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双手撑在膝盖上,朝袁芝瑶的背影看去,登时双目浑圆,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只见袁芝瑶缓缓转身,那里还站着也许会将自己千刀万剐的主子凌琛。 “主……主子,请主子责罚,修竹没有护好袁娘子,让她担惊受怕了。”修竹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凌琛清了清暗哑的嗓子,心情似乎颇为不错,他没有对修竹发难,反而温和地原谅了他,“今日便不追究你,记着以后跟紧袁娘子,万不可有半点差池。” “是!” 袁芝瑶一路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跑回去的。任凭凌琛如何大步跟随,都不搭理他一秒钟。回到府中也是进了自己的耳房,将二人房中相通的门砰地一关,便再也不出来了。 凌琛轻笑,当她是小娘子的娇羞,便放任着没去管。想着也许过了一夜,缓过劲儿来了,便好了。 谁知第二日,凌琛一早起来,敲了敲那房中的小门,没有人应答。他推开后,却见袁芝瑶屋中空无一人,衾被和软枕叠放齐整,似乎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了。 凌琛一惊,阿瑶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清白受了侵犯,一时想不开寻短见去了吧?! 凌琛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本就没有什么可借鉴的经验,昨晚完全是随着身体的本能在行事。也许喝了点酒是强硬了些,但他以为与阿瑶是两情相悦的。 凌琛从袁芝瑶耳房中跨步出去,见到院中正在洒扫修枝的青松,问道:“阿瑶去了何处?” “回主子,袁娘子一大早便与修竹出了府,说是要去探一探什么永乐命理的行情?” 凌琛长吁一口气,原来不是寻短见去了,有修竹陪着,又是青天白日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袁芝瑶虽刚到蜀城不过两日,但她早已按捺不住,想要盘下个铺子,开一间命格堂永乐分堂。 昨夜回到府中,袁芝瑶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凌侍郎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唇瓣也令人沉迷,可袁芝瑶知道,那不过是酒精作用下的意乱情迷。 凌侍郎说他喜欢自己,袁芝瑶不疑有假。当下时刻喜欢,不代表一辈子便只一人,甚至于,也许第二日醒来,凌侍郎便忘了这个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喜欢了。 如今二人之间的那条防线已被破坏,袁芝瑶觉得她不可能永远像无事发生一样与凌侍郎相处着,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凌府待不长久,还是需得尽快找个合适的铺子,将命格堂开起来。等有了傍身之物,便可离开。 有了蜀城租铺子的经验,袁芝瑶这一次便游刃有余得多了。她先是挑了几个心仪的铺子,按照永乐的物价自行估算了一下租金,又到周边与其他铺子的掌柜攀谈起来,问来了他们租铺子花的银子。 其实一开始,这些个掌柜见她生得好看,以为是来花钱的主,结果一开口便是问这铺子花了多少银子租来的,便存了个心眼,担心是同行派来刺探行情的。 结果袁芝瑶自报家门,说将来想开个算命的铺子,不清楚行情。若是掌柜好心告知一二,便给算上一卦,也不收钱。 这白捡的便宜谁不要?于是这一整天,袁芝瑶东奔西走,又是给人算命,又是与牙郎讨价还价。最终定下了永乐城中心偏北方向一间二层的铺子。 袁芝瑶手头攒的银子将将够付五个月的租金,还得留一部分出来用在装潢上。本来是要一次性付半年租金的,好说歹说,又给那牙郎免费算了一卦,才同意先付三个月,剩下的等挣了钱就马上补上。 修竹跟着倒也学到了不少,他没想到光租个铺子,里头的弯弯绕绕就这么多。修竹觉得袁娘子变了许多,以前的她就像是一朵娇嫩的花,春风轻轻一吹便能掉下许多花瓣,须得人好生呵护着,见不得风晒不得烈日。如今的袁娘子,突然就成了一株扎根泥土里的小树,根须绵延数百里,即使被狂风折断了腰,也能长出新的枝桠。 二人忙碌了一天,天黑时才赶回凌府。府上冷冷清清,只有青松和几个府中的婆子。 青松见到袁芝瑶,高兴地迎上前,“袁娘子,你可算回来了。可还顺利?主子一早便被圣上急召入宫,还未回。” 袁芝瑶愣了一愣,不在也好,免得遇见了让凌侍郎看到自己的窘态。 “还顺利的。” 青松点点头,又说道:“主子交代了,若是袁娘子看中哪间铺子,青松去与牙郎说,租铺子的钱由主子出。” 侍郎出钱?可是昨晚失态的补偿? 袁芝瑶抿嘴笑了笑,“替我谢过凌侍郎。不必了,阿瑶已经将铺子租下,就在城北方向。明日我和修竹去将铺子清扫一二,再采买些装潢,你若是感兴趣,一并来瞧瞧。” 青松哑然,片刻后说道:“这么快?袁娘子租来花了多少?可别被这些精明的牙郎给坑了。手头的钱可还够用?” “放心吧,阿瑶自有分寸。” * 凌琛是到了亥时才回的府,肃北传来消息,田地里颗粒无收闹了饥荒,当地百姓纷纷南下,往永乐城来了。今日圣上急召入宫,便是商议肃北饥荒一事如何处理,还有大批流民到了永乐后如何安置的问题。 顺带,说到了一年前肃北饥荒一事,回朝的官员明明说的占城稻收成极好,怎的到了今年又不行了?难不成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凌琛却不这么想,去岁肃北饥荒,朝中派官员赈灾,回来后便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有几名赈灾的官员在回永乐途中被山匪截杀,连尸身都没找到。后又发现平日正气凛然的柳侍郎贪墨赈灾银,证据充分得蹊跷。 占城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这在蜀城中也得到了很好的印证,有问题的一定是人。 凌琛并没有与圣上细说这些,因为涉及太广,且又担心打草惊蛇。当务之急,还是需先解决肃北流民的问题。 流民半路去拦恐怕是拦不下了,如今就等着他们到了永乐,先稍作安顿,吃几顿饱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派官员与他们一同回肃北解决土地收成问题。 凌琛在朝中周旋了一天,回到府中觉得累得慌,他回到正房,却看见与耳房相通的门依然紧紧闭着。 他悄悄打开,往耳房看去,袁芝瑶背对着自己已然躺在床上睡去。凌琛想要与她说说话,可又不忍心吵醒她。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将门虚掩上,却见那床上的人儿翻转过身,软软的声音响起,“侍郎回来了?”
