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文澜策马来到扶聆行宫,看着后山蜿蜒而上的火把, 急匆匆跑到山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君卿死死抱住陆彻哭泣,陆彻的脸隐在黑夜里, 看不清楚,但是他能借着火光看清君卿的脸。 她在哭,她又很高兴。 视线被大雨模糊,身上凉飕飕的,文澜忽然发觉,今年最和煦最美丽的春天,真的过去了。 秋雨绵绵,洗净了京中血迹,权贵接连倒台,顺着刘家与张家,又拔除了几家蠹虫。 自打从扶聆行宫回来后,皇帝的病情更严重了,已经到了卧床难下的地步,每日里清醒的时候不过两三个时辰。 太子被废,贬为庶人后发配到北疆,皇后自尽而亡,死之前烧光了殿中所有信件与字画,有些是年轻时她与君肃暗中来往的信件,有些是初怀了君盈时君肃亲手为她作的画。 欢笑泪水全部化为灰烬,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君盈小产后虚弱极了,养了许久,最后去了封地继续养着。 君淮忙得脚不沾地,白止肚子已经有将近七个月,他放心不下,只好将君卿每日接到靖王府来陪她。 捧着热水,白止这些日子精神头好极了,再也没有从前与君淮分开时那般愁眉苦脸。 “他就是大惊小怪,我哪有那么娇气?”白止摆弄起君卿带给她的一柄短剑,上面一颗红宝石闪闪的,她喜欢。 “阿止,且忍忍吧,等孩子生完了,随你怎么忙去,你要去学堂也好,要去猎场也罢,我绝不拦着你。” 君卿用手轻轻拂过白止隆起的肚子,感觉十分奇妙,这里竟然有个小生命在慢慢成长。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孩子我就扔给你们俩,可别嫌烦。”特别是陆彻,这些日子君淮忙,陆彻也忙,每日晚上来接卿卿回去恨不得从府中抱出去。 “怎么会!到时候软软香香的小团子,我天天抱在怀里。”君卿十分期待,往日在宫中她便很喜欢婉妃之子,君恺,小小的娃娃古灵精怪。 如今她就要有亲侄儿了,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牵绊。 “我看难啊。”白止笑道。 整日抱着小孩子,不抱陆彻,恐怕陆彻要醋晕过去。 雨终于停了,金色阳光透过云层撒遍大地,白止缓缓站起身,在君卿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房间。 雨后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又要迎来好天气了。 “又是个艳阳天。” “是啊,这样好的天气。” 晚间用过晚饭才等到陆彻,他手里搭着一件外袍走入内室,先是在炭火边暖了暖,将手上的外袍也烘烤得热乎乎,这才走到君卿跟前。 君卿放下茶盏看着他,她知道这些日子与陆彻聚少离多,他每次来靖王府接她都不愿在这多等,恨不得立刻接上她就飞回府中。 “殿下,走吗?” 君卿点了点头,站起身看向白止,还不等她说话,白止先笑了起来。 “快快回去吧!陆将军可等不及了。” 陆彻将手中外袍抖开严严实实把君卿裹好,揽过她的腰。 君卿自扶聆行宫回来后便病了,本就寒凉的身体更难保养,陆彻不想叫她吹到一点冷风。 “靖王妃,告辞,明日我再送殿下过来。”十分正经,仿佛还没从白日里公务中走出来。 “好,好。”白止没多送。 在马车上坐稳后,君卿才从外袍里挣扎出来,刚露出一张脸来就被陆彻捉住下巴。 近在咫尺的薄唇,他浓密的眼睫几乎要扫到她的脸颊。 君卿知道,他在等她同意。 陆彻此人,有时候十分正经,有时候又不正经极了,真是捉摸不透。 她笑了笑,身子往前一倾,吻上他的薄唇。 马车内温暖如春,君卿仍在养身体,受不得累,陆彻没有多余动作,强忍着克制着吻了许久才放开她。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陆彻呼吸有些不稳,“卿卿...” 君卿知道他难受极了,又抬起头吻了吻他,手悄悄游走在他腰腹,这是她从前从未做过的事情。 未着厚重的衣袍,君卿很简单就越过层层掩盖。 “你...” 既然抵达目的地,便反复赏玩起来。 “卿卿...”他喉结滚动,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腕。 君卿笑着顿住,一双媚丝缠绕的眼睛看着陆彻,饱满樱红的唇瓣轻轻抿起,仿佛在问他:当真不? 他终于投降,再强的意志力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他轻轻扶着她的手腕慢慢挪动。 可惜不等片刻,马车缓缓停下,竹喧在车外道:“殿下,公主府到了。” “先别走。”正处在不上不下的境地,他十分难受。 仿佛有一万只蚂蚁正在心脏里啃噬。 君卿却调皮眨眨眼,十分娇气道:“手累了,我要回府!” 陆彻依依不舍,奈何舍不得君卿受累,他只好忍着重新把君卿披好外袍,抱回府里。 