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司临只从这笑中看到了嘲讽。 他几乎是缓慢的,一步一步从昏影走到光下,走到楚宁倩身旁,然后毫无预兆的,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周围侍卫惊恐交加,瞬间围了过来。 萧司临的手颤抖着,但声音却异常平静,他叫了自己的近侍过来,吩咐其他人都退下。 “陛下。”那近侍俯跪在地,不敢抬头。 “让江翊回京,叫他不要忘记答应过朕的话,然后……”萧司临擦去嘴角的血迹,“你跟着他一道回去,去找宋明彦,把这里的消息全都告诉他,让他……好生决策。”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说着,最后眼前花白,再次吐出的竟是黑血,在西边的残阳下骤然坠地,倒在了楚宁倩一旁。 天边一对飞鸟迅疾掠过,影子在屋顶一闪即没,寻觅无踪,只留下一道寂婉的叫声,彷佛被拖拽拉长的调子,回荡在这最喧哗也最寂静的寥寥尘世。
第109章 大结局(上) 你珍重的那个人现在需要…… 嵩山。 浮动的空气泛着凉意, 在竹门被推开时跟着进了屋,很快又被屋中腾腾暖气覆盖。 袁清之关门转身,目光停留在榻上躺着的人身上,难掩心中紧张, “还是那样么?” 张籍放下手中药壶, 站起身来:“说不好, 但有师父在这, 倒也不用过分忧虑,说到底,还是要看他自己活着的心气能不能帮他撑过这一遭。” “师父人呢?”袁清之问。 张籍:“在后院,这些日子师父也的确太过操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清之终于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师父还活着?早就和他商议好了?” 原来那日爆炸发生前,蒋殊及时反应过来推了容玢一把,两人一同顺着山坡滚落, 最后落到汨罗河水中, 蒋殊用最后的意识强撑着抓住一旁的木枝, 可还是大不过水流的力量,两人双双失去了意识。 蒋殊再次醒来, 两人是在一处险滩上, 原是有渔民看到了水中的人影,这才在最后时候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但那时的容玢已经气若游丝, 蒋殊摸了摸身上, 那信号烟已不知所踪, 正泄气之际,他看向一旁的容玢,想到公子身上带着的响箭, 万幸的是那东西还在,他毫不犹豫放了出去,但又担心慌乱之中无人注意。 问那老伯才知,这里离嵩山并不算太远,恳求之下往嵩山去了一封信,他本也受了重伤,剧烈情绪波动之下很快便再次昏迷,之后醒来便是在嵩山了。 张籍轻叹口气,摇摇头,又点头。 “师父这些年踪影全无,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半个月前才得到的消息,他老人家不让我声张,我自然不会多加言语,剩下的,你也就知道了。” 说到这,张籍笑笑,“这么看来,师父这些年对时局的了解不逊于你我,此前不过是对这世道失望才选择遁世,他的故人一个个都去了,他老人家的心也就淡了,此番再次出世,说到底也是为了故人之子,也算是,全了他这最后一点执念吧。” 说完后,张籍看向袁清之,“你到这来,是有话想对他说?” 见他不语,张籍摇摇头,还是抬步走出了屋门。 烧着的药汤咕噜噜地响个不停,袁清之这才走到塌边,他的声音沉闷:“你放心,解药我快要研制出来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他闭了闭眼,还是忍不住开口:“不过容玢,你真的放心吗?你给我听好,你珍重的那个人现在需要你,要是不甘心,就赶紧醒过来!” 袁清之情绪愈发激烈,喉头一阵哽咽,最后受不住拂袖而去。 而榻上的人面容平和,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指尖几乎不察的抽动了一下。 * 燕京,江府。 “你走吧,趁着现在她还没来。”半倚在榻上的许夫人看着江一蔺,如有所指道。 江一蔺坐在她身旁,举起熬好的汤药送到她面前:“夫人病着,勿要再多思虑。” 许夫人嗤笑一声,“我和你过了这大半辈子,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性子么?我们许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都是担得起事的,当初我妹妹那般决绝,我虽不认可,但心里也还是敬她几分的,如今轮到我,岂能还不如她?当初我跟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如今升也升了,贬了贬了,还能怎么样呢?” “我虽不认可你,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江家的人了,自会与你一同面对。” 这位谋算了一辈子的江一蔺看着自己的发妻,竟一时语噎不知言何:“夫人,我这一生或对或错悔之深矣,但唯有娶你这件事,从未后悔过。” 许夫人神色淡淡,对他的话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接过那药碗一饮而尽,让丫头收拾下去后才哼声道:“你不必如此,说到底,我也是为了翊儿和晚晚,为了许家打算,你并未欠我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说着,门外一阵骚动,许夫人贴身婆子几步跑进来,虽然神色匆匆,但倒让人看不出是惊是喜,她扫了江一蔺一眼,低声说:“夫人,小姐回来了。” “小姐?” “是……大小姐。” 许夫人忙站起身来,撑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收紧,她侧头看着江一蔺,“你先到后院避避,不要出来。” 