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狼吞虎咽吃了一碗米饭后,小萤一边给自己和陛下倒茶,一边道:“私下的我们确实约定过,就是没怎么谈拢。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江湖草莽,真不堪配皇子,就此相忘江湖,才是对我与他都好的选择,可大皇子为人心善,实在可怜我们兄妹的遭遇,更可怜我们兄妹从出生便没了娘亲,非要补偿,儿媳贪图大皇子的美色,又贪慕王府的浮华,便不知天高地厚地让他以身相许了。” 若是淳德帝疑心这大儿子心怀不轨,只怕凤渊也难以自保,从此再次回到荒殿,所以,她便尽量替凤渊开脱就是了。 淳德帝倒是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敢说,你父亲到底是如何养你这女郎的,怎么如此胆大妄为?” 小萤很是坦荡道:“此事皆为我一人肆意妄为,与我父兄皆无关系。尤其是我阿兄,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何能决定?在他心里一直敬陛下为父,更不曾在宫中为恶,还请陛下圣明,赐皇兄为庶人,让他重新过平民的日子吧!” 淳德帝冷哼:“你阿兄无错,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朕之错了?” 小萤心说,我和凤渊揩拭了一夜的脏屁股,这可都是你当年没拉净留下的屎!不是你的错,还能是谁的? 可贵为天子,何错之有? 她只能一脸真诚道:“陛下乃大奉历朝难见明君,心中挂怀的都是黎民天下大计,那些后宅妇人的阴私勾当,陛下如何能够想到?好在陛下龙脉康健,所生的亲儿子皆是不俗,而且都是心怀大义之辈。今夜的遭遇,便是试金石,如何辨明忠奸,陛下心中自有定数,何须我这等粗浅之人多言?” 淳德帝听到这里,眸光微微一沉。 这女郎此话说得不假,若凤渊心怀叵测,今日便是最佳弑君的机会,可是凤渊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半分野心。 这也让淳德帝有些不解,而那大皇子与他向来无话,是个闷屁都打不出来的。所以他才将这女郎叫入书房,想要问个究竟。 小萤听了淳德帝的问,倒是坦然道:“陛下的疑虑很有道理,若换了旁人,自是禁不住这么大的诱惑,应该会有想法。可是大皇子当时只忧心两件事,一件便是他年幼失母时,尚且年幼,无力保护阿母,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绝不容许他人伤他生身父亲。而另一件便是,临川罗镇那边,刚刚震慑了魏国,只是魏人觊觎我国土,亡我之心不死。若是此时,陛下您若有意外,诸位皇子里无一人有您之威慑,能统御群臣。这大奉的百姓,也跟大皇子一般,离不得您这个阿父啊!” 小萤撒谎向来不眨眼,她这话里的前半段。凤渊舍不得死爹的话,都是扯他娘的蛋。 而后半段才是凤渊真正的避忌。 虽然淳德帝为人攻于算计,却很得文武大臣的人心,此时若皇帝驾崩,毕竟立储生疑,换成任何人,都会让大奉动荡,让魏人有可乘之机。 小萤高举“爱父”的大旗,果然让淳德帝很受用。 说起来,他今日能够脱险,也全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而且慕寒江也说了,他当初能弃暗投明,没有与慕甚为伍,也是受了凤渊的指点。 儿子们能和平相处,一直都是淳德帝的心愿,没想到这点愿望竟如此扭曲实现,却让他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淳德帝的心里晦暗交杂,原本想留着这女郎试探凤渊。 却没想到一遭宫变,试探出来的,全是自己为君为父的失德之处。 慕甚嘲讽得对,他戎马一生,牺牲了自己至爱的女人,又错待了大儿子,更是被汤氏那毒妇蒙蔽,白白养了戏子的儿子十八年,像他这样的人,家事一团糟,竟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该是如何处置这对假货? 淳德帝的心思流转,总觉得留这女郎在凤渊的身边是隐患,若凤渊将来承袭大位,一国之后,怎么能是如此出身的女郎?
