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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话想说，是吗。”幽昙没有用疑问句，从方才开始，晓以然欲言又止的模样早已被幽昙所察觉，若非顾忌着还有宁清辞在旁边，她定时第一时间抛出自己的疑问。 “不要去……”晓以然费力的说出了三个字，声音却是格外的嘶哑，全然不像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的声调，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般艰难的出声。 幽昙注意到晓以然的视线一直放在最前方的宁清辞身上，显然这句话是想告诉她，“为什么？” 晓以然摇头，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插着剑的剑鞘，“玖山、残云、弑影，接下来便是碧霄、追风……”几个字，被这嘶哑的声音一一念叨出来，就像是一场预言，昭示着不可更改的事实一般，没来由的心生恐惧。 幽昙并不知道玖山、残云、弑影或是追风的名头，却将碧霄听得格外清楚，这正是宁清辞现在的佩剑，也是在两年前左相事变当日，险些落到自己身上的利器，脑海中微微思忖一番，却仍旧没有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想要再问下去的时候，洛明鸿忽然拽住了晓以然的手腕，面上的笑意不减，不同于言轻絮的精于伪装，也不像温阳轩的疏离淡漠，真切的带着阴森的意味。 “若是觉得无趣，你大可到山下走走，祥云派的事，你最好不要多问。”不难想象，这是一句忠告，被洛明鸿说出，却分明是一句危险的警告，“晓师妹，你说是吗？” 幽昙冷冷的视线扫过这两人，自然而然选择了无视，“是吗，那我就失陪了。”言毕，也不再同洛明鸿说一句话，暗自离开了，转身时，洛明鸿的指尖狠狠刺入了晓以然的手腕，隐隐流出殷红的血，暗淡无光的眸子中迅速被雾气所笼罩。 不曾料，不等入及，温阳轩便停下了步伐，“前面的路，恕我不再奉陪。” 宁清辞转过身，原本毫无心机的目光此时此刻混杂了太多无法轻易读懂的情感，温阳轩转念不再去思索，“祥云弟子曾立誓言，不得入内。”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在祥云派弟子的眼中，早已将言轻絮和宁清辞排除在外。 言轻絮混不在意，率先一步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宁清辞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三个人，冷笑了一声便跟在了言轻絮身后，伴着门关上的声响，洛明鸿松开了对晓以然的桎梏，失去支撑的晓以然瞬间坐在了地上，手腕处已是鲜血淋漓。 “还指望方中允能离开吗？师傅应该告诉过你，那是生者的地狱。”洛明鸿居高临下的望着晓以然，藏了很久的狠厉此时尽显无疑，“你可别忘了，可是你的好相好自己答允的。” 时隔两年再一次出现在禁地九宝塔的宁清辞下意识紧张了起来，周围仍旧是相熟的场景，却没有曾近被自己攥在手心的白玉，厚重的窗帘也被拉起来，隔绝了外界的所有阳光，整个房间显得格外清冷和恐怖。 “怎么，两年前身为优秀弟子，尚能冠冕堂皇进入九宝塔禁地，如今隔了这么些时间，经还会有害怕的神情？”温祥苍老雄厚的声音在二楼响起，是宁清辞从来没有听过的严肃。“宁清辞，左相事变，可还满意？” 言轻絮眼疾手快拽住了就要登上楼梯的宁清辞，“温祥，你真以为过了两年，我还会任你摆布，言听计从？” 温祥冷笑了一声，“别说得好像你以前就能够听话一样。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一切，还需要我给你更多的解释吗？还是说，你希望在今日将你身后的小姑娘带入火坑？” 宁清辞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言轻絮，眸光中却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与此同时，楼梯间响起了有规律的脚步声，在两人的注视下，出现了方才不曾会面的俊朗少年，漆黑的瞳空洞的令人恐惧，右手握的长剑沾满了没有干涸的血迹，仿佛是从地狱走来的人一般，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方师兄？”尽管给予自己的模样有些许不同，宁清辞仍旧能够认出这面目全非的人是已经失去神志的方中允，当年将自己从洛明鸿残云剑下就出来的方中允。 言轻絮反倒是早已料到一般的叹了口气，大抵早已做足了准备，全然没有打量的意味混杂在其中，“果然如此，我以为你会终止这场交易。” 话音未落，言轻絮抽出腰间的绝艳，接下了来自于方中允毫无章法的出手，趁着这一刹那的电光火石，右脚猛地踹向了方中允的侧腰，忽然的受力方中允有片刻的扭曲，随即却向不曾受到重击一般横剑挡下绝艳的锋利侧刃。 下一秒，后空翻着地的言轻絮将绝艳转接到左手中，右手全然不曾留情的打向方中允还在淌血的肩头，原本便不曾包扎过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便是看着足以感受到其中的疼痛，偏生方中允根本不曾知晓一般连一丝忍耐的表情都不曾出现在面上。 相比已经投入对战的言轻絮，宁清辞依然有些愕然，记忆中的方中允虽然也是这样不带多余神色的模样，出手却远没有这么狠辣，加之其佩剑玖山根本不适于近战，而现下却是根本没有当初缜密的思考，反倒是任由所控的人偶一般，机械的执行某一项任务。正沉浸在这谜一般的思索之际，温祥已经绕开还没分出胜负的二人站在了宁清辞面前。 “很好奇是吗？”换上了一副慈祥的面目，温祥出口的音色也是格外的柔和，若非置身于昏暗无光的九宝塔中，宁清辞或许不会有一丝的怀疑。 宁清辞没有去看温祥的神色，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碧霄剑柄，“你到底是谁？”
