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死亡,她早已无所畏惧。 唯一顾忌的,就是若是死了,便再也见不到皇兄了。 可她却怕皇兄,怕他对她流露出哪怕一丝冰冷的态度,厌恶的神情,那足以让她十数年的信仰尽数崩塌,令她踽踽独行至今的信念不复长存。 谢卿琬害怕,所以哪怕在皇兄收剑后,她那颗脆弱的心还是不禁阵阵惊悸,发出琴弦绷紧,即将要被扯断的涩哑嘶鸣。 她害怕到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根本不用刻意演戏,就流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 谢卿琬只知道,不能让谢玦从这个房间内走出去,不需要任何理智,只是心中的本能这么告诉她。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冲到谢玦面前,就那么扑了上去,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没有任何缝隙的拥抱。 谢玦只觉一阵梨香入怀,随之而来的是一具软的不能再软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一半。 她就那么紧紧缠着自己,双臂从他的腰间绕过,环扣在后腰。 谢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最后只好僵硬地,不自然地放在了谢卿琬的肩膀上。 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带着微淡的凉意,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肩上,这才发现这纱衣实在薄得过分,连她雪色的肌肤仿佛都透过了纱衣,将光映在了他的手上。 谢玦顿时像被烫到了一般,弹开了手。 谢卿琬见谢玦并没有推开她,心下大安,却还是试探性地问:“皇兄是不肯原谅我了么?” 到此刻,她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或许她之前的预想,有了偏差。 皇兄或许并没有发现她的那些秘密。 但他方才的神情,又不似作假,提剑的举动也是真真切切,故而还是忍不住试探一句。 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事叫皇兄知道了,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胡说些什么呢?”谢玦拧紧了眉,“此事与你无关,我又怎会怪你。” 直到此时,谢卿琬才终于确定了,让皇兄异常的并不是她最担心的那件事。 她松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抱着谢玦的胳膊,使得她原本紧贴着谢玦腹部的胸脯也分了开来。 露出了巍巍玉山,幽深谷壑。
第87章 因谢玦比谢卿琬生得高,故当谢卿琬松开他,他下意识看向谢卿琬的时候,目光是自然垂落的。 一垂落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谢卿琬却不知道这一切,只是觉着,一向疼爱她的皇兄此刻却故意回避着她的目光,甚至都不肯看她,是不是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谢卿琬有些失落,语声里也带上了一丝幽怨:“皇兄是否还对我心存芥蒂,有些话,皇兄不如说开了好。” 她接受不了他这般无视她。 谢玦极快否认:“并未。” 他说这句话时,下颚绷得紧紧的,面容有些冷清,一如既往地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倒显得有些……坚定? 这词如此用本有些不合,却又在此刻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谢卿琬却不信:“皇兄还哄我呢,你都不肯看我!” 谢玦身子微动,谢卿琬头顶在他的视线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顷刻一件宽大的衣袍盖在了她的头上,将她的视线都牢牢挡住。 谢卿琬:? 她未解其意,正欲出声质问,却听一道陌生的声音忽从门外传来。 “殿下,可须奴婢给您送水?小娘子需要奴婢等人服侍洗浴擦身么?” “干净的床褥奴婢们也已经备好,若是需要,还请殿下和小娘子移步,奴婢来更换。” 这一连串的话语听得谢卿琬一愣一愣的,想不到驿站上的下人居然这么贴心。 人家都这么热情了,拒绝似乎也说不过去。 “那便进来吧……”她又弱弱补充一句:“不过我觉得床褥挺干净的呀,不用换。” 话音未落,未等门外的侍女回复,谢玦却突然出声:“不用了。” “不必进来。” 谢卿琬感觉皇兄的声音里好像压抑着什么,但她此刻视线全然被遮挡,完全看不见任何情况。 便伸手想揭开盖在自己头上的衣袍。 谁知下一刻她的细腕便被谢玦一把握住,嗓音沉沉:“你先别动。” 随后懵懵懂懂的谢卿琬便听皇兄吩咐下人照料好她,只感觉他松开自己的手:“三息之后,你再拿开。” 谢卿琬不明白皇兄的用意,却还是乖乖照做了,在心里默数了三息。 而耳边则传来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待三息过去,她掀起盖在头上的衣袍,环顾四周,哪还有皇兄的影子? 谢卿琬感觉自己被皇兄耍了,便预备追着出去,刚追到门口推开门扉,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侍女。 侍女垂首恭敬道:“娘子可须奴婢为您按摩舒缓一番,奴婢看您体型娇弱,想必承幸后力有不逮,甚至疲惫。” 侍女问完后,半晌得不到谢卿琬的回应,疑惑抬头:“娘子?” 却见谢卿琬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像失了魂一般。 谢卿琬脑子此时一片空白,她努力理解侍女所说话的意思,十分不愿意去面对一个先前被她所忽略的猜测。 