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还没说完,心绪便起伏起来,咳喘不止。 秦慎早已猜到母亲听不得这话,当下立即将客院歇息的老郎中叫了过来。 一番施针、服药,约莫两刻钟的工夫,秦夫人才缓了过来。 老郎中不由地给这位大公子递去眼神,“秦爷要是与夫人说话,万万斟酌。” 秦慎叹了口气,默然点了点头。 待到众人又退了下去,秦慎看着母亲憔悴的样子,才道。 “儿子不想告诉娘,正是这原因。” 秦夫人之前还惊怒,不仅丈夫,连儿子也欺骗自己,眼下听见秦慎这般言语,有些恍然。 “是为娘的没用了,连自己的陪房都约束不了.....” 她想到自己长年累月地药不离口,外面的事情一概无暇料理,禁不住悲从中来。 秦慎无法,他并不擅长劝解旁人,只能给秦夫人倒了杯茶水,陪她坐了一会。 好在秦夫人吃过药,不时药力上来,就睡了过去。 浓重的药气反复盘旋,秦慎缓步走出正房。 傅温前来回禀,说今日请老郎中宿在府中了,老郎中自己也道应该,说是秦夫人这般情况,着实是危险,若非是今日正巧在隔壁府中行医,未必能及时救得了夫人。 雨还在下,秦慎负着手,沿着抄手回廊往自己的院落熙风阁而去。 傅温一直紧跟其后,低声说着另外的事情。 “......属下已经派人将此事发生前后的情形问了一遍。那廖顺的尸首确实是经衙门运送而来,他们本也不晓得廖顺是咱们府中人,但据说诸城有认识廖顺的人指了路。而廖顺是被割喉而死的,诸城的衙门不敢做主,就送来了青州府衙...... “廖娘子那边,今日确实是来府里,想让黄菱出面,替她给她娘请个像样的郎中看病,尸首运来的时候,她正在外院,看见自己弟弟的尸首惊叫出声...... “萧芸和黄菱都是不想告诉夫人的,但是夫人看出了两人举止有异,非要问到底,她们便道怕夫人发怒只好说了出来...... 傅温把前后都说了,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男人正走到一丛翠竹旁。 一串雨滴自上而下落了下来,却都被竹叶锋利的新叶,尽数削成雨露,四散滚落开来。 男人眼角的寒光像极了那片竹叶。 “继续。” 明明都已经说完了,却还要继续。 傅温心神一凛,声音下压了三分。 “朝云轩,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静。” 话音落地,傅温见自家主子眉头微微一皱。 “是吗?” “属下暂时只查到这些,”他连忙道,“但这件事发生的实在是过于凑巧了,将几处不太可能发生的点,都穿在了一起......” 说实在的,连傅温自己都不敢相信。 明明是深埋在诸城的尸首,怎么一场雨过去,就突然出现在了青州秦家? 而外院里的事情,身在内宅养病的夫人还好巧不巧地知道了。 秦家四平八稳许多年,便是有似廖顺这样的背主之人,也很快就被发现料理干净,不会对府中的主子造成什么影响。 可自老爷在外有外室女儿的事情捅出来之后,在朝云轩那位姑娘来了之后,秦家仿佛就开始不平静起来。 尤其对夫人,似乎冥冥之中透着一股不利。 可这些日子,傅温每天都有过问暗中盯着朝云轩的人,没有一个侍卫发现任何问题。 那位姑娘不是在院中种草药,就是溜兔子,安分得不能更安分了。 甚至连傅温都想不出来,她还能如何安分。 但是,不利于夫人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自家爷仍旧步履不变地走在前面,脚下踩在积水的石板上,时不时发出踏破水声的脆响。 整座秦府在雨里惊得发慌。 傅温低声道了一句。 “要么,真的和朝云轩没关系,要么,那位姑娘恐怕......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秦慎的脚步踩在了一片雨水里,在一片叮咚脆响之后停了下来。 傅温看见爷抬起头来,向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傅温顺着看过去,看到了雨幕中视线迷蒙不清的朝云轩的房檐。 他听见爷低哑泛凉的嗓音。 “最好,不是她......”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天空陡闪白亮,惊雷轰隆而至。 * 朝云轩。 自那声凄厉的叫声之后没多久,正院附近杂乱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接着有大夫急匆匆前来,秦恬也都听出了一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皮一跳一跳得,令人不安。 管事王娘子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古怪。 秦恬看着她,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了秦恬。 “......廖顺的尸首在诸城被人发现了,衙门送来了府里,夫人受了惊吓昏了过去......” 秦恬险些没能站稳。 这件事情,她以为只有她和常子,以及那位嫡兄和下面的人手知道,她想只要她和常子不乱说话,此事怎么都不可能捅出来。 可现在......这难道真是巧合? 嫡兄,又会怎么看待? 积雨的云层层叠叠压在四方院落上面的天空,一时间昏暗仿佛夜幕即将降临。 灰蒙的天光照着秦恬的脸上血色不丰,神情暗淡。 她已经不敢肖想什么兄妹情谊了,可这件事的突然发生,似乎在迫使她走上令他怀疑与厌恶的道路。 