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甚笑了笑:“孟准那边呢?” “ 公子亲自提审逼迫孟准写了封信,说去附近村镇见一见友人,赶在婚礼前回来。待他写信后,公子已经亲自动手,将他们都杀了!” 慕甚眯了眯眼:“寒江出手这么狠厉?” “公子对这伙匪贼深恶痛绝,当初孟准他们接受招安,公子也是受了大皇子的胁迫,无奈接受。如今有这等一雪前耻的机会,岂会留着?” 慕甚笑了笑,这孩子养在他的跟前,倒是将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性学得淋漓尽致! 凤渊不是总跟他玩偷梁换柱吗?怎么能不反制一局,让众人好好开眼呢? 到时候,未来的瑞祥王妃竟然是个喉结尽全的男子,还是被废黜的前太子,瑞祥王在诸位宾朋面前,该是何等面色精彩? 想到这,慕甚笑得更加惬意,用湿巾轻轻擦着手边兰花的长叶。 “展雪,我不是不心疼你的孩子,实在是他不听话,需要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忘恩负义,不守承诺的代价!” 就像孟十八说得那样,那日公干回来的凤渊想要转到内院去见小萤,却被主管婚事的喜婆拦下,告知了这两日不能见新娘的禁忌。 凤渊有些无奈抬头,正看见绣楼上的女郎拿着团扇遮脸,朝着他缓缓挥挥手,便关上了窗。 看来再大大咧咧的女郎,也要遵从婚俗,生怕见了面会影响姻缘幸福,不敢僭越。 于是凤渊也只能朝窗子的方向挥了挥手,便转身大步而去。 此时在小萤绣楼内的凤栖原吓得眼泪横流,微微转头,问用匕首抵住他的丫鬟:“我……已经照着你的吩咐行事了,你……莫要杀我!” 那丫鬟冷笑:“你乖乖行事,自不会杀你!” 可是凤栖原却已经哭出声来了:“可是你们让我假扮闫小萤,还要跟凤渊成礼……我……我不敢……他会杀了我的!” 那丫鬟与身边一个老媪交换了眼神,又是冷笑。 到时候,只怕闹出皇家丑闻的凤渊,也要自身难保了吧! 此时皇宫之内,淳德帝拿着一封奏折问慕甚:“老慕啊,你在小安山搞什么名堂?怎么有人弹劾你擅挖宗祠附近的风水?” 慕甚亦如往常温和,只是谦卑道:“就是借微臣个胆子,微臣也不敢惊扰宗庙风脉!只是小安山上有家父的安息墓地,最近雨水坍塌,倒了墓碑,臣请了高僧测算日子,寻了工匠上山修补加固,同时在一旁修建宗祠,打算将慕家牌位移挪进去……不知臣如此是否僭越?” 慕家当年从龙之功,是以先帝下旨,选了与宗庙相邻的小安山,圈地给了慕家,为老定国公安葬,有君臣相陪之意。 如今慕家在自己的地盘修建宗祠,也无可厚非,那些谏官,真是吃饱了撑的,听了这话,淳德帝便也不再问。 京城这两日,因着大皇子要成亲的喜讯,也变得热闹非凡。 按照皇家习俗,皇子成亲当日,陛下要与皇后一起,入皇寺宗祠为新人祈福。 这是大奉做父母应尽的本分,就算皇帝也当如此。 只是礼部的礼官算了时辰,因着皇长子的生辰偏过阳刚,若是晨曦祈福,阴阳调谐会更好。 因着汤氏“病重”,而且凤渊的亲生阿母早就离世,所以淳德帝凌晨起早,一人前往宗祠祈福。 陪同淳德帝前往的除了御林军护卫外,剩下的就是新近提拔的圣衣卫的暗卫了。 当淳德帝走入宗祠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因为原本牌位林立的宗祠祭台之上,竟然光秃秃一片,赫然只剩下了一个牌位。 而牌位上的名字,则是“盛天女将军叶氏展雪”。 淳德帝的脸色一变,大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拧眉问一旁的御林军统领:“去,将宗祠礼官找来,凤家祖宗的牌位都到哪里去了?” 那御林军统领听了,立刻转身走出了大殿,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突然迎面飞来劲弓牵弩的嗡嗡声响,紧接着几把利箭横空飞来,正插在了那御林军统领的额头与心口处。 一时间,大殿内乱成一团,其他的御林军飞快关闭殿门,将陛下护在身后。 而殿外的御林军则借助通明的火把,在晨曦微亮中四处寻找刺客踪迹。 可就在这时,伴着嗡嗡震荡起伏的声响,似乎有无数的弓弩朝着大殿射来。 有些利箭已经穿破了殿门,直直射到了宗祠祭坛之上。 那粗壮的利箭,光是剑杆就有鸽蛋那么粗。 这样的强弩,肯定不是靠人力能射出来的。 在这样的箭雨投袭下,匆匆赶来增援的近卫军也近不得大殿。 淳德帝躲在香案之下,皱眉喝道:“为何会有伏兵袭击宗庙?” 有人顺着长箭投来的方向,很快判断出了大致朝向:“启禀陛下,那箭是从对面的小安山上射下来!” 小安山?就是慕甚说,正在修补慕家宗祠的小安山? 淳德帝的心里一缩,抬目看时,却发现大殿内其实还有一人,慕甚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殿堂之内。 慕甚所立的角度很好,正在一柱包着铸铁的墙柱之后,殿门里呼啸而至的箭雨伤不了他分毫。 