如此忙碌数天,不知不觉已经深秋,淅淅沥沥的秋雨已经过去,秋高气爽,天气好极了。 君卿养好了身子,踩着干爽的落叶缓缓走在宫墙下,脚步缓缓,感受着秋日里的阳光。 终于走到殿中,龙涎香伴着腐朽气味扑面而来,再往里走,是苦涩的药味。 “卿儿。”话没说完,但是要缓上一会。 “你来了。”榻上的人说起话来十分费劲。 君肃已经是强弩之末。 自从扶聆行宫雨夜逃亡,他的身子就彻底垮了,每日被头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就这样醒着,能看清来人,说上几句话,已经十分难得。 气若游丝,面如枯槁,干枯一双手缓缓伸出。 君卿笑了笑上前,把他的手拢入被褥中。 “父皇,小心着凉。” “嗬。” “卿儿。”他就这样叫着,并不继续说下去。 君卿并不好奇他想说什么,就坐在床边矮凳上静静看着他,浅笑着。 “你皇兄...” “他很忙,忙着帮您清理张家、刘家,还有无数贪官污吏。” “张家...张家给我杀!”君肃的手又从被褥里拿出来,不知哪来的力气挥舞着。 他真的恨极了张家,恨极了张氏。 “张氏已经死了。” “好,好,该死的毒妇。” “父皇,您说,下一个是谁呢?” 君肃浑浊的目光看过来,眼里今世提防。 “卿儿...” “父皇,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母后,那时她抱着我在怀里,带我看图册,您在一旁帮着念。” “那时候真好呀,那时候母后还好好活着,父皇您还身体康健。” “阿雅...阿雅她还活着,阿雅...” 君卿冷笑着,看着床榻上目光悠远仿佛沉溺在什么往事里的君肃,她知道,君肃已经神志不清了。 “父皇,您知道母后是怎么死的吗?” “阿雅...” “别装了,您知道。” “阿雅...” “您什么都知道,当年我母后死得凄惨,您都知道!” “不是我!不是我...是张氏,张氏端的毒药,张氏竟敢给我下药!张氏,该死!” 空荡大殿里回荡着君肃的喊叫声,但是没人靠近,也没人来看一看。 君淮已经是皇太子,君肃时日不多了,早已被踢出权力中心,如今的他,除了拥有一副残破的身体还有一个空虚的皇位外,其余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是你!你指使张氏毒害我母亲!是你!你害了安氏一族!” “不是我!不是我...阿雅。” “如今张氏给你下毒,你们自相残杀,划算得很。” “不要,阿雅不要给我下毒。” “父皇,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事,你做的很熟练啊。” 君卿倾过身子,看着病榻上疯狂挥动手臂仿佛在撕打张氏的君肃。 君肃仿佛一下子意识回笼,他往床里面缩了缩,警惕道:“朕没有!朕没有。” 君卿就冷笑着看向他,不再说一句话,直到君肃再度昏厥过去,呼吸几乎听不见了,她才叫太医。 葛福早已被关进大牢,君卿唤来新来的小太监吩咐道:“皇帝思念张氏,多拿些画像来挂在榻前。” 小太监领命前去。 君卿终于走出大殿,突出一口浊气,在风口处站了许久才感觉身上的腐朽味散去,却不等她走开就被一件温暖的外袍裹住。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皇兄那么忙,你怎么就得闲啦?” “谁说我得闲,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不叫你着凉,好好保养你的身子,就是我天大的事。” “谁叫你多管闲事了?”君卿红了脸,小声嘟囔道。 “你是我夫人,怎么多管闲事了?” “谁是你夫人...今后还是叫殿下。” 君卿推了推他,不叫他靠的那么近,他的手在她后腰揉来揉去,不安分得很。 “好。殿下,夫人,卿卿,以后三个都叫好不好?” 他微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贴近了悄声说:“哪个让你更快活,就叫哪个,好不好?” “你!”君卿扭过头去,“我不理你!” 陆彻却不管这些,也不顾这是在宫中,拦腰抱起君卿往马车走去。 “好,都听你的,今天就回去定下来,究竟以后叫哪个!” 秋叶散尽,白雪纷纷,枝头的柿子黄澄澄的,被雀儿啄食。 君肃终于死了,他本就挺不过这个冬天。 每日里神志不清,大喊大叫了几个月,终于死在了冬天。 举国哀悼。 君淮更忙了,他忽然觉得白止之前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他每日宵衣旰食,忙得脚不沾地,如何有心思去找三宫六院! 更何况,他是真的不想费心思在别人身上。 他希望和他的阿止好好的。 当然,一直都好好的,白止的肚子更大了,再有半个月就要生了,君淮比她还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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