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刺史和谢钰多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等到吃饭看戏的时候,崔刺史便带着谢钰去内室说话。 恰好在这时候,下人端了一大盘膏蟹上来,给每人盘子里分了三只,又挨个摆上姜醋和拆蟹八大件,吃蟹的规矩最是琐碎,这也是大户人家考教人的吃食,沈椿瞧得一愣一愣的。 崔刺史给蓟州中品及以上的官员都下了贴,可以说谢钰要打交道的同僚下属家眷都在这儿了,她生怕丢人,今天一直挺直了腰板端着,本来以为能混过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拦路虎了,她,她不会吃螃蟹啊! 谢钰不在,她只能靠自己,左右偷瞄了眼,就见其他女眷一个个姿态娴雅,行云流水般得剔出了一壳子蟹肉,一边浅尝一边评说,吃完之后那壳子还能完完整整地装回去。 沈椿怕丢脸,又不敢说自己不会,装模作样却动作笨拙地撬着蟹壳,旁边儿的坐席很快传来几声不易觉察的窃笑。 她脸上一热,装作没听见,废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蟹壳打开,囫囵夹了一筷子肉,正要吃,旁边便有人提醒:“沈夫人,这是蟹胃,蟹胃大寒,是吃不得的,您当心吃坏了肚子。” 这话一出,旁人都掩口笑了起来,仿佛笑她乡巴佬还要装样。 沈椿脸上发烫,丢脸无比,张口要给自己强行解释几句。 但她转念一想,她本来就出身不好,不会吃螃蟹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儿吗?就算她出身不好,不懂规矩,不够完美,背后还有个人会一如既往地包容她偏爱她。 乍然想通了这点儿,沈椿只觉得通体轻盈,缠绕她十八年有余的阴霾终于在此刻消散一空,她的血脉经络仿佛荡漾着一股融融暖意,给了她源源不绝的底气。 她转眼神清气爽起来,大大方方地回道:“我原来没吃过膏蟹,多谢楚夫人提醒,我记住了。” 她又转向崔夫人,很直接了当地道:“夫人能派人教教我怎么剔蟹肉吗?光凭我自己也吃不到嘴啊!” 她这样敞亮,倒是让方才取消她的几个女娘羞惭起来,崔夫人更是满面尴尬,主动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全,云月,你去帮沈夫人开蟹。” 她本是十分瞧不上沈椿出身的,但眼下看来,出身不好不代表人家没脾性没头脑,倒是她自己落了个没脸,真是活该。 吃完膏蟹之后,崔夫人再不欲生事,又命人奉上暖胃的羊酒,等喝完酒宴席就结束了,谢钰也和崔刺史说完了话,和沈椿上了马车。 沈椿问他:“你和崔刺史都说什么了?” 谢钰道:“互问了安好,又聊了聊长安局势,拍板儿定了接下来的防疫之策。”他微微凝眉:“长安的局势有些不好,皇上为了平衡,迟迟未定储君,现在朝里各成党派,已经乱成一片了,老师特地调到蓟州,想来也有避祸的缘故。” 沈椿下意识地道:“这么说,你被贬谪到蓟州反而是好事?” 谢钰颔首:“不错,如今父亲母亲只在家颐养天年,不问世事,谢家反倒保全了。” 俩人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家里,沈椿这才想起来还没告诉谢钰吃螃蟹那档子的事儿,全场官家女眷都知道吃蟹的规矩,就她一个不会,摆明了是主家有意刁难。 沈椿怕谢钰难做,想了想,干脆没跟他说。 没想到第二天下差,谢钰从袖间取出一只金灿灿拳头大小的玩意儿给她:“瞧瞧这个。” 沈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赤金打造的螃蟹,她惊讶道:“这是干嘛的?” 这螃蟹可不光能用来观赏,螃蟹的八足能拆下,最前面的两根蟹钳能开合,就连蟹壳都能掀开,里面的蟹心蟹胃蟹鳃等等器官一应俱全,且都是纯金打造,就连一堆儿蟹眼都栩栩如生的。 金子却还在齐次,这工艺堪称鬼斧神工,称得上极品珍宝了。 谢钰语气随意:“一件小物,送你消遣把玩的。” 他抚了抚她的发顶:“昨日的事我和老师说了,师母也自陈了不是,承认之前对你颇有偏见,以后定不会如此,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第113章 沈椿心里暖融融的, 也不计较他之前在榻上让自己出丑的事儿了,她低低应了一声,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仰起脸双眼亮亮地看着他, 红嘟嘟的唇瓣微微撅起。 上回的事儿她可是狠发了一通脾气, 谢钰还在自省期, 见她如此神态, 竟也没起别的心思, 只当她是心下感动。 他轻拍她后背,温声道:“这都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应该做的,你不必...” 沈椿:“...”这榆木脑袋! 她又是尴尬又是生气, 张嘴在他肩头咬了口。 谢钰这才反应过来,短暂地笑了声, 胸膛都随之微微颤动起来,沈椿第一次主动求欢却被他取笑,脸臊得通红,推开他起身:“我要去 睡觉了!” 谢钰极力忍住笑,忙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我是在笑自己愚钝...” 他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抿住唇,托起她尖尖下颔,低头亲她。 就在这时, 外面大丫鬟唤了一声:“大人,长乐有事求见, 正在前头院子等着您呢!”