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马车要走,宋明彦忙出声问:“阁下今日同我说这些是何意?我位卑言轻,想来回馈不了阁下什么。” 容玢垂眸片刻,然后摘下腰佩,蒋殊会意上前交给宋明彦,见他满脸错愕,容玢轻笑道:“不要误会,这不是施舍或赠予,而是一次投注,我赌你会成功,若他日果真应验,这玉佩便是今日见证,届时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 往昔历历在 目,如今却是时过境迁,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没变的。 宋明彦袖中的拳头紧握,然后缓缓呼出一口长气,似是解脱和释然一般,去找了江翊。 “我曾以为他让我去找当时的二皇子,是想之后让我帮他做什么事,算是收拢我的举动。任谁都会这么想的吧,谁会真的只是因为不愿明珠蒙尘而出手相助呢,毕竟他也说来日让我许他一件事,可他竟真的一次也未找过我。我陪着萧司临走了这一路,亲眼见证了他的诸多不易,明白他冷性下的志向,也真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君主。” 宋明彦和江翊对坐,看着面前的袅袅热气,接着道:“当我知道容玢身份之后我明白了,他根本不需要我在萧司临面前替他说什么,他的目的远比这大,也危险得多,但我既已选择陛下,若不知他要我做什么,心中总还是悬着根针,不知该拒绝与否。” “之后的事我们也都知道,景国的颓势让我不得不承认容玢是对的,小缝小补也许能暂时保住上位者的尊荣,却早已止不住民众的悲苦,天灾人祸的推动也好,暗潮下的推波助澜也罢,很多事已成大势所趋,不是一人一国能够阻挡的,而容玢或许是最早发现这个道理的人之一。当我听到容玢的死讯时,第一反应竟是怀疑,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宋明彦啜饮一口,继续道:“就在我以为或许一切已成定章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信。写信人就是容玢,而在看到信的内容后,我当时的心情不可谓不惊颤。” 彼时宋明彦拿信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浑身恍若雷击。 信中说,他知道宋明彦身为人臣忠心不二,不会让他做背主之事,他尽可尽他才智辅佐萧司临,但若是最后证明他走的路没有错,他希望宋明彦可以顺势而为,不要再顽力抵抗徒增伤亡,让百姓在水深火热中多呆一日,让天下动乱多存一刻。 当然,若他败了,他也欣然恭贺宋明彦,贺他觅得良主,前途无量。 “所以现在,你做了这个决定。”沉默良久的江翊终于开口。 宋明彦笑:“不只因为这个吧,乱了这么久,也该收尾了,何况我相信容玢的眼光,他看好的人,应该不会错,我不就是例子吗?” 说罢两人一起笑起来,在这种时候显得难得的珍贵。 “开始知道容玢真实身份时,还在感慨世事无常,他生不逢时,”宋明彦有些感慨的看着天,“可现在看来,他才是真正的生逢其时啊。” 天边露出一丝曙光,江翊目光移向宋明彦看的方向,喃喃道:“……生逢其时,这片土地,也终于可以迎来期冀良久的太平了。”
第110章 大结局(下) 我已经等你……… 一切就要结束后, 江文如独自走在人不算多的街道上。 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像是有人在注视着一样,她猛然转身抬头,却没有看到一丝人影。 于是在这个时刻, 她又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人。 要是你在我身边多好, 我好想亲口告诉你, 容玢,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旁边传来脚步声,时渊走到江文如身边,“他实在是个高手,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他竟把他当作后手,埋下了这样一颗暗棋。” “你错了,他敢于如此不是因为算透人心, 而是根本不屑于此道, 他从未将这个当作最后的出路, 自然不会执念于这步棋究竟会如何走。” 文如抚住被风吹得有些纷乱的发丝,“想控人心者, 终为人所控, 想制人者,终为人所制。想来这或许真只是他的无心之举, 只是今日多番机缘之下, 落在我们眼里, 变成了妙棋。” 不知过了多久, 时渊慢慢点了点头,突然问:“江文如,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想要, ”江文如回答的爽快,她直视着时渊,“你问我,我说想要,你要如何,你能如何?到了现在,你难道愿意放弃么?” “我可以,”时渊也回的爽快,“如果那人是你,便可以。” “我之前只觉得重要的是那个位置,但是现在我觉得,谁登上那个位置并不重要,配位之人就可以,世间女子强过男子者何其多,你自然堪配那个位置。” 江文如粲然一笑,突然又摇摇头。 时渊不解,“你是担心如今的局势?” “现在局势不稳,我的确不是最好的人选,”江文如笑,“何况除了这点,我也并不喜那个位置,真的不喜。” “时渊,去做你现在该做的事吧,”江文如莞尔一笑,“我要走了,山高水长,我想亲眼看看这辽阔山河。” “当初我竟说错了,不是他把你变成这样,是你本就如此,这份气概,这份决绝,他不过是让你彻底摆脱了束缚,让你沉寂的一面彻底显露罢了。” 时渊眉头紧皱,“我说他误你害你,实则错的是旁人,他才是一开始就明了你的那一个,怨不得你这般在意他,为他这般豁的出去。只是江文如,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旁人呢?