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琬若是不放心,那无论再忙,我都每旬回来见你,如何?” 谢卿琬几乎想张口答应,但一想想自己有孕在身,月份还逐渐变大的现状,马上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每旬来见她?等到后面,都不用她做什么,就要直接被戳穿了,这自然不行。 但贸然出声反对,反应过大,也会遭来怀疑。 于是谢卿琬低头,含糊不清地糊弄了过去:“到时候再说吧。” 想到那些盘积在心里,除了顾应昭谁都不能说的隐秘,谢卿琬也失去了继续讲话的兴致,变得沉默起来。 所幸一路向西,要穿越几个大州府,路边景色各异,包罗万千,从瑰丽到苍凉,从萧瑟到壮阔。 谢卿琬半掀开车帘,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总有道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可是每次当她回头的时候,却只见皇兄正襟危坐,正捧着一本奏报在看或是批阅,目不斜视。 于是只当是自己的幻觉。 也是,皇兄何等风姿与地位的人物,看什么人还用得着偷窥么,不都是光明正大。 还能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和自己直接说的不成? 这件事风过无痕,在谢卿琬的心中都没有激起什么涟漪,直到他们终于到了此行的终点——百叶城。 一下车,就闹了一个大乌龙。
第86章 到了百叶城后,谢卿琬随谢玦下了马车,车前已铺上了红锦织金的地毯,十分隆重。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百叶城知府,连带着百叶城的一众官员,皆列在其后,齐齐行跪拜大礼。 知府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蓄着美髯,身材清癯,面染着笑,十分恭敬:“臣已在此恭候多时,想必殿下旅途劳顿,故为殿下准备的接风宴在明日晚上。” “殿下的住所也让人扫洒布置完毕,还请殿下屈尊下榻,若有不合意的地方,也尽可提出,臣再责令他们去改。” 谢玦颔首:“随意就可。” 知府一边侧身引领谢玦过去,一边转头看向了谢卿琬,脸上更是堆上了灿烂的笑,盛开的得像花一般:“您也这边请。” 从知府的笑中,谢卿琬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但人家的态度恭谦,挑不出错来,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谢玦一齐向落塌的府邸走去。 百叶城是西北重镇之一,历来会有朝廷使者来此地短居,因此城内设有完备的驿站。 虽名为驿站,但从其占地以及房屋设施来说,无异于一座华美的府邸。 里有大小院落十余座,常年有专人维护修整,根据来者的身份地位,安排不同规格的院落入住。 谢卿琬跟着指引的侍女,来到了一处格外阔大精致的院落,此时天色已将近傍晚,侍女告诉她,一应的洗漱用具已经准备好,香汤也放入了浴桶中。 谢卿琬点了点头,却在即将踏入院落的那一刻,转头问了一句:“那太子殿下呢,他现在在哪里,待会住哪座院落?” 侍女摇了摇头:“您说的奴婢也不太清楚,想必知府大人自有安排。” 谢卿琬想想,也是,皇兄来这里可不是来玩乐的,初来乍到,总要先弄清楚具体的情况。 应是有事去了,说不定正在和知府会谈呢。 于是她放下思绪,走进院子,穿过挂着花藤的廊下,来到浴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又换上侍女备好的衣裳。 百叶城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平原地带有很大不同,产出的纺织品也很有特色,驿站为谢卿琬准备的睡衣布料便是取自本地所产的月明纱。 其质地轻软柔滑,透气轻薄,在光线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辉,有着幽凉的触感,如皎洁月光落下清辉,洒下薄薄一层,故称月明纱。 夜间多穿,尤为美丽动人。 此乃一匹十金的布料,看出来百叶城的人是用了心的,问题就是——这衣裳的做法颇为不同。 一般的睡裙,便是再追求轻薄透气,好歹也会有里外两层,相互掩映。 可眼下谢卿琬穿着的这一身,仅一层单纱,偏偏还颇为紧身,便显得那雪腻的肌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而胸口的地方更为过分,极低的领口,几乎要低到沟壑之处,那两片单薄的纱片,也不知能不能托住巍巍雪团。 而那呼之欲出的蓓蕾之上,更是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翅膀上串着金珠,半缕空着。 谢卿琬穿上以后,才发现这睡裙居然是如此的…… 她站在镜前,脸羞红几乎不敢抬眼去看,而她小腹的微微鼓起,也被这衣裳勾勒的淋漓尽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谢卿琬也不好意思专门为此叫人去给她大半夜找新衣服,就想着将就着穿一穿,也许,这便是百叶城这里的特色呢——或许是此处靠近西域,民风彪悍。 反正,夜里住着自己的寝房,躲进被窝里,也没人看到。 如此一想,她也不再纠结,而是趿拉着鞋磨到床边,倒上柔软的床,伸了一个懒腰——真舒服,虽说这一路也是锦衣玉食,但到底比不上一个固定的居所休憩起来舒服呀。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被子盖上了没,就那么睡了过去。 …… 谢玦回寝房时,已是深夜。 初来百叶城,他自然要过问这里的具体情况,又连着召见了大小官员,以及周边城池的守将,还去了一两处要地譬如军械所视察,一来一去就大半天过去了。 沾着沐浴过后的清冷水汽,谢玦推门进来,门内外的明暗光影映在他的脸上,刻画出对比明显的分界线。 掩在暗处的半边脸没什么表情,当他伸手轻揉眉心的时候,才看出了淡淡疲惫。 