第255章 往事如烟（6）残忍 二十五年前，程氏嫡女程琳出嫁，红绡帐暖、剪烛话谈，久年立于江湖的年轻剑客在她额上留下一吻，许诺程琳是他一生的劫、一世的妻。只待万物归于宁静祥和，便再不离开一步。程琳允诺了年轻剑客不辞而别，五年之约成为了她这一生的执念和羁绊。 程琳虽是嫡女，却并非家中长女，其姊程云在她成亲前半月便已为人妇，只是远不及得宠的妹妹一般风光无限，她甚至羞于提起自己丈夫的名字，更不愿让自己被冠之以他人之妻这样的头衔。因而，程云第一次做出了打算，他动用丈夫员外郎的身份知晓了威震一方武林的草原部落，并以会见故友为由出现在草原部落的领地。彼时，当真祥和安宁，向来好客的牧民热情接待了她，歌舞笙箫、马蹄驰骋的欢愉在几日后归于尘埃，陌生的门派弟子带着肆虐后的快感同草原人众进行了以命为赌注的厮杀，训练有素的用一把火烧毁了营帐。 以客者身份自居的程云被安置在后方，被发现了的时候，草原上已是遍布的炎炎烈火，没有人听得到这个来自于中原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几乎要了她的命的恐惧吞噬了所有的感官，她清晰的看见本应同新婚娇妻共处一室的温祥手持利剑拦住了欲加推至入账的人众。 “你愿意与我一同创造属于我们的门派吗？”温祥伸出手，彬彬有礼的发出了自己的邀请，几乎是被蛊惑了一般，程云搭上了对方的手，成为了祥云派的另一创始人。 - 面对宁清辞给予自己的问题，温祥下意识的露出了几分笑容，望进对方的眸中含着似冉氏兄弟一般的惋惜，却无法掩盖其中的怜悯，“如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样的问题根本不要问出口。当然，两年前，你也不会出现在九宝塔。” 话音未落，玖山被言轻絮震下斜刺入地上。温祥转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目光中是满满的赞赏，“血玉教需要的大概就是言轻絮这样的人才。”下一秒，还泛着蓝光的碧霄自温祥耳旁擦过，宁清辞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自腰间抽出了碧霄，来不及还招便出了手。 如此对过几回合，温祥迅速弯腰，掌心合上，稍微一用力，借着急火攻心、不甚冷静的宁清辞走神之际托举猛拍，只觉一阵刺痛，险些将碧霄脱手。数年前，正是洛明鸿用这一招击落碧霄，如今，故技重施，宁清辞忍着刺痛，将碧霄转了方向后立即低头，温祥凌厉的掌风抓了空。旋即再度换手，强劲的气流瞬间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宁清辞左手勉强挡住卷席而至的气流，右手挽出剑花，化解了温祥的掌风，与此同时，言轻絮自背后而现，绝艳斜向，斩断了其中源源不断的补给。 “血玉教为防你有反叛之心，将程卿杀害，让你放下一切重新再开始！”言轻絮站在宁清辞身旁，从宁清辞手中接过碧霄，荧荧蓝光渲染上了杀意，“那两兄弟大抵并非你温祥的亲身儿子，无论从模样还是性格而言，大抵你猜到了血玉教的行事作风，才刻意避开了程卿选择了程云。” 猛烈地兵器相撞声在封闭的塔内响起，言轻絮收回绝艳，将当年用于追风上的招式换用在了碧霄之上，连带规划而出的剑花也闪烁着流光，“将冉氏兄弟封锁在九宝塔，只为了选择合适的时机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下一刻，言轻絮将宁清辞往身后推了一把，执剑横胸，震出强有力的剑道，逼退了蠢蠢欲动的方中允，继而，用力将剑尖刺入地下，瞬间带着流光的残风浮动，“假若我不曾引清辞于此，兴许现在的方中允还蒙在鼓中，晓以然自然不至于闪烁其词。” “事实上，此次的翘楚绝非洛明鸿、方中允，而是你亲生儿子温阳轩，这一点即便是我也可一眼而知，为了保全你的儿子以及妻子，不断选择精英弟子入血玉门下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言轻絮抽出碧霄，左手抵住剑身侧向，任由方中允的玖山再一次毫无章法的出现在三寸之内，“很巧合的是，左相府宁清辞的天赋甚至超越了温阳轩，这一人足以抵上他人两倍，加之其毫无心机，实属尚好的选择，自然成为了猎物！” 温祥聚气于手中，不由分说推向言轻絮，“你既然知晓一切，又何必再出现？” 言轻絮将碧霄还给了宁清辞，唇角隐隐勾勒出一抹弧度，闪着光的眸子里夹杂了一丝玩味，“养虎为患，言庭岚是如此的，温祥你也不过尔尔。血玉教屠戮左相府的那一刻开始，你温祥的利用价值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希望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含辛茹苦所创的祥云派是如何毁灭的！” 温祥目光一凌，瞬间化为了惊恐，伴着厚重的门声响动，来自于外界的喧嚣之声迅速涌进了塔内，约莫是被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响动所影响，原本安安静静的方中允忽然跪在地上，捂住了头，过激的情绪使他身上的伤口不断地冒出已经失去了新鲜感的浑浊血液。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整个空间。 宁清辞按着胸口，退到床边，拉开窗帘的一瞬间，相似的场景令她回想起了左相府的肃杀之夜。她想询问言轻絮的问题还有很多，可当她整理好情绪转过身的时候，言轻絮手中的匕首整段没入方中允的胸口，阖眸前，方中允遥遥的向宁清辞投之以一方视线，浸透着无奈和痛苦，也正是这一刻，宁清辞才发觉，自己一句话也无法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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