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败坏长荣的名声,甚至在和离后,也没有对长荣和荣亲王府动手。只以和离来划清界限,他已经算是好涵养好风度了。 桑拧月摇头道:“我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让我烦恼的。只是贸然知晓公公的死因,我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 沈廷钧摸摸她的头,问她:“觉得失望了对不对?我父亲在世时,也称得上一句英明神武,也是陛下的心腹股肱之臣。可就因为过不了‘情’字那一关,他把自己的命都赔上了。” 堂堂武安侯,最终竟是因此丧命的,说出去都怕人笑掉大牙。 为了维护父亲的名声,更是不想母亲为此伤心,这件事情只沈廷钧、长荣郡主,以及宫里的帝后和太子知道,其余人俱都不知情。 他们大多以为,武安侯就是因为疾病去的。那疾病到底是什么,他们却说不清楚。 武安侯老夫人倒是知晓夫君去逝的真正原因,毕竟侯爷弥留之际,是老夫人亲自在榻前守着的。可任凭老夫人想破脑袋,怕是也想不到,先武安侯确实是替陛下受罪不假,但他在喝酒时动了别的心思,想来也是真。 这件事情,沈廷钧没有告知母亲,怕母亲伤心难过,觉得半辈子所托非人。底下的弟妹,沈廷钧也不敢告诉他们。怕毁了武安侯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更怕他们年纪小、神色浅,再被人套了话,问出不该问的。 如今桑拧月知晓了此事,沈廷钧心中无端松口气。那些憋了十年的话,终于可以说一说了。 他先说父亲几十年的英明毁于一旦,又说陛下虽认了这“救命之恩”,他却为之羞愧。 又提及父亲方去世时,那时他接了武安侯的重担,要在朝中站稳脚跟,还想继续维持着武安侯府煊赫的门楣。他为之精力憔悴,偏那段时间还与长荣冷战、和离,每日里焦头烂额。 沈廷钧说起这些往昔,眸间一片平静。桑拧月闻言,不由想起他当初疲惫麻木的身影,顿时就心疼不得了,搂住他的脖颈不住摩挲他的颈项,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她能回到过去,好好安抚那时候的他。 她多想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她,而不是长荣。若她在跟前,她会每日温言细语宽慰他;或只是简单的倒一杯茶,陪他静坐半日,让他有个放松歇息的时间。 可惜,时光不回头,她的所思所想只能是一场空。 又说及长荣离京的事儿,桑拧月不由问沈廷钧:“这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荣亲王府倒了,长荣也被降了爵,她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最关键的是,还有那么一摊子糟心的家人躲在她府里享清福。长荣应该被折腾的不轻,这才有心远离。 但不管她离京与否,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已经陌路的夫妻,他们今生的缘分早已到了尽头。
第214章 现世番外(二) 时光匆匆,转眼十多年的时间已经逝去。 这几日里武安侯府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丫鬟和仆从们轻快的身影穿梭在府里的大道小径上,将整个府邸清理的一尘不染。 桑拧月四处走过一遍,又问过府里的大小管事,确认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往院内花厅去。 结果就在走到松柏院院门口时,正好看见远处一个玉树临风、眉星目朗的少年郎,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童过来。 说孩童有些不恰当,毕竟其中的男孩儿足有十岁,说是半个少年也使得。 而他和少年郎足有七八分相像,即便是不知情的人,一眼之下也能明白,这指定是嫡亲的两个兄弟。只是不比年长些的兄长清俊出尘、寡言少语,这小少年眉眼间颇多狡黠。且他一张笑唇,五官时刻都在飞舞,当真是好灵动慧黠的一副性子。 而走在少年郎另一侧的一个孩童,却只有五六岁左右。乃是个粉雕玉琢、白皙精致的女娃娃。 女娃娃穿着粉嫩的衣衫,头上梳着双丫髻。她头上坠着铃铛与粉色的宝石珠串,胸前还有好大一个宝石项圈。小小年纪就一副富贵逼人的模样,让人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在家中绝对是如珠似宝贝宠到大的宝贝疙瘩。 而这三个也不是别人,却正是桑拧月与沈廷钧的三个孩儿。 大的那个不用说,自然是鹤儿无疑。 当然,他如今年纪大了,不爱别人喊他小名了,也只有父母亲长喊他鹤儿,他才会勉为其难应一声。其余时候,若是不特意喊他大名“沈荣丞”,他就只当喊的不是他。 沈荣丞下边一弟一妹,弟弟沈荣启,妹妹沈荣慧。他们每一个都与前边的兄长差着岁数——桑拧月原以为自己生了鹤儿后一直没动静,是因为年龄太大,之后也不可能再生了。谁知道,接二连三又有了这么两个宝贝。 看见兄妹三个走近,老二和老三更是迫不及待的松开兄长的手,撒丫子朝她奔来,桑拧月本就溢满笑容的面容上,笑意愈发浓郁了几分。 她揽住两个宝贝疙瘩,让他们小心些,别摔倒了。抬头却又笑看着鹤儿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启儿和慧儿又闹你?” 鹤儿今日正好休沐,原本是在温习功课的。可如今却拨冗来送两个小的,那自然是两个小家伙又去大哥的院子里闹腾了。 