第34章 凌琛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温柔缱绻,“可是吵着你了?快睡吧。” 袁芝瑶却不回答,她披上外衫,卷起幔帐下了床,“无事。阿瑶服侍侍郎洗漱更衣吧。” 袁芝瑶并未刻意避着凌琛,可也没有其他亲密的举动,就是如寻常婢子服侍主子一般。仿佛二人昨夜发生的事只是个梦,让凌琛琢磨不透。 他犹豫着开口,“你……今日去看铺子了?可有中意的?” 袁芝瑶淡淡地回道:“嗯。租下了北边一间二层的铺子。和牙郎磨了许久,先付了三个月的租金。” 凌琛眉头一挑,先付了三个月?想必手头的银子是不够的吧。 “怎不与我商议一番?租金多少,明日到账房中支取吧。” “不必了。多谢侍郎的好意,这租金还是能付得起的,等命格堂生意起来了,便能填上后头的租金。时候不早了,阿瑶先行退下了。”袁芝瑶将凌琛的靴袜褪下,起身便要离开。 凌琛却叫住了她,“阿瑶!昨晚的话不是醉话,我是认真的。” 袁芝瑶却没有回头,她笑了笑,“阿瑶怎敢僭越。侍郎早些睡吧,这子时都快到了,再不睡,神仙都救不了。” 说罢,也不给凌琛机会,关上小门,回到了耳房。 坐在床沿,袁芝瑶心如擂鼓,她害怕凌琛会起身冲过来将她拽入怀里,她怕自己意志不坚定便就此沉沦,从此如杜凡的小妾般、如自己阿娘般,得不到多少怜爱,却永远无法脱身。 幸好她担心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只是袁芝瑶心底却生出了些许的失落。 隔着一扇木门,正房中,凌琛怔怔地坐着,他想起了阿瑶在蜀城那晚说的话,才不要嫁到深宅大院,嫁给小门小户便好。 大概还是她阿娘和杜凡小妾李氏,让阿瑶却步了。 凌琛暗下决心,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一定会证明给阿瑶看,深宅大院也可一夫一妻。什么三妻四妾,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我凌琛有关。 等那时候,阿瑶便能放下心结,接受我了。 翌日清晨,袁芝瑶早早地便起了身,和修竹给铺子采买去了。 街市上转了一圈,将需要的东西都看中订好,余下的便交给了修竹。正好青松趁着府中无事,也到铺中转了转,袁芝瑶索性便甩手不管了。 有近三四日未见着琴儿,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袁芝瑶问了问青松余少卿的府邸位置,正好离此处不远,便买了盒糕饼,往那儿去了。 给袁芝瑶开门的是余府的一个小厮,他从大门的缝隙处探了个脑袋出来,“何人?” 在见到袁芝瑶后愣了愣,心想原来还有比柳娘子更好看的小娘子啊! “小女子袁芝瑶,是余少卿和柳娘子的朋友,敢问柳娘子可在府上?” “原来是柳娘子的朋友。烦请袁娘子稍等片刻,待我去通报一声。” 半柱香后,那小厮回来,满脸的热情,“袁娘子久等了,快请进。柳娘子在厢房中等着你了。” 余府比凌府稍大些,坐落的位置也较为中心。府中上下一看就是经过奴婢精心打理的,即使在冬日,也百花斗艳。 府中下人不少,见到袁芝瑶后,都先是一愣,再而敛去惊讶的神色,垂下头问安。 终于走到柳琴儿的厢房,她早就按捺不住站在门廊处眺望着。 “阿瑶!你可算想起我了?!”柳琴儿快步上前,挽住袁芝瑶的手臂,带着她往屋里走。 袁芝瑶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几日忙着租铺子,耽搁了。” “哦?这么快命格堂就有着落了?到时候开张了,我叫上原在教坊熟识的几个小娘子,去给你捧场。” “那阿瑶先谢过琴儿了?”二人嬉笑着,落下一路银铃。 “你好些了吗?那日被贼人打到了哪里?”袁芝瑶坐定,这才问起了正事。 “早就好了,睡一夜便好了。可平湘非得请了个郎中来,给我抓了几味药。那药太苦了,我喝也不是,倒了也不是。”柳琴儿的脸上哪有半点的苦恼,分明是小娘子在说起心仪之人时的娇羞。 “哦?平湘?琴儿不再唤他余少卿了?”袁芝瑶揶揄道。 柳琴儿假意恼羞成怒,拿起袁芝瑶新买来的糕饼便朝她丢过去,“可别取笑我了。你和凌侍郎如何?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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