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你想作东,只管吩咐,要是怕扰了你师父清净,那就在这儿置宴。”一副全她说了算的样子。 朝华还没过门,但郡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往后是谁作主。 譬如夏青,他一头扎进南园,吃饭睡觉都在南园,与甘棠芸苓几个熟得不能再熟,俨然给自己换了个主子。 只有张宿的脑袋还转不过弯来,觉得夏青过于殷勤,赵轸拍拍张宿的肩:“你就当夏青是提前效忠了小主子。” 这么想,张宿那脑袋就能转过弯来了。 张宿恍然大悟,觉得夏青忠心得不能再忠心了,想在他前头,真是好小子。 朝华想了想:“我会看着办的,纵不在郡王府中置宴,也不是与你生分。” 话都已经说到此处,裴忌思索片刻说道:“沈聿升官了。” 太子是死的突然,但荣王谋反也确实快了些,也蠢了些。 “换作我是荣王,我会忍耐,等到……”等到圣人死的那天,再发动兵动。 圣人没死,只要起兵就是谋反,荣王倒是想到往邓太后身上泼脏水,说是不满太后专政。 但太后是还政过一次的,要是没有那一次的还政,不会这么顺利有第二次掌权。 大臣们都觉得太后既然还政过一次,那就不是贪恋权术之人,太子病故,圣人病重,太后娘娘临危不乱,接手朝政而已。 皇位到底还在圣人这一脉传递,大臣们就认这个正统。 这些日子,誉王深居简出,只在太后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人前,撇清一切干系,就怕有人动脑筋动到他头上。 荣王只要肯等,赢面比誉王大得多。 偏偏他等不得,留在他身边的几个儿子,也觉得荣王世子的功劳最大,要是早点反了,世子必死,余下的人可以争一争。 皇位还没到手呢,就先争起储君之位来。 荣王反得太早,沈聿的证据只收集了一半,他也只是个不入品的驿丞。 可他一到榆林就拜会了父亲的旧交,那些榆林地方的军官因熟悉一地的军事,多数都在当地调动,有两位升到了千户。 沈聿说动了这两个人,这两人暗中向裴忌投诚,再由他们联络卫所其余官员。 “要不然,战事还得再拖一拖。” 战后秦州犯官无数,跟着荣王谋反的官员诛的诛,关的关。沈聿这样有功名有功劳的,被破格提拔。 裴忌道:“先领着四品官的俸,之后会正式提官。” 朝华静静听着,裴忌说完,她也没再追问沈聿的事。 只是轻声道:“永秀将嫁,到时该给他去封信。” 裴忌伸出手,从宽袖中攥住了朝华的手,他又问:“你到底在哪儿迎我?” 朝华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她依旧摇头:“不告诉你。” …… 几日之后,三军精锐进城受赏,第一个骑马进得胜门的就是裴忌。 他一身太后特赐的龙鳞甲,在日光照耀下,通身闪着银光。 街市两边围满了人,上京城人人都知这个骑在马上的是原来坐轮椅的裴世子,此时看他高头大马进城。 都围在两侧私语:“裴世子真的好了!” “是裴郡王了,看来那汤山的水真的管用。” 他们都以为是汤山热泉把裴忌的腿治好的。 裴忌充耳不闻,他确实如朝华说的,有双能百步穿扬的利目,不必左右四顾就能看见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进城之后,两侧人尽数收入眼底,却没看见朝华。 酒楼饭庄二三楼上有许多女宾客,应当是城中贵女们都来凑这个热闹。 裴忌在其中看见了永安伯家的女孩,算是他表妹,陆汀兰。 他知道朝华与陆汀兰相识,裴忌特意多留意一瞬,朝华不在那个包间中。 陆汀兰坐二楼,二楼比三楼看得清楚,包银也更贵。永安伯府包下两间,陆汀兰立时就给朝华写了帖子。 请她也到包间里来,还有一众亲戚家的女孩们也在。 大家除了好奇裴郡王,还更好奇容朝华。 听说太后娘娘一口一句容医官,着她修医书修学馆。女子当官,还是在千步廊下当官!要论稀奇程度,比久瘫之人站起来还更稀奇些。 可容朝华自打进京之后就没怎么同女眷们交际过,除了她堂姐家,唯一熟识能说上话的就是陆汀兰了。 纷纷央求陆汀兰把人请来。 朝华回信婉拒,还说下回置宴请陆汀兰赏花。 陆汀兰一边好奇容朝华会在哪里看未来夫婿,要论位置,可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一边盯着坐在马上裴忌直看。 她以前一直觉得裴忌长着一双绿眼,必十分凶恶,还为朝华婉叹过。 朝华生得那样美貌,怎么偏偏配给了裴忌?美人身边配了匹狼,怪吓人的。想到容朝华的胆子很大,她才觉得安慰些。 此时看见裴忌,却恨手中无花。 刚这么想,就见对面楼上抛下几朵簪发的绒花,剩下的人纷纷效仿,没有绒花的就扔帕了。 大家都凑一回投花掷果的热闹。 陆汀兰也扔了两朵,喜滋滋扔完,几个小姐妹道:“容家姑娘到底在哪儿看她未来夫婿?” 裴忌也正纳罕,就快走到宫城前,他已经能看见太后率领百官站在城楼之上了,怎么还没瞧见朝华的影子。 倏地,他昂起头来,凤翅兜鍪上的红缨被风拂起。 朝华身着女官服饰,站在城楼之上。