淳德帝狼狈趴在地上,艰难举头问着他这信赖无比的发小臣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家在小安山修建宗祠,难道没有发现有人在山头安排机关重弩?” 慕甚笔直而稳稳地站着:“臣并未去小安山监工,不甚清楚,不过陛下,眼下这等危急关头,我等都要性命不保,您也要考虑大奉的江山安稳,不妨写下委任继位储君的圣旨,臣侥幸苟活,定然会将陛下的圣旨昭告天下,让江山得以延续。” 这番话,逼宫的意思甚为明显了! 一旁有侍卫瞪眼道:“定国公!此等危急关头,你不想着如何脱险,却让陛下写传位诏书,是何居心?” 慕甚依旧稳稳地笑,可是挥手之间,却飞出了一柄带链的弯刀,将那人的头整个切了下来,一时头颅被带得飞转,而接下来那把弯刀,就逼到了淳德帝的喉咙处,大殿里余下的人纷纷惊呼,一时不敢靠前,怕他伤了淳德帝的性命。 淳德帝此时若再不明白,那帝王心术便也白白参悟了,他铁青着脸道:“慕甚,你怎么敢?圣衣卫,还不快将人拿下!” 可是此时那些殿内的圣衣卫却纹丝不动,恍如没听见人说话一般, 淳德帝此时气急了,瞪眼道:“你们耳聋了不成?” 慕甚却轻蔑笑道:“风启殊,你真是身居高位太久了,一个优秀的暗卫,从选拔到培养成手,需要花费多少的银子?就凭你吝啬拨出的那些钱银,能培养出这些比龙鳞暗卫还优秀的圣衣卫吗?他们之前为何能周全地为你做事,帮你除掉你想除掉之人,那是因为他们的背后靠着啸云山庄的金河银山,还有庞大的信息脉络!你说他们知不知自己的真正的主人为谁?” 这些影卫皆是孤儿,从六七岁起,就被慕甚精心挑选出来,集中练武,培养技能,再分别许以他们家人与合理的身份,这才“机缘巧合”凭着过硬本事被陛下一一招募。 至于不是他的人,又凑巧被陛下招募的,都在出任务的时,因为种种“意外”而丧命了。 而龙鳞暗卫被慕甚这么多年的放羊吃草,还有安庆那个蠢妇的整治下,早就凋零不成气候。 就算后来慕寒江力挽狂澜,想要整顿龙鳞暗卫也是回天无力。 在这样的情况,淳德帝当然看不上龙鳞暗卫,将这只叶展雪与萧九牧共创的精锐废掉,重用了他精心养蛊多年的“圣衣卫”!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潜心蛰伏,将养死士数十年,就是为了涓涓细流,悄无声息汇在淳德帝的身边。 淳德帝如今总算看清,昔日不争不抢,温和平顺的定国公包藏的到底是怎样的祸心了。 他拧眉磨砺牙齿道:“朕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不薄?”慕甚宛如听到笑话,不由得畅然大笑,“你将我视为挚友,所以才将萧雨嵉那蠢妇硬塞给我?让我为了你的大业,牺牲自己?只因为你当年既想要笼络萧九牧,又想独占叶展雪的才智。可若娥皇女英同娶,叶展雪必是不愿!权衡利弊,你便选了叶展雪,却让我娶那萧家女,替你笼络住江湖势力。因为我向来是没有脾气野心的,诸位子弟里,你最信任我,所以我就要为了你们凤家大业牺牲一切!” 说这话时,慕甚的眼珠都透着血红,让他整个人都显出了不一样的癫狂。 也是多年之后,他无意中 听了安庆公主与淳德帝的对话,才知当年让叶展雪误会他与萧雨嵉有染的局,竟还有淳德帝的手笔。 只因为萧雨嵉看上了文雅和善的自己,他便被敬重的兄弟当了礼,白白送了出去。 此后他与叶展雪渐行渐远,铸成一生的悲剧。 从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起,慕甚就一直在恨,恨这对自私的贱人,算计了他。 淳德帝没有想到,慕甚隐忍这么多年,却在这样的关头突然发难。 他语气艰涩道:“安庆是真的喜欢你,我为他兄长,自是要助她……” “好一个兄长,你跟她苟且,珠胎暗结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你母后认下的义女!” 事到如今,淳德帝的陈年丑事就在宗庙大堂,叶展雪的牌位前,被慕甚无情捅破! 淳德帝在慕甚癫狂的眼神中,终于微微后退,短了气场道:“我跟她……也不知怎么的,只是一时酒醉失态……” 慕甚闻言轻笑了一下,一副懒得听他解释的表情。 此时殿外的箭雨停歇,慕甚从柱后绕出,放眼看去,那些禁卫军近不了宗祠,又被箭雨侵袭,死伤了许多。 远处还有大队的人马正鱼跃而下,准备围剿余下的御林军。 慕甚心知计划顺利进行,语调轻快道:“再不写,你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说着,他将手里的弯刀又抵了抵,一抹血痕出现在了淳德帝的脖子上。 那等利落身手,可不像是个常年病弱之人。淳德帝的眼睛圆整,几乎喘不过气来。 慕甚将他推倒在地,扔来传召的黄缎锦纸,淳德帝艰难咳嗽,抬头问他:“你要朕传位给何人?” 慕甚笑着道:“二皇子,出来吧,你求求你父皇,让他传位给你,你才好名正言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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