见江一蔺并不动弹,她向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带着江一蔺从侧门出去,只余许夫人一人在内。 唰唰—— 最寒冷的时节已经过去,阳光透过枝干洒落在地,整个院子静谧无声。 再次站到这扇熟悉的门面前,江文如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不是的,她很平静,真的很平静。 一切的慌乱无措和谨小慎微都留在了初来的那个夏天,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害怕任何事了,也能承担每一个选择所带来的结果。 门被毫不犹豫推开,江文如迈步进去。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江文如离开前许夫人叫她过来的那天。 不变的场景,同样的两人,却是物是人非,不同的心境。 许夫人一时也有些失神,但她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看向江文如的眼神里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警惕:“你若是问我,后不后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从不后悔,你父……江家的确对你有愧,不论怎么样,都望你看在多年养育的份上,留他一条命。我与他夫妻多年,风风雨雨度过,自然会同他共进退,但江翊对你一向维护,文晚更是将你当亲姐姐一样,我希望你不要把对江家的情绪,带到他们身上。” 因为江府上下有意瞒她,所以许夫人并不知道文晚已逝之事,江文如目光扫过一旁的药碗,敛下眸子,并没急着言语。 她本来有些奇怪,像姨母这样的人怎会养的文晚这般活泛,可她现在看着这位性子刚直的姨母,才清楚文晚骨子里的决绝究竟是随了谁。 “姨母就这么确定,我会是心狠之人,做事就不会留一份余地,这些年对这里就没有一分感情么?” 许夫人一愣,片刻后才道:“你这丫头,从小心思重,我从来看不透你。” “这样啊,”江文如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看了这府院一眼,“我不会追究江家,哥哥和文晚更与此事毫无关系。” 许夫人见她转身以为她要离开,心里一紧,可还是说不出什么软话,听到她这话,本来绷得僵直的身子才松了下去。 “只是,”前面飘若无依,带着几分唏嘘的话语接连传来:“我本来……是很喜欢姨母的,因为母亲在最后嘱咐我时,说姨母嘴硬心软,其实心里是最心疼她的人。” “初来江府,周围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我真的很害怕,可当看到姨母时,心里一下欣喜起来,因为姨母的眼睛和母亲好像,我看着姨母,就好像看到母亲。” “所以我本来,是很想和姨母多说说话的,想像文晚一样窝在姨母怀里毫无顾虑的撒娇,想和姨母聊聊和母亲童年的事,聊聊我心里的恐惧,只是……” 说到这,文如轻笑了下,语气恢复寻常:“所以我知道了,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尽力追求的,唯独亲情,不能选择,亦不可强求。” 江文如理裙跪拜在地,朝她深深一叩:“谢谢姨母的养护之恩,愿姨母身体康健,余生无忧。文如,就此诀别。” 许夫人胸膛起伏,终于再忍不住,她站起身来,唤道:“如儿……” 最后却只看到江文如毅然离开的身影。 “……谢谢。” * 在梅岱帮助下,袁清之成功研制出解药已是几日之后,和时渊一道回到燕京后因为诊治之事太过繁忙,并没来得及见文如。 而文如他们本以为在景国还有一场“仗”要打,不管是口墨,还是刀剑上,景国的朝臣不会轻易接受,何况现在丞相大权在握,若是他有意拖延再生事端,只怕还要费上许多功夫。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明彦竟先来找江翊了。 在江文如他们安抚城中百姓,分发解药之时,宋明彦自府中拿出当日从宋府唯一带出的木盒,里面的玉佩光亮如新,旁边放着一封信。 …… 几年前的一日。 当时的太子还是萧司珉,一位面容清隽的年轻公子站在东宫门外,却遭到门口小厮的驱逐,引得周围议论纷纷。 “这又是谁?现在就连这种阿猫阿狗也能站在东宫门口了?竟还想见太子殿下……”说话的人讽刺的啧叹一声,嗓音毫不压抑。 他身边一人道:“怨不得你不认识,那是宋家的儿子,按排行本应被尊称一句宋二公子,只是可怜母亲是个小妾上不得台面,他性子颇为孤僻,很不得他父亲喜欢,加上那宋明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路过此地,听着外面的议论声,里面的人微一摆手,马车瞬间停下。 宋明彦的衣服被推攘的有些凌乱,可他只是兀自整理着仪表,迎着旁人的议论或指点,不见丝毫窘迫或不自在,仿佛丢脸的不是自己一般,也让周围的看客渐渐没了兴趣,不多时便都散开了。 宋明彦思忖着站了片刻,正要离开,却见有人向他走过来,“先生,我家公子想邀先生一叙。” 片刻后的街尾,宋明彦走到马车旁,只从漂浮的车帘缝隙中扫到里面人的侧脸,他心里正疑惑着,忽听里面传来温润的一句:“为何是大皇子?” 宋明彦不用多思索便清楚这话的意思,他本不想多言,又想到如今的处境,说与不说也没什么所谓了,他道:“太子为储君,亦是未来的君主,既是择主而栖,首选自当是太子殿下。” “既是明主,又怎会忍看贤才埋没?”容玢意味不明道,“君若当真想实现自己的志向,不妨看看旁人。” “你是说……”宋明彦愣了片刻,透过车帘看到里面人握茶杯的手,低声道:“二皇子,太子殿下不肯见我,难道二殿下会?” 容玢没有直接说明,只留下一句:“君既心怀高志,又何妨一试。毕竟这世上很多路,都是靠自己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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