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事情摆在这里早早晚晚都是祸害,要是有朝一日谢铨再坏了事,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谢姨娘送到定州的银子到底是做什么用,谁又能说得清。 谢姨娘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侍郎府,扶持谢铨到底是谢姨娘的意思还是武靖的意思,到那时就不是武靖能解释得清楚的了。 这里面的厉害不用孟半烟说,武靖比谁都明白。武承宪见自家父亲拿着那册子手抖得跟要中风一样,还想去偷瞄,被方姨娘兜头狠狠打了两下才老实。 孙娴心看着胸有成竹的儿媳,和坐在儿媳身边一言不发,拉过孟半烟的手低头摆弄得一心一意的儿子,干脆也不做声,就等着看武靖到底要怎么选择。 至此,武靖彻底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孟半烟反算计了一把。她根本没打算亲自跟谢氏斗个你死我活。她是要逼自己亲自出手,掐死谢氏和西院的后路。 “老二,你随我进来。” “你们都不许走,谢氏如何处置,夫人说了算。” “爹……” “闭嘴,起来。” 武靖看穿了武承定的慌乱和退缩,却没给他往后退的机会。自己腿软了爬不起来,就让小厮一左一右架着,拖死狗一样拖进小书房。 被武靖带进次间小书房的武承定,脸上除了惶恐便是掩饰不住的心虚和害怕。 “爹……” 看着武靖铁青的脸色,武承定下意识还要像以往那样,挤着嗓子装出七分孺慕三分清澈地喊他。却不想一个爹字刚出口,就被武靖抬腿照着心口就是一脚,把他踹了个人仰马翻。 被一脚踹翻在地的武承定一脸惨白,站在一旁的武靖脸上却火辣辣的疼。自己琢磨来琢磨去,本以为可以拿捏府中众人,再撮合长子和次子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欺瞒得最恨的蠢货,他只要一想到大儿媳其实早就明白自己的打算,早就找到了谢姨娘暗自接济娘家的证据,就恨不得打杀了眼前的亲儿子。 “说!你姨娘私底下说的那些事,你知不知情。” “爹,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姨娘这些年帮着母亲管家,我从不过问啊。” 只用了一瞬间,武承定就坚定了心思要弃车保帅。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自己的亲娘惹到了父亲的逆鳞,他只能先自保。 但他忘了他父亲又不是个傻子,暴怒之下的武靖也没看漏自己亲儿子的心虚和满脸的算计。当即又是一记窝心脚,踹得武承定满口腥甜,还不敢多哼一声。 “你是个什么货我这个当爹的能不知道?”有时候气得太狠人反而会迅速冷静下来,此刻的武靖便是如此。 他蹲下身死死盯着武承定,“你姨娘再不好,这辈子事事为了你总是好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姨娘做的这些事,你知不知情。” 在最危急的关头,有的人脑子会无比清醒也有人会一步错步步错,武承定就是后者。 他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父亲,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撒谎,又或者是不信自己说了实话武靖会绕过自己,迟疑了片刻还是摇摇头,“父亲,儿子真的一无所知。所有的事情都是姨娘私自干的,跟儿子没有关系。” 话说出来,小书房里一片死寂,一直跟在武靖身边的管事眼睛里透出几分轻蔑。就这么个蠢货,要不是仗着身子好,哪能让老爷容忍这么多年,现在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来人,把武承定带回他的院子关起来,没我的话不许出院门一步。”对于蠢货,武靖是没有耐心的。 更何况这个儿子不光蠢,连最起码得孝道都没有,这一次他连跟武承定讲一讲道理的心都没了,“把僮奴从西院抱出来,抱到正院夫人这里来养着。” “……爹。”武承定打死也没想到亲爹会突然这么狠心,一瞬间灭顶的恐惧就淹没得了他。但这一次没人救得了他,武承定很快就被管事派小厮给压送回了西院。 武靖起身之前点明了要孙娴心来处置谢姨娘,意思再明白不过。儿子他来管教,后院内宅的女眷就留给她,怎么处罚就不用再问过他的意思。 听着从小书房传出来叮铃匡啷的响动,和即便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依旧暴怒的斥责,跪在底下的柳娟儿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再看向谢姨娘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怨毒。 “谢氏,当年抬你做姨娘第一天,便仔仔细细把家里的规矩跟你交代过。不可内外勾结不可私相授受,更不能偷盗府中财务变卖出去。每一条你都犯了,你可知错。” 孙娴心管家一向按规矩来,即便到了此刻眼看着谢姨娘再无翻身的机会,也还要照例说明她到底错在哪里,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夫人,这话倒是问得可笑。你儿子病病殃殃这么多年,光是为了保他这条命,府里花出去的银子又何止成千上万。 更别说公中的那些珍稀药材,淌水似的送去松云院跟扔进水里有什么不同,到如今不也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拿银子接济亲爹,又错在哪里。”