为何自囚如此呢” 回答他的只有温和平静的一句,“因为生命中出现过那样一个人,此后所有的遇见,便都成了旁人。” * 未央宫。 “为什么?” 在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都扫落后,看着站在门口的江翊,萧暄妍终于安静下来,眼睛空洞的望着那天,“仔细算下来,你的妹妹带着人……亡了我的国,你却在这里站着,你让我情何以堪?” 两人沉默良久,江翊道:“这不是亡国。” “你说什么?” 江翊看着眼眶红肿的萧暄妍:“很多事都没有变化,都只是顺应时势罢了,你所站立的地方,仍然是你的国,是我们的国。” 萧暄妍愣了片刻,嘴角带了点看不出悲喜的笑意,她走出屋门,和江翊一同站在光影里,然后缓缓坐在了门边。 江翊显然有些讶异,但并未拦她,而是和她一起坐了下去。 “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萧暄妍问,“你虽不好明说,但心里定也是以她为傲的吧?” “可我却不是个像话的,不过是别人的负累罢了,没了公主这个尊贵的身份,我还剩什么呢?连在这世上活下去都困难。可你妹妹——” “她叫江文如。”江翊打断。 萧暄妍点点头,“听说她的真名叫沈蓁,是原来轩国大将军的女儿,不过不管叫什么,她没了这些身份束缚,也还是她自己,有能力让别人记住她本身。” 江翊没有回应,和她沉默的待了片刻,萧暄妍突然道:“你走吧,征战沙场的将军不该困在这一方天地,哥哥不能对你说这话,但我可以。” 她看着江翊,认真道:“沈将军,我不知道哥哥同你说过什么,但你不必因为我而有所舍,君立于天地之间,自当寄身山河,你的身前,是更宽阔的世界,你要守护的,也绝不是我一人。” 江翊起身,向她垂首郑重道:“你哥哥若听到你这番话,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定也会以你为荣。” “溟燕山,你哥哥在那里为先皇后建了一座庙,因为不好大肆宣扬恐生事端,所以几乎无人知晓,他本来,是想等事态平稳再告诉你的……” 萧暄妍的泪珠大颗大颗滑落,“他是个好哥哥,我……我却没有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最后那几天还同他置气。” “但他却有话要我告诉你,” 江翊放缓声音,不知为何,在说接下来这番话时,彷佛就像同时对着已不在人世的另一人一样,所以他说的格外动容:“他说你真挚热烈,他一直以你为荣,他说,要你好好活下去,哪怕没有这层身份,只是这世间一个平凡百姓,也要永远灿烂的活下去。” “活下去……”那本来没有神采的人突然昂起了头,“对啊,我是萧暄妍,不是嘉乐公主,也不是什么长公主,哪怕没了如今的身份,我也还是我,我当为自己、为皇兄和娘亲而好好活下去。” 她也站起身来,对江翊微笑:“谢谢你,我懂了。” * 久违的和平降临苍穹下的土地,南诏一国已不复存在,景轩两国 在经历良久的争斗之后终于迎来最终的宁静安和。 都城不叫燕京,也不叫大都,而是定在了原大齐都城所在的位置,更名为启。 这一年,被后世称为启平元年。 这一年,也是难得的春和景明,风月和顺。 飞瀑之下,万仞之上,有一人执剑负手而立,远眺着面前的山河。 暮春的柳絮飞着,在空中停滞着迟迟不落,像是那年的初雪,那场留不住的雪。 只是此时非彼时,暮春不是冬,柳絮终非雪,斯人已不再。 江文如临走之前本想给时渊留一封信,重新写下那个她觉得不够真诚的回答,但她又觉得干干脆脆的离开更好,他是个聪明人,何须她一再多言,于是这封信就压了下来。 这次时渊说想要见她,她沉默了一会,便答应了。 她知道,他这是想通了,否则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此时相邀。 这是新芽初生的时候。 他来见她穿着常服,却掩不住一身的贵气。 她则一身素袍,一如初见时那般清丽,时光好像改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带走。 江文如和时渊一同站在山巅,心中都无限感慨。 时渊问:“如果我先找到你,早一步认识你,结果会不一样么?” 江文如笑了起来,“你是聪明人,这般利落爽快的人,没想到竟也会有此一问。” “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我知道,你不会比他更早。更何况有些人,相遇不论时机,遇到了,便知道是他,此生都不会更改。 ” “说得好。”时渊也跟着她笑起来。 文如认真看着他,“时渊,人生太短也太长了,走到如今,你不觉得已经很好了么。你知道么,自从我知道我与他不可能之后想了很多,我想这世上会不会也有一个人这般赤诚的喜欢我,喜欢到不计后果,不论结果如何,世事变迁如何,都不会后悔的那种程度,如果有,我该怎么做才对得起这般情意呢?” “时渊,我骨子里自卑到了极点,也骄傲到了极点。我的自卑让我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会不论我是谁,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只是因为我本身而喜欢我。凭什么呢?对吧。可我的骄傲又让我不愿将就,不愿勉强自己糊涂度日,所以啊……我是一个很别扭的人。” “我谢谢你,是因为你让我知道自己确实是有出彩之处的。你是天之骄子,少年英才,被这样的人喜欢,我很感动也很开心。当然,你眼光也不错。”文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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