到底是不是巧合,亦或是有人暗中摆布? 王娘子说完事便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秦恬和缩在一旁的兔子。 除了窗户周遭,整个房间在水汽潮湿里黑黢黢,角落隐在无亮的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也不敢上前看清。 秦恬恍惚着将此事前前后后思量了一遍,她在这宅院里没有什么人手,也没有足够的消息,什么也想不出来。 她就像一个蒙上了眼睛的人,被投入到迷宫之中。 看不见周遭,亦识不清路。 漆黑的一切令人发慌。 呆兔子那一小团身躯在黑黢黢的房中轻颤,秦恬将它抱在腿上,拢在手心里。 “别怕,别怕,点了烛火就亮堂了。” 她怔怔说了一声,点起了烛火,抱着兔子就坐在微弱灯光投来光亮的地方。 她护着兔子,灰肥安静放松了许多。 看着怀中的呆兔子,有一瞬间,秦恬忽然想,自己要是只兔子该多好。 至少,在这陌生昏暗的地方,还有人能稍稍护她一下。 哪怕一下,哪怕只给她一点点的安全,就好...... 她思绪混乱地坐在窗下,不知过了多久。 雨将停未停,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秦府各院渐渐都掌了灯,只是按时送过来的饭菜却迟迟未到。 天冬和苏叶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奇怪,恰王娘子不在府中,两人商量了一下,由天冬去灶上问一问。 她去了,但过了两刻钟还没回来。 苏叶甚是惊讶,灶房距离朝云轩不算远,一刻钟便能打个来回,天冬不是贪玩的人,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她便又打发了个院里洒扫的伶俐丫鬟去找天冬,嘱咐小丫鬟跑快些过去看看。 然而与过了一刻钟,小丫鬟竟也在外面不曾回来了。 苏叶左右觉得不对劲,就寻了秦恬把事情说了。 “要不奴婢给您拿些花糕来先垫垫肚子,奴婢亲自过去寻一趟?” 秦恬往了往朝云轩门外,天冬她们毫无回来的意思,她略一思量。 “我与你一道过去看看吧。” 第10章 警告 苏叶替秦恬挑了伞,另外叫了一个小丫鬟挑灯引路,主仆三人在细雨里出了朝云轩。 整个秦府有种别样的寂静,三人走在雨里步履不由地加快。 灶房离得并不算远,小丫鬟说若是抄小道过去更近,只是秦恬想了想,还是规规矩矩走了大路。 就这么一路往灶房去,待到了灶房前的菜园前,三人裙摆俱都沾湿了积雨泥水。 可是这个时间本该忙忙碌碌的灶房,此刻竟出奇的安静。 连秦府的小丫鬟都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像是没人......姑娘,苏叶姐姐,我先过去看一眼?” 秦恬点了头,小丫鬟挑了灯快跑了过去,跑到门前往里面瞧了一眼,就快步又跑了回来。 “姑娘,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竟然没人。 秦恬和苏叶面面相觑。 灶房前后的空旷寂静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肃杀感。 就在他们摸不到头脑的时候,灶房西面的树丛后,发出一阵响动。 小丫鬟惊得倒抽了一口气,苏叶也攥紧了秦恬的手臂,秦恬收敛了神色,看到树丛后的人影,便带着两人走了过去。 他们刚一靠近,小丫鬟就看到了灶上的几个婆子,只是还没看见天冬。 既然灶上的人在这里,秦恬干脆走上前去。 她这边过去就有侍卫看到了秦恬前来行礼。 他们身后,灶上的人手都被聚拢在了一起,排在一件柴房前,似乎在轮番进入柴房问话。 秦恬一眼看过去便了然了。 他们在盘查,盘查这件突如其来的“巧合”。 父亲秦贯忠这两日没在青州,下令盘查的自然是秦慎无疑了。 秦恬对那位兄长只想敬而远之,可天冬是她自己的人手,她不可能放着不管。 而在前排队的那些人手里,也没有见到天冬的影子。 秦恬只能问了侍卫。 “朝云轩的婢女,不知道在不在?” 她这般一问,侍卫只好去寻了人,秦恬在外等了一刻钟的工夫,才见侍卫带着天冬和另一个小丫鬟出来。 天冬一看到秦恬,就急着跑上前来。 “姑娘!” 她衣衫湿了大半,但还算整齐,只是嘴巴干干的,脸上有些惊怕不安的神色,可在秦府这些侍卫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 秦恬将她拢在了自己的伞下,天冬连忙将事情同秦恬说了。 灶上给秦夫人院中送过饭后就停了工,而天冬一过去就被扣了起来问话。 “......他们把我叫去问话,说是大公子的意思,我见灶上的人都被扣起来了,道阖府都要严查一遍,所以就只能顺了他们......但他们问了我好些事,几乎是从进府就开始问起,来府里做了什么,与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还有,”她看了一眼秦恬,“还有姑娘都吩咐了奴婢什么,也都要一一说来。” 天冬道,“他们问得极细,甚至还问了些咱们在诸城的事情。我看旁人似乎是没有问如此细的,反而只抓着我问,实在让人想不透。” 苏叶听得惊讶,两人皆看向秦恬,却见姑娘听完天冬的话,脸色微变,抿着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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