今夜回来,他不打算再看什么奏报,预备直接就寝,毕竟次日还需早起,便也没点灯,借着窗外透进的依稀月光径直踏向了床榻的方向。 待到了床边,一边褪着外衫一边坐上了塌,掀起锦被就往里侧躺去。 整个动作十分迅捷,所以当他触及到一个柔软的,温热的物体时,在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谢玦是侧躺进去的,因此怀中虚虚揽住了那个不知名的人。 不过仅仅是一刹那,他就从塌上飞身而起,同时拔出床侧悬挂的配剑。 寒光在夜中闪过,锋锐的剑尖直指锦被里的人:“谁?!” 谢玦目光锐利,如覆了寒霜的箭,其实到此刻,他的心中已有一些古怪。 若是刺客,何须用这种方式,若是这百叶城的官员送人,他不觉得他们有这个胆子。 但是事发突然,他第一时间做出了身体上的本能反应,并没有时间细细思索那些异常。 谢卿琬睡得正香,在睡梦中却忽感一阵朔风劈过,几乎是顺着她的发梢过去,一股浓重的危机感,在她的潜意识中降临。 迷迷糊糊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睁开眼就看到剑尖对着自己,吓得她脸色发白,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当看清面前的人那熟悉的眉眼后,谢玦握剑的手一抖,下一刻宝剑就哐当落地。 他少有的在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琬琬?” 谢卿琬此时亦傻眼了,同样呆呆地看着谢玦:“皇兄?” 两人的脑子里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他/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卿琬的发丝因睡觉而有些凌乱,额头上的头发软塌塌地垂着,两侧的发丝更是慵懒地自她的脖颈,垂落到她的胸前。 而此刻锦被滑落,谢玦的目光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落了下来。 只一刹那,瞳孔猛缩。 谢卿琬此时却浑然不觉,甚至将被子彻底拨开到了一边,急着从床上跳下来。 眼见着她的整个身子都要露于眼前,谢玦顾不得太多,略急道:“别动!” 谢卿琬的身子骤然顿住,呆在原地,又马上露出那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皇兄……” 谢玦真是见不得她这种眼神,尤其是此时这种时候,简直可以轻易击溃他的心防。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凭着强悍的记忆力替她掩好被子,便准备先行出去。 至于追究此事发生的原因,不是他时下该关心的要紧事。 至少不该在她这副样子的时候,去探讨那些事。 谢玦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痛,那衣裳究竟是谁给她的,居然是那种衣裳,送衣裳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忽想起这次谢卿琬随他离京原本就不是广而告之的,来百叶城之前,他也没有特意知会。 而他却与谢卿琬同乘一车,行状亲密,再加之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妹,长相没有相似之处,所以知府便以为…… 谢玦眸色骤然暗沉,眸底仿佛有幽幽的火焰在摇动,太阳穴跳得更狠了。 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若不是今日这场意外,叫那些人继续误解下去,还不知会出怎样的事来。 误解……谢玦的脸阴晴莫定,他的脑中居然自动出现了那些人可能会误解的内容,随之可能发生的场景,而他——居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到了此刻,他觉得此地是决计不能再留了,便加快了脚步,转身出去。 结果,刚迈出几步,身后却传来一声弱弱的细嗓音:“皇兄……” 谢玦本能般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立即转过身。 直到那小猫一样的呜咽声,自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便有些心慌地立马转过身来。 发现她并没有哭后,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皇兄……别走好吗……我怕……”谢卿琬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怕黑夜,还是怕鬼怪,还是怕……谢玦方才那一瞬间陌生的眼神。 在发现用利剑指着自己的人是谢玦时,她几乎心脏停跳,血液逆流。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皇兄是不是发现她的秘密了。 在那一刻,她的全身被惊惧占满,甚至忍不住瑟瑟发抖。 皇兄终于知道了么,那他是不是不想再把她当作他的妹妹了。 也是,她都做出那些事了,还能正常相处都像是奢望,岂敢再希求其他?哪有妹妹如此所为的? 看见皇兄眼中的冰寒,她也在那一刹那坠入了百丈冰河,感受到了彻骨寒意。 整个人的皮,连着骨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得做不出丝毫表情,只能听到关节扭动,落下冰渣,喀吱作响。 她能感觉到,皇兄的这一剑,是带着十足杀意的,像是只要她轻举妄动,那柄宝剑就会毫不犹豫地刺下来,将她贯穿。 但是谢卿琬害怕的却并不是死亡,作为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来说,重生已是她获得的额外馈赠,她只希望利用重生能改变很多前世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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