一切都串上了,皇兄莫名其妙行为的原因,侍女在屋外说的那些话,甚至追溯到更久之前,来自于知府的异样眼神。 谢卿琬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衣着,瞬间双颊飞霞,羞耻欲死。 天,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她还那样抱着皇兄,那样缠着不让他离开。 也不知这段时间里,整个驿站包括百叶城的大小官员,想法都歪到哪去了。 还有皇兄,他是不是都看见了。 谢卿琬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外人,顾不得上和侍女解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谢卿琬回到了寝房躺下,躺了一刻钟,才突然想起这是皇兄的房间。 她立马就睡不下去了,腾地一声坐起来。 谢卿琬用双手贴在脸上,依然可以感受到滚烫的热意。 本来是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了谢玦。 这么大半夜的,皇兄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独自离开了,那他住哪里? 虽知她永远不必在此方面担心皇兄,但她到底是霸占了他的寝房,才害得他不能回来早早安歇。 自己累,他只会更累。 谢卿琬在内心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找皇兄。 她厚着脸皮,打开房门,请求侍女为她找一套方便出行的衣裳。 侍女虽然对她突然改变主意感到很惊讶,但多年培养出来的素养令她并没有多话,只是应下,并以最快的速度为谢卿琬拿来了她所要的东西。 谢卿琬快速换好衣裳,只匆匆扫过那脱下来的纱衣,就把它团成一团丢在了角落里。 走出两步,想起这是谢玦的寝房,又马上把揉成一团的纱衣摸出来,随身带走了。 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出了门,谢玦已是毫无踪影,所幸她现在的身份很好用,问了几个人,终于打探到了皇兄现在大概在的地方。 至于那些人看着她时藏在眼底的了然神情,她已经懒得去一个个解释了。 现在她还没那个闲工夫。 谢卿琬循着路径,一路来到一座小亭前。 此处地势较高,要顺着假山石往上走才能抵达亭子,她远远地望向亭中,只见一孤高背影立于亭中。 两侧修竹随风飒飒,那背影居然看出几分寂寥之意。 她心中一紧,加紧了脚步向上攀去,待到了亭前,却停住了步伐,只是唤一声:“皇兄。” 谢卿琬看到眼前风姿挺拔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皇兄面上依然挂着记忆中每一次见她时,令人安心和温暖的神情。 “皇兄,夜里凉,你回去睡吧。”谢卿琬的声音越来越低,“是我占了你的房。” 谢玦却看着她不语,半晌之后,才轻叹一口气,朝她伸出手:“过来。” 谢卿琬走上前去,被谢玦一把握住,拉她到亭中坐下。 “我没有生你的气。”谢玦斟酌着开口,“你且放心。” “此事本不是你的意思,何况……” 何况就算是她的意思,他也…… 谢玦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今天的这个乌龙虽属于意料之外,他却不得不想象出一种可能。 若他们隐居在一处小城,所有人都不再认识他们,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是不是依照他们相处的情景,整座城的人都不会把他们当作是兄妹。 谢玦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思,至少在外界看来,单纯而无害,只是一个兄长对妹妹最纯粹的宠溺。 却没有想到,在不曾相识的外界看来,居然已经有了如此大的偏差。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的心思就不算光明磊落?只是他自己身处其中,浑然不觉?
第88章 谢玦不得不承认,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他一手养成了谢卿琬如今的性子,她所有的娇气都是她惯出来的,她所有的天真也都是他宠出来的。 若她哪也不想去,不想成婚,不想寻个如意郎君,只想永远赖在他的身边,也全部是他的责任。 既然是他的责任,他自然会负责到底。 在深宫之中,像谢卿琬这样单纯性子的人,比海底的夜明珠还稀罕。 他为她挡下了所有的风雨,自然也连带着导致她失去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但没有关系,只要他谢玦活着一天,就会永远庇护她,她不需要有太复杂的心事,每日殚精竭虑,徒耗心神。 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他会努力活得比她长,不为别的,只是他想让她就算是个老太婆,也是个无忧无虑的老太婆。 他不想让她伤心,便甘愿将所有生离死别的痛苦自己独自咽下。 这也是为什么谢玦如此配合顾应昭的所有诊疗。 他只想好起来,彻彻底底地好起来,不留下任何隐患。 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保护好他的琬琬。 而现在,他又为了保护她,执意中断先前所有的治疗进程,甘愿忍受七七四十九根银针入体之苦。 为得是更迫在眉睫之事,解决关于她最大的威胁。 只望此事事成,世上再无人能干涉她的一切。 西羌王不行,前朝的人不行,建武帝不行,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她该是自由如风的鸟,怎能被禁锢胁迫,幽咽落泪? 想到此处,谢玦的目光变得比晚风还温柔,一直盘亘在他心头许久,迟迟没有对她说出口的决定,也终于打算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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