忍受对粮食的糟践。 若说云珠是愤怒,康熙则是震怒。 云珠的愤怒,是出于对农民的怜悯,对于粮食的可惜。而康熙作为大清的君主,考虑到的更多,粮食是国之根本,如此肆意糟蹋,民生又该如何艰难,此时已经过了春种之时,尚且不知能否补种,如若不能,这几块地上的农民,又该如何熬过这一整年。更何况,这等出巡不是第一次,年年都有,御辇每次都在前方,若不是今日临时起意,落下大队伍,从后头追上,让他见到如此场景,他还不知道,他每年的出巡,给百姓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负担。 震怒的康熙已经顾不上考虑云珠,他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戴好帽子。”随即便狠狠一鞭子,马受痛后往前狂奔,云珠短促的惊呼飘散在空中。 很快,康熙便追上了大队伍,留在队伍中的人只见到康熙脸色铁青,神色难看的从外奔来,众人的恭迎并没能阻挡住康熙前进的脚步,骏马如风,径直奔驰到御辇之前。 换来众人的面面相觑,纷纷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原先想着等着康熙回来向他禀事的人,也彻底失了勇气,连忙退到后头。 康熙冷肃着脸,将云珠从马上扶下,挥退迎上来伺候的梁九功,径直掀开御辇的帷幔走了进去。 没得到康熙离开的示意,云珠便跟着康熙走入御辇之中。 梁九功悄悄打量,只见云珠神色也不是多么好看。 莫不是,这两位主子闹别扭了?梁九功思索着,但很快,这个猜测被他否决,他否决,并不是因为觉得云珠地位低,不敢和康熙呛声,而是见着康熙在盛怒之中,还记着让云珠多喝热茶暖暖身子,他便知道,此事必然和德嫔无关。 当然,康熙的这番表现,让梁九功私下里将德嫔的重要性又提高许多,这便不用多说了。 梁九功悄悄看着云珠,求她给个提示,饶是梁九功自诩最懂康熙,但什么前因后果也不知的情况下,梁九功也怕在阴沟里翻船。 云珠却悄悄地摇摇手,示意他无需打听。 梁九功立时便收敛心神。 果然,很快便听见康熙含怒的声音:“梁九功,将明珠,索额图叫来。” 梁九功忙躬身应下,往大臣的车架直奔而去,边奔跑边在心中琢磨,此事非同小可,明珠大人和索额图大人哪个不是干事情的一把好手,这次万岁爷居然将两人叫来。 听见康熙召唤大臣,云珠自觉地向康熙告退。 康熙满意于云珠的懂事,又叮嘱几句,便放她离开。 云珠离去时,和匆匆赶来的明珠和索额图擦肩而过。 凭借着云珠残留的清宫剧记忆,未来这两人,将一个是铁杆太子党,一个是大阿哥的支持者,两人将斗得你死我活。而此时的两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两人都是同样的中年文士模样,尽管在前朝已经在许多事上不对付,但尚未到水火不容地步,两人尚且能平和相处。 两人对着云珠潦草行过礼,便向康熙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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