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别嚷嚷。”云珠随意地说着,然而春杏却不能将这当作一件小事,她早便将药油找了出来,力道柔和的给云珠上着药水,见着白皙柔软的手背上满是红痕,心疼地眼泪都流了下来。 “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听着春杏心疼的话语,云珠的嘴角却露出神秘的笑意,她很确定,她缩手的时候,康熙看过来的目光里,是有着满意的。 争宠这事不能着急,得一步一步来,云珠很确定,她这一步棋走对了。 果然,云珠并没有猜错,没过几天,乾清宫里便下了旨意,让云珠正式享有贵人待遇,虽然还没有册封,但在份例上已经和康熙十年进宫的那些贵人相同,不再是妾身未明的状态。 是的,云珠她们进宫都一年多了,但仍然被格格,格格的混叫着,格格在后宫里是一个妾身未明的状态,份例也没个定例,这个人多那个人少的很正常,只等正经封了份位,一切才能走上正轨。 云珠这次兵行险着,终于在制度上明确了自己享有贵人的待遇,这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要知道,由于还在仁孝皇后孝期的原因,康熙对于这几年进宫的人都没有正式册封份位,就连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也只是享受妃级待遇,宫人们口中称为妃,但她们实际上也没有过册封,正经来说,她们也还只是格格。 乾清宫里来传旨意的是梁九功的徒弟小珠子,早前他也来给云珠送过东西,两人倒也结下了善缘。 云珠笑兮兮地抓了把糖给小珠子,让他也甜甜嘴,然后才给了他一个荷包当作打赏。 小珠子早得了梁九功的吩咐,对云珠更是客气上几分,两人你来我往一番,终于才笑眯眯地接了,顺便给云珠透露点那天事情的后续:“御膳房的太监被拖在殿门口打板子,万岁爷下令宫中的管事太监都去观刑,直打到断气,那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可把人吓得够呛。” 听到这,云珠才恍然,为何小季子突然有一天惨白着脸回来。 不过既然小季子没说,她便也贴心的当做不知道,只私下吩咐着春杏等人对他多关照几分。 长生阿哥的夭折,便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掩过去了,除了御膳总管被杀鸡儆猴外,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也让马佳氏的怨恨再也抑制不住,在她心中,她儿子是大清朝的皇子,何等金尊玉贵的人物,就这么被人害死了,结果只推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膳房总管,掌着宫务的钮祜禄氏却连象征性的训斥都没听见一声。 也不知道马佳氏如何找康熙闹的,没几天,便好几个人和云珠提起,马佳格格由于御前失仪,被禁足三个月,而刚刚将身子养好一点的小阿哥,被康熙抱去给内大臣绰尔济抚养。 康熙将小阿哥抱出宫外抚养,具体是何考虑云珠不知,但左不过是惩罚马佳氏或者按大皇子利罢了。 是的,现在宫中养住的最大的皇子胤禔,便是在幼年时候被抱到内务府总管噶禄家抚养,等养到几岁能看着健壮了,才接回来给呐喇氏照顾,也不知是不是胤禔的经验让康熙觉得宫外更会养孩子,便将病怏怏的小阿哥也抱了出去。 康熙的考量到底为何,云珠不知也不想知,她只想着先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马佳氏,又被夺走了小儿子,也不知是何等绝望,好在马佳氏尚有个女儿承欢膝下,大概可以给她带来些许慰藉。 马佳氏禁足宫中,她到底如何云珠也不知道,只这事给云珠敲响了警钟,若日后自己有了孩子,千万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万不能让孩子中了这些算计,更不能让康熙将自己孩子抱出宫去给大臣抚养。 时光过得飞快,好像昨日里迎春花才冒出枝丫,今日里便海棠开满枝头,一转眼月季花又爬满了花墙,就这样日升月落间,马佳氏终于结束了禁足被放了出来,仁孝皇后的孝期也即将结束。 永寿宫请安时,看着马佳氏恢复了平静的神情,云珠以为长生阿哥的夭折便如这紫禁城中的无数件事情一样,被时光掩埋,寂然无声。 出乎云珠意料的,这事居然还有遗留问题,这一日云珠正躺在树荫下,侧耳听着蝉鸣,小欢子快速走了过来,脸上全是惊骇:“主子,乾清宫刚刚发了谕旨。”
第42章 新人 “宫里的谕旨还少吗?怎么便如此大惊小怪。”还不等云珠说什么,生怕主子被扰了清净的春杏便呵斥道。 云珠斜斜地倚靠在躺椅之上,看着小欢子满脑门的汗,唇间溢出轻笑:“难得见到小欢子这么不稳重的样子,说说吧,是什么谕旨。” 小欢子白了春杏一眼,用袖子擦净汗水,生怕这不雅的味道将主子冲撞了去,这才躬着身子凑过来,声音犹自不可置信:“乾清宫刚传出谕旨,将郭络罗格格的姐姐召进宫来。” 郭络罗氏?盛京那边来参选的秀女,进宫也有小半年了,一进宫便得了康熙的盛宠,马佳氏被禁足后,郭络罗氏的栩坤宫更是风头无两,连佟佳氏都避开一射之地,这等盛宠,求康熙下道圣旨,将家中姊妹招进宫来,虽说有些不给钮祜禄氏脸面,但钮祜禄氏毕竟不是皇后,郭络罗氏的做法倒也说得过去,就不知小欢子为何如此诧异,他在宫中见过的事情也不少了。 种种念头在云珠心中盘旋,觑见云珠微微拧起的秀眉,小欢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将重头戏道出:“谕旨是特意将郭络罗格格的姐姐召入宫中,以后栩坤宫便有两个郭络罗格格了。” “怎么会?”