她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道:“说是您一直调查追踪的谢无忌终于有消息了!” ‘谢无忌’这三个字好像什么咒术一般, 把屋里正在亲密相拥的二人一起顶住了。 谢钰停了停:“让他在外院等着...” 他说完又顿了下,看一眼沈椿, 淡淡道:“罢了,让长乐进来回话吧,你也听听他近来究竟如何了。” 沈椿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听谢钰这话,莫名透着股阴阳怪气的酸味,闹得她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她给梗得胸闷,不由哼了声,也学着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这种事儿哪是我这个妇道人家能听的?我要去睡了,你自己忙活去吧。” 说着就站起身,一撩帘子进了内室。 这下轮到谢钰胸闷了。 俩人自复合以来,多数时候都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偶尔拌嘴也很快揭过这一茬,眼下她不过听到谢无忌的名字,竟跟他置这样大的气! 谢钰吐出一口浊气,强压住心绪,走出去问长乐:“他近来有什么动向?” 谢无忌自己就是干细作出身的,一叛逃去往突厥,立马拔去了朝廷隐匿在突厥的数百钉子,致使朝廷数月对突厥动向懵然不知,简直两眼一抹黑。 幸好谢钰颇有远见,早些年在突厥埋下了暗桩,自谢无忌叛逃之后便慢慢起用,只是联络困难,近来才收到一些成效。 长乐一叹:“谢无忌倒真是个能人,一入突厥便改姓了哥舒,深得老可汗器重,只是突厥部族众多,就算有老可汗支持,反对他的部族也不在少数,他便一路杀了个昏天黑地,哪个部族敢反就尽数屠个干净,突厥人仰慕强者,见他这般雷霆手段,反倒是心服口服起来,成全了他‘凶神’的名声,说不准真能让他坐稳这可汗的位置。” 谢钰却轻轻摇头:“谷不可胜食,鱼鳖不可胜食,木材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王道便是民道,民道便是仁道。” 他语气清冷笃定:“王者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长乐微怔,细思片刻,又参悟不透,就听谢钰又道:“他杀心太众,突厥内部此时怕是已经矛盾四起,若我是他,会选择用一场对外战征伐移内部纷争。” 长乐懂了:“您是说...他会对咱们晋朝出兵?” 谢钰淡道:“他没有旁的选择。”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谢钰这边儿才和长乐商议完毕,正欲把此事报给崔刺史,没想到崔刺史居然深夜急急赶来,见着谢钰便道:“情况怕是不妙!” 他眉头紧锁:“疫病已经传到了河道东,现在正在逐步扩散!” 河道东外就是突厥的地盘,一旦河道东出事,突厥势必进犯,若是河道东失手,蓟州就得直面突厥铁蹄,晋朝半壁江山都危险了。 谢钰脸色微变:“怎会...” “与你无关,你的防疫法子是奏效的。”崔刺史摆了摆手,脸色铁青:“那胡成文当真该死,他得了疫病却蓄意隐瞒,又听信偏方,之前派了不少心腹仆从去各地寻找名贵药材,其中有几个仆从也染上疫病却不自知,就这么把疫病传到了边关一带!” 他才上任,就得接手这么大个篓子,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他恨声道:“竖子,合该凌迟处死!” 谢钰倒还最先心绪稳定,先把刚得知的谢无忌动向和自己的分析同崔清河细说了一番,崔清河微微拧眉,质疑道:“谢无忌既然平定了各部,最先要做的只怕是稳固位置,怎会在这个时候对晋朝用兵?未免太过愚蠢。” 谢钰神色不变,平心静气地把自己方才和长乐说过的分析又重复了一遍。 崔清河先是惊疑不定,继而眉头深锁,最后长叹了声,拍拍谢钰肩头:“莲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自叹弗如。” 他也是洞明之人,自然听出了谢钰这番分析的厉害之处,仅通过‘谢无忌对突厥各部出手’这一条消息,就推断出谢无忌极有可能对晋朝用兵,堪称见微知著,料事如神。 谢钰提醒道:“内有疫病,外有强敌,咱们得提醒河道东早做准备。” 崔清河却苦笑了下:“你有所不知,近来朝里斗得厉害,河道东又是皇上的地盘儿,咱们就算告知,河道东的刺史和都护只怕也不会听信的,咱们若贸然插手,只怕要给皇上一撸到底了。” 他在屋里踱步片刻,道:“罢了,我给陈刺史和齐都护都去信一封,顺道给河道东的几个和我交好的同僚捎口信提醒一番,信不信由他们吧!” 他深深出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尔。” 谢钰提醒:“咱们该尽快布置,有备无患。” 崔清河面色一警:“自然。” ...... 草原西,齐哈尔部落营地。 兵刃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地上趴伏着数不清的尸首,鲜血横流,竟将溪水染成了惨烈的红色,随着水流荡向远方。 有个颇有姿色的突厥妇人沿着溪水夺命狂奔,乍然间,就见溪水上停着一艘小船,正随着湍急的河流左右流荡。 妇人大喜过望,正要抱着儿子上船,后背忽然窜出两个人高马大的突厥将士,一把将妇人按倒在地,淫 笑不止地撕扯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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