第160章 庆功 华枝春/怀愫 宫城城楼上, 太后为首,身后站着六部各司主要官员。 太医学馆是太后设立, 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净尘师太站在最前,朝华站在她身后。 在一众红、蓝、绿的官袍中,一样穿着蓝袍的她们,其实并不多么显眼。 但裴忌一眼认出了她,脸上不由浮现笑容,身下那匹戴着银色马甲的大黑马,仿佛也知道主人心情, 小跑两步撒起欢来。 女官上城楼的事, 确有几个古板学究上书, 但太后都已经站在最前面了, 以什么理由来弹劾呢? 女人不该站上宫城城楼? 太后杀伐果敢, 如今手中更是捏牢了秦州一地的兵权, 谁敢在这时候触太后的霉头? 百官宫宴时。 太后身边坐着张皇后, 张皇后的身边坐着两位小腹已经高高隆起的太子良娣。 太后望着两位太子良娣的肚子,目光满是殷切,还特意对誉王道:“你也莫要老是躲懒, 赶紧着手理一理政务, 将来……也是襄助。” 誉王当即起身:“母后吩咐莫敢不从, 只是政事上还得母后多多提点我。” 太后连连点头, 一副裴家江山后继有人, 她老人家老怀安慰的模样。 转头又望向师玠一干人:“等皇子开蒙, 还得众卿家费心。” 一句话又给了朝中清流们希望, 谁是皇家子嗣的恩师, 谁在将来就有可能入内阁。 孩子落地,到长成开蒙, 少说也还有五年。 江山后继有人,是邓太后吊在群臣面前的一根大萝卜,这根萝卜看着鲜美无比,大臣们才会好好为民办事,一圈又一圈的替太后拉磨。 太子良娣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太子的,好像根本没人愿意深究。 朝华手执杯盏,低头掩袖,饮上一口庆功酒。 她刚饮完一口酒,就见裴忌在对面的座席上冲她遥遥举杯,口型似是在说“独饮无趣”,说完他自己陪饮了一杯。 宫宴一直热闹到很晚,净尘师太虽已不是出家人,但依旧喜净不喜闹。 大宴过半,她就跟着太后起身离开。 朝华也没再坐的理由,起身离开,走到殿外廊下遇上了裴忌。 裴忌一直都没找着机会跟她说话,看她要走,赶紧托脱掉几个上前敬酒的官员,溜出殿来追上她。 “怎么不告诉我?” 连外祖母也没告诉他! 朝华今日蓝衣黑冠,除了腰上官带之外,通身无饰,与她女装时全然不同。 她站在廊下,盈盈而笑:“这等大事,我自然要站到城楼上看。等到春日太医学馆落成,也请你赏光观礼。” “我送你回去。” 朝华摇头:“你快进去罢,别喝多了。”伤口还没好呢。 说完请小太监引路,坐上马车回去南园。 今日不设夜禁,回去的路上城中万家灯火,朝华停车买了两提点心,这才回去南园。 真娘还在等她,一见她就问:“站在城楼什么光景?” 朝华想也不想就答:“看得极远!”跟站在余杭六合塔上看西湖的湖光山色不同,站在城楼上,看见的是长安街,得胜门。 她还瞧见有人冲裴忌扔绒花,直到快进宫城才停。 真娘拉着朝华的手进屋:“你可不知道,好几家送了礼来!”永安伯家送了两抬礼盒来,还有陆汀兰写的信。 她在包间楼上就按捺不住要给朝华写信。 早先她只当裴忌生了双绿眼,必是个凶恶人,今日见到,不独是她被惊到,一众姐妹们也被惊到。 有胆大的道:“裴郡王是不是故意藏起来的?” 一屋都是女孩儿,说话也不必十分讲究合不合礼数,她一说完,另一个就感慨:“不是说他是半个狄人?原来狄人都生他这个模样。” 将士们都头戴兜鍪,只露出眉眼,打头第一个便是他,看了他再看别人,都觉得寡淡无味。 陆汀兰要写信,几个姑娘围在桌边,你一嘴我一嘴。说她们扔出去好些绒花,不为别的,都是赞赏而已。 朝华越看越笑,把这信压住,等会要告诉裴忌,他被人盛赞美貌。 又对甘棠道:“预备两盒各色绒花,要南边做的,样子细巧的些,明日或是后日给永平伯家送去。” 令舒的信就更直白了,开头第一句写的是恭喜姐姐得一佳婿。 二人定婚之后,裴忌就上了战场,礼物是送到容家了,从上到下一个没落,可人还没到容家。 连容老夫人也还不知道裴忌生得什么模样。 容家和楚家两家的包间一左一右。 令舒在信上说,三姐夫没出现之前,大伯母说话都含蓄些,生怕裴忌长得不尽人意,要论长相,楚六确实锦绣富贵。 虽则官阶已经能镇得住,可杨氏偏偏拿住了这点,上京城的夫人们少有见过裴忌正脸的,都觉得他要么生得普通,要么就很凶 相。 半个狄人长相,哪能不凶? 等到三姐夫骑马一出现,杨氏变成只哑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偏偏大伯母此时道:“这可真是,我们朝朝已经生得这般模样了,二人生的孩子,想着也是人中龙凤啊。” 大姐姐令姜,原本没心思搅和这些,她的丈夫也要随军进城。 她抱着女儿皎皎在二楼栏杆边等爹,皎皎一眼认出爹来,令姜赶紧抱着女儿,摇着女儿的小手,与丈夫隔着人群互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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