第126章 如何处置这女郎,淳德帝一时还没有想好。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凤渊不经传报,径直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跪地的小萤,便朝着淳德帝施礼问:“陛下,小萤与我在小安山厮杀一夜,若是无事,我要带她出宫休息了。” 淳德帝怒极反笑:“怎么?这就心疼上了?娶了这么个胆大包天,包藏祸心的女子。你的胆子比她还大!” 小萤怕凤渊说错话,便是小声提醒:“陛下明察,我和阿兄的事情,他全知道了……” 凤渊抬眼看了看淳德帝,淡淡道:“闫家祸事皆因凤家而起,小萤刚出生便失了阿母,又与同母胞兄分离,从小到大,吃尽人间苦楚,若换了是我,还真是要包藏祸心,搅得天下不宁。可是萤儿心善,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兄妹的遭遇,皆因为汤氏而起。萤儿从来不曾迁怒皇室。此番能查明啸云的罪责,也是因为萤儿替人追讨灭门命案而再次归京。儿臣与她风雨同舟,相知相爱,如今她已是我之王妃,我心疼她,也是应该的。若连自己的妻子都维护不的,哪里配称儿郎?” 他说这话时,小萤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悠着点。 淳德帝阴沉着脸,对小萤道:“你先下去吧!” 这父子二人要说些私隐,小萤自是起身出去了。 当只剩下父子二人时,淳德帝开门见山道:“朕的儿子里,你为长兄,朕自是对你给予厚望,你 也当自爱,要以大局为重。那个女子,现在做个王妃都不配,将来如何配得你?” 凤渊淡淡道:“儿臣早就想好了,与小萤成婚后,便回转江浙,还望陛下成全恩准。” 淳德帝一愣,太子被废的这个节骨眼,只要有心的皇子都在摩拳擦掌,就连那尚未成年的老六,都时不时在花园与自己偶遇,卖弄新学的课本诗句。 可凤渊却主动开口要远离京城?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跟自己表明无意皇储之位? 若凤渊要,淳德帝不一定会给,可他如此干脆利索地不要,却让淳德帝难受极了。 “慕寒江当初蛰伏魏国数载,精心布局,却被搁置,若是废弃实在可惜。而我大奉与魏国终有一战,不能不做准备。他应该与陛下讲了,想要继续蛰伏魏国布局的想法。而他孤立无援,我去江浙对他也是个照应。” 淳德帝眯起眼,打算点醒凤渊:“你可知若是离开京城,去了不属于自己的封地,该是怎么样的结果?” 那便是远离了朝堂与权臣,再加上他错娶了身份低贱的女子,便再无世家支持,将来一遭皇权旁落,就再无他入局的机会! 凤渊抬头看着淳德帝,淡淡道:“父皇的兄弟不是也很多吗?为何最后是陛下承袭皇位?不是您能阿谀奉承博得先皇欢心,而是您为先皇争下了偌大的家业,不论嫡庶,只看功绩也该是您承位。所以,我想要效仿您,给自己争一份功绩。” 他并没有虚伪表示,自己对皇位毫无相争之意,却磊落大方的表示,他要走淳德帝的老路,建军功,凭真本事,而不是像老二那般,蛰伏在朝堂,周旋于世家,勾心斗角,活得蝇营狗苟! 这一刻,淳德帝真是恍惚看到了自己的父皇,这孩子除了长得像先帝,怎么连说话的口气也跟他皇爷爷一样? 淳德帝虽然一直努力效仿着先帝磊落大气的江湖豪侠之气,甚至模仿着他的做派,善待着萧九牧的后人,以及潜邸旧臣。 可是那等天生的心胸还是学得不像。 别人今日要说凤渊这话,便有邯郸学步之嫌。 可是凤渊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虽然自己错待了他的童年,可他并不是心存怨毒,篡权争位之人。 在这场宫廷惊变中,凤渊的表现称得上磊落君子。 甚至连一向与他不睦的老二,他也没有借机会展开杀戮,除之后快,只是将被敲晕的凤栖庭扔到车上一路安稳运了回来。 所以凤渊说他觊觎皇位,却要堂堂正正凭着本事争,便是他的心中之言。 淳德帝难得为儿子觉得骄傲,却依旧不解道:“你若有心争储,为何不趁此良机?你本可以更早得到这皇位!难道……你连想都没有想过?” 凤渊淡淡:“自然想过,在荒殿被囚的日日夜夜,我满心都是该如何报复,该如何汲取权利,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郎,她告诉我,世间多恩仇,苦甜各一半,若是心被仇怨填满,如何赏玩这人间一遭?我虽然被慕甚陷害,养蛊十年,可若手上真的沾染了父兄之血,岂不是要让养蛊之人如愿?我阿母背负污名,受尽屈辱生下我,绝不是让我成为一心报复,屠戮四方的怪物。” 淳德帝听得心头一震,没想到那女郎居然能说出如此大义的话来。 凤渊说到这里,便转了话题:“今日是儿臣新婚之日,若父皇肯念及我夫妻二人救驾之功,暂时先让我们归府,不论赏罚,过些日子再说,父皇可肯给儿臣这个情面?” 凤渊说这话时,身上血衣还没换下,淳德帝忍不住抬眼看着儿子,虽然觉得他话里是在讽刺着自己,但到底还是疲惫,一时无言。 如今朝中需要上下清荡,忠奸不明,不知慕甚还潜藏了多少后手暗桩,他离不得这个大儿子。 而且这女子的确有些像叶展雪。如此有胆有谋,又有情义的女郎,还真是世间难得! 他甚至一时怅然地想,他也曾得一位这样风华绝代的女郎,可是最后,是如何弄丢了她的? 只这一夜的功夫,淳德帝骤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他一时又想起了以前在潜邸的旧日时,那时老伙伴们还在,他们一起游学打闹,一起遇到让人心动的女子。 那时他也曾如凤渊这般,不顾一切,愿求华屋锦衣玉食奉养,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而如今,他身在最华美的宫殿里,却清冷只剩一人。 想到这,他终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下去。 步出皇宫大门时,夜色低垂,小萤一夜都没有睡,此时困劲儿上来,已经累得瘫软在了凤渊的怀里。 听了凤渊说起跟父皇的对话,小萤有些不放心:“你说,陛下会放你走吗?” 此番借着慕甚之事,陛下势必警醒,肃清朝堂,而那些势大的世家,也必定要在被清理的名单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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