夏荷惊呼出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忙用双手捂住唇,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很是慌乱。 云珠皱着眉头,郭络罗氏的消息重要,但没那么重要,比起细究康熙后宫又进新人的种种,夏荷的失态更让她放在身上,毕竟夏荷是日日陪伴着她的宫女,是她在这宫中最亲近的人之一,万不能出了岔子。 将郭络罗氏的事情放下,云珠默默的注视着夏荷。 夏荷慌忙跪了下来:“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失仪。” 云珠柔柔地笑着,看着没有丝毫的攻击力,很是温柔可亲。在她旁边的矮几上,上好的毛尖在紫砂壶中翻滚,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稳稳地执住茶壶,细长的水柱倒入茶杯,发出悦耳的吟唱。 细长的手指捏着杯子,递给夏荷,云珠语气轻柔:“我进宫也有一年多了,自认为不是个严苛的主子,有什么事情尽可以直言,无需担心。” 夏荷咬着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她凑到云珠耳边,声音低得不能更低:“主子,我有个关系好的姐妹在栩坤宫中,她说郭络罗格格好些日子睡不安稳,噩梦连连,万岁爷在的时候尚且还好,万岁爷不在的日子里,经常半夜里惊醒过来,再不能睡着。” 怎么会如此?云珠和郭络罗氏每日在永寿宫也能打个照面,每次看见她都是浓妆艳抹,顾盼神飞的样子,丝毫看不出私下里被噩梦所惊扰着。 “许是郭络罗格格入宫后不适应?”柳叶般的眉头再次拧紧,云珠猜测道。 夏荷左右看过,确实没有外人,这才摇头:“且不是这个原因。” 不等云珠追问,夏荷便用更加小声,小到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听说那天御膳总管受刑的时候,郭络罗格格不小心误入看见了,受到了惊吓。” 云珠瞪大眼睛,身子骤然往后仰地看着夏荷,直把夏荷看得涨红了脸,赌咒发誓自己没有将云珠的事往外说,这才找回了神智,安抚道:“无需担心,我没有疑心你。”她只不过为了这个寸劲而惊讶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我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见?”云珠纳闷不已。 “听说万岁爷当天便下了封口令,让所有人都不许外传,我那姐妹也是吓得厉害,找奴婢开解,奴婢这才知道这件事。”夏荷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子,泛出青白之色。 原来如此,这等秘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夏荷认为知道这件事情对主子没什么好处,便将事情深埋在心中。 云珠既已说过不会追究,便也没揪着夏荷不放,那就剩下最后一个不解的事情了:“既然你早便知道了郭络罗氏夜不成寐,万岁爷召她家姐姐进宫不也顺理成章么。” “可,可是,”夏荷想了想,还是将她听说的消息道出:“郭络罗格格的姐姐,是守寡在家呀。” “这有什么。”云珠不以为意:“咱们宫中可没有那些讲究,不过守寡而已。” 见着云珠云淡风轻的样子,夏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量触及宫中的忌讳,将话咽回肚子里。 夏荷不敢说的话,这紫禁城中总有人敢说。 不远处的景仁宫正殿里,佟佳氏喝着冰凉的酥酪,心头的火却一点也没有熄灭。 “表哥这是在想什么,被栩坤宫那人迷得失了魂,连寡妇都接进宫中,这是想再弄出一个关雎宫宸妃吗!” “娘娘慎言。”佟佳氏话音刚落,赵嬷嬷慌得跳了起来,连忙环顾四周,见室内只她们两人,其他宫人都被挥退,跳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掉进肚子里,仗着她奶过佟佳氏的情分,少不得说上几句:“娘娘,我知您心中不满,但这上面还有人盯着呢,这宫中有些事万不能提。” 见着赵嬷嬷指向慈宁宫方向的手势,佟佳氏撇了撇嘴,自觉失言,嘟囔着转移话题:“这么荒唐的事情,我们那位恨不得将《女德》顶在头上的贤后,怎么不谏言了?” 佟佳氏终于不在作死的边缘试探,赵嬷嬷欣慰还来不及,赶紧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钟粹宫那遭之后,我瞧着那位样子便不对了,这些日子冷眼看着,心气好似都散了。” “真是没用。”佟佳氏冷声评价,真不怪她看不上钮祜禄氏,从进宫开始便别扭的不成样子,总是一条道走到黑,等到撞到头破血流了,扭头又去了另一条死胡同,钮祜禄氏也只是占了家族的便宜,不然这等心性,又如何能为大清朝的皇后。 赵嬷嬷自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慢慢将佟佳氏哄转,没多久,佟佳氏便也将这事抛之脑后。 无独有偶,永寿宫里,钮祜禄氏也正和钱嬷嬷说着这件事情。 和景仁宫的气愤不同,永寿宫里格外的压抑,钮祜禄氏依然端着人前的面子,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将宫务处理完毕,这才将宫人挥退,只留下钱嬷嬷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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