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活路了,又或者想要破罐子破摔气死孙娴心,能带走一个是一个,谢姨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重新挺直了脊背,要不是身边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压着她,这人怕不是能跳起来扑到孙娴心头上去。 “混账,我儿是府中主子少爷,他身子不好府里花钱用药哪里不对,老二难不成就用得少了。这几年他跟着外面那群人吃喝玩乐,到了要给钱的时候就说记在侍郎府账上,那一笔笔给出去的难道就不是银子了。” 只要一牵扯到武承安,孙娴心就会不自觉地掉进谢姨娘的自证怪圈。一妻一妾都像是斗鸡般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还是孟半烟听不下去,故意把武承安手边的茶盏推到地下,清脆一声响打断两人,武承安才十分平静接过话茬:“母亲,姨娘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母亲何必跟她争执,什么对的错的按家规处置便罢了。” 有了儿子的提醒,孙娴心很快就冷静下来,依着家规把谢姨娘和柳娟儿也关回西院。 顺势再派管事婆子去西院彻底翻捡,除了月例里该有的东西,其余一概收上来仔细翻捡,查看还有没有私底下跟谢家或是外人私通的信笺物件。 大戏落幕,武承安又一次牵着孟半烟的手从正院出来。这一次他学乖了,还不等孟半烟说什么就抢先表白,“大奶奶今日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这府里若是没了大奶奶,恐怕是一日都支撑不下去。” “呸,要你说这些捧臭脚的话来糊弄我?”成亲这么久,孟半烟总是被武承安这般紧紧牵着。如今也不觉得他手上没肉硌得慌,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这人真被自己养得长了肉。 “天地良心,我这话都是肺腑之言。要没有你,我在这府里能保全自己都难,哪里还能有今天。” “你就不怕旁人说我这人野心勃勃,不顾念亲情,一家子亲骨肉半点情面也不留?” 孟半烟说这话的时候跟在身后的几个丫鬟已经能做到淡定如常,武承安也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只红着耳尖凑近了爱人:“我这辈子除了爹娘,至亲就只有大奶奶一人,大奶奶的情谊只留给我一人就最好了。”
第84章 孟半烟一直觉得人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健忘,不管之前自己怎么把西院的腌臜翻腾出来,过后又把谢姨娘安在府里各处的管事婆子丫鬟挨个换下来,把侍郎府的奴仆们吓得不轻,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但只要自己能把侍郎府料理得清楚明白,便只需要一个秋去冬来的时间,府里众人就渐渐把这些年在侍郎府风光无限的谢姨娘和武承定抛到脑后,连提及的时候都少之又少。 中秋过后,孟半烟和武承安便带人从松云院搬去东路跨院,而空出来的松云院也被武承安做主,让方姨娘和武承宪搬了过来。 如今方姨娘日日都在孙娴心跟前伺候着,武承宪又十天才能回来一次,把方姨娘一个人撇在西院里实在有些不像话。 况且西院谢姨娘武承定和柳娟儿都受罚被关押看管,整个西院的气氛也是惶惶不可终日,方姨娘和武承宪再住在西院最小的院子里,每次进出还要路过前面谢姨娘他们的院子,实在是不方便。 武承安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孙娴心那里把这事跟孙娴心说了。 孙娴心原本也起了这个心思,就是怕松云院儿子住了这么多年舍不得给别人。如今见儿子主动提出要把松云院让给武承宪和方姨娘,舍不得的人又成了她。 倒是武承安对此看得挺开,跟孙娴心说自己之前住在松云院,又占了东院还可以说没成家来不及搬。现在亲也成了家也搬了,难不成空出来的松云院还不许别人再住了?自己到底还是个当哥哥的,也不能太不像话了。 母子两个商量好,孙娴心很快就把方姨娘和武承宪从西院那边挪出来,又把方姨娘和武承宪先头住的那个小院子收拾出来,让武承宜和武承蔻两人搬过去,彻底跟被禁足的谢姨娘分开来。 亲娘和哥哥出事之后,武承宜又不肯出门去家塾读书,摆出一副唾面自干又蒙了天大冤屈的模样来,整日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作些酸诗,还说什么要陪着姨娘兄长一起禁足的胡话。 连新分去西院的丫鬟看了都觉得牙酸,闹不明白这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毛病,还是读书读傻了。 偏她做出这么个派头来了,等孙娴心让她们姐妹两个从谢姨娘身边搬走时,她又麻溜地收拾东西搬去方姨娘的院子,那会子就也不嫌人家院子小晒不到太阳了。 倒是武承蔻看着孙娴心身边的喜妈妈皱紧了眉头,一向万事不往心里去什么都能随便,亲娘被禁足她照样能吃能睡的小姑娘,终于哭着摇头说不愿意搬,想要陪着姨娘。 最后还是谢姨娘隔着窗户扯着嗓子冲武承蔻发火,又吩咐武承蔻的奶娘用不着管她,只管把她的东西都从自己院子里搬出去,武承蔻这才擦干眼泪,垂着头咬牙从谢姨娘身边搬出来。 至此,僮奴养在孙娴心身边,方姨娘和武承宪住到松云院,武承蔻武承宜从谢姨娘身边搬出来,原本的西院就只剩下三个被禁足不能出门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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