事情被桑拧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鹤儿见状也不否认,只掺着母亲,一边往松柏院走,一边含笑说:“我也读书读累了,趁这会儿功夫出来走走,顺便看您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孩儿帮衬。” 明年就是老夫人八十整寿了,大秦朝有规矩,八十整寿会提前一年大办。武安侯府这些年煊赫如烈火烹油,老夫人做寿自然多的是人过来庆贺。再有外放许多年的二叔和三叔这两天也要携带家眷,回侯府为老夫人做寿,是以桑拧月忙得脚不沾地。 虽说主持侯府中馈十多年,也经办过太多宴席,桑拧月早已有了更简便有效的办法处理事务。但需要她挂心的地方太多,妹妹又太小不能给母亲帮衬,鹤儿心疼亲娘,就琢磨着是否有什么他能帮得上手的。 桑拧月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两分,她拍拍鹤儿的手,笑着说:“都是娘处理惯的事情,只不过比平日里更繁琐些。娘应付的来,不需要劳动你。你啊,若得闲了,便四处走一走、歇一歇,亦或是去前院,看你父亲哪里可有什么差事指使你。” 鹤儿点头:“好,孩儿一会儿就去前院。” 又说起很快要归家的二叔和三叔。 二叔在他还未满周岁时,便离京外任。之后辗转三个州府,做了三任主官,如今已经升到从二品,乃是名副其实的朝廷大员。 二叔离家太早,这些年又只回过三五回,每次也都是匆匆来、再匆匆去,是以鹤儿对二叔的印象并不深。 反倒是三叔,因是在他满五岁时才离的京,而他少时多慧,那时候的记忆直到现在还很深刻,所以对三叔的音容笑貌还记忆犹新。 只是,三叔带着三堂兄外放后,这些年来也只回来过两趟。如今三叔变成了何种模样,他却是说不清了。 连鹤儿都说不清两位叔叔的脾性,沈荣启与沈荣慧对两位叔叔更是陌生。 虽然他们每年都会收到两位叔父特意让人送来的书籍、玩具,亦或是布料或特产,两位婶婶更是三不五时就与母亲有书信往来。但“素未蒙面”的人,突然就要住在一个府里了,即便那都是他们的至亲,他们也感觉陌生。 桑拧月看明白了孩子们眸中的神色,不由宽慰他们,不管是两位叔父,还是两位婶婶,都是好脾性。堂兄堂姐们更是被教养的很好,只会喜欢他们,不会与他们有纷争。 沈荣慧听明白了这话,依恋的依偎在母亲身上,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显见是松了一大口气。 沈荣启呢,他才不怕这些呢。就听他说:“我可是咱们府里一霸,我还能怕了他们?再说了,我最会哭了,堂兄们要是欺负我,我就寻祖母去。” 他可是他祖母的心尖子、眼珠子。祖母看见他喜欢的什么似的,就不信祖母不替他撑腰。 当然,让祖母替自己出头是下下策,毕竟他也到了要脸面的年纪,又是在自家府上,若是真被堂兄们欺负了去,他还用在京城混么?不如趁早找个绳子吊死算了。 娘几个说的正热闹,沈廷钧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已年过不惑,但看起来也不过是而立之年的人。不仅比同年岁的男人看上去年轻许多,就连那韵味,也让人眼馋。 当然,敢明目张胆馋他身子的,也只一个桑拧月罢了。 毕竟沈侯早已入阁,乃是名副其实的内阁阁老,且还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内阁首辅。如此位高权重、雍容冷峻,就连朝堂上那些官员看见他,都不敢放肆,连说话行礼都要比平时更恭敬上几分。如此情况下,外人连直视沈侯都不能,更何况是有什么肖想了。 但桑拧月就有。 夫妻多年,两人没有因为朝夕相处变得感情淡薄,反倒愈发情浓。 沈廷钧进了花厅张口就问三个孩子,“怎么又来烦你们母亲?”听话听音,在他心目中儿女固然重要,但桑拧月的地位也坚决不是任何人可以挑衅的。 三个孩子给父亲见过礼,鹤儿笑着说:“儿子过来看看母亲这里,可有什么事情儿子能帮得上忙。” 荣启则说:“儿子怎么就烦母亲了?儿子听话懂事,还能陪母亲逗趣说笑,母亲喜欢我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我烦?” 最小的荣慧靠在父亲怀中,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也嘟着小嘴抗议说:“慧姐儿也不烦,慧姐儿长大了,要陪娘处理中馈。” 桑拧月闻言满面笑意,就连沈廷钧,凤眸也忍不住弯了弯。 好不容易打发了三个孩子,夫妻俩坐在一处喝茶。说起马上要进京的沈廷祎和沈廷澜,桑拧月问说:“二弟这次回来,应该就住下了吧?” 沈廷钧却摇摇头。 依照沈廷祎的资历,确实能留在京城。但一来如今京城没有适合他的位置,二来,如今他在内阁,兄弟俩同朝为官这没什么,可他们俩都位高权重,这会被当权者所忌。 沈廷钧便道:“只要我还在内阁一日,陛下便不会让二弟留京。” 桑拧月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她年龄也不小了,虽然早年也吃过不少苦,可自从和沈廷钧成了亲,她真是被沈廷钧捧在手心里宠着纵着。日子再没有一点不顺心,平日里再没有半点的不如意。 她日子过得舒坦,眉宇间全无愁态,明明别人四十岁都有了颓态,可她却鲜.嫩的如同二十少.妇一般,依旧那般明媚娇艳。 那股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温婉娴静,愈发衬得她气质出众。而她面容白皙,皮肤细腻,眉眼间温润似水,全身上下都是让人难以自拔的安然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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