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得得得。”新帝伸手制止了内侍的碎碎念,又转身负气般地坐了回去,他眉头紧蹙地看了看那堆得跟小山一般高的东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出了殿内,仿似根本没听到皇帝这低低的一声咒骂。
第三百二十五章 嬷嬷的提点 江面之上,一艘大船凌风扬帆,它的四周除了数十艘飞渡之外,还跟着一众小型的商客船。大船的桅杆之上挂着云生的旗号,纵使是野生的水域,见此旗号亦无盗贼敢欺。 这洋洋洒洒的船队刚从上一个岸口做过补给,眼下继续往北而去。 船上,嬷嬷将煮好的香茗拿回厢内,刚至转角忽而想起了什么,遂往对面看了过去,除了见得一名剑侍执剑候于门外,便也不见其他文仆。 这裴氏九公子可真是稀奇,裴氏子弟身旁谁人不是前呼后拥的,但这一路除了一名剑侍外,倒是不见他身边有多个伺候的人。 “李嬷嬷。” 听得厢内姑娘唤,嬷嬷遂才收回了目光,垂首走了进去,将案几之上的的茶盏续上。 这个季节的江面之上已经带上了寒气,待沸水滚入,当即浸蕴出了烟气袅袅。嬷嬷隔着那烟雾水汽偷偷看了看自家二姑娘,她此刻正低垂着眉目看着手中的信件,这些都是帝京来的急信。 阿笙听得那清水入盏的声音越发厚重,随即抬眼,便见盏内的水果不其然溢了出来,李嬷嬷这才回神,赶紧擦拭。 “抱歉,姑娘!我这就收拾干净!” 然而阿笙却并未怪罪,而是将手中的信件放于一旁,等到李嬷嬷将水渍清理干净,又换了盏,遂才开口。 “嬷嬷,你在祖母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听的这话,嬷嬷赶紧垂首道:“回姑娘,从安城起便陪着了。” 嬷嬷这话答得规矩,亦没有仗着资历逾越的语气。 “既然如此,为何做事还这般毛躁?” 这话一出,李嬷嬷当即便要跪,随即又被阿笙扶了起来。 “我这没有动不动便跪的规矩。” 李嬷嬷知晓阿笙对府中下人都十分宽待,但今次,老夫人会派她随二姑娘回京却是因为那裴九公子之事,她不过府中老奴,有些话说出口便是逾越了。 前些时日,裴老夫人亲自到淮南将裴九公子之事说了清楚,面对老姐妹放下的身段,安氏拒绝的话难说出口,再加之如今九公子不再坐家主之位,往后的日子也该没那么多风波了,安氏最终还是松了口,道此事还是得看阿笙的意思。 但安氏得知,此番阿笙与九公子同行归京,却还是有些担忧。二人如今一未正式议亲,二未过定,若是走得过近,怕落人口实,尤其裴氏重礼,更不能坏了规矩。 阿笙并非不知为何安氏会忽然将身边的嬷嬷支来,不由叹了口气。 “嬷嬷自登船之后便一直心中有事,不若今日说出来,也好过些不是?” 听得她这话,嬷嬷欲言又止,而后还是心中一横,道: “姑娘,老夫人与您毕竟隔着一辈儿,有些话她不好与您讲……” 嬷嬷顿了顿,复问道:“您与九公子之事,他可有明确的表示?” 说着,嬷嬷朝远处睇了睇眼,这个“他”说得便是裴钰了。 嬷嬷这一问倒是讲阿笙问得愣住了,见她这反应,嬷嬷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她家这二姑娘什么都好,但却是从小不在娘身边长大的,有些男女之事她是当真糊涂。 “姑娘,裴老夫人此番去淮南,虽是与老夫人说通了,但却并未带正式的聘礼,你可知其中门道?” 听嬷嬷这般说,阿笙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裴老夫人肯亲自去淮南,表达的是对她的看重。但两族议亲,若无正式的聘礼,在承礼司处便算不得正式议亲,而裴老夫人之所以这般做,原因无它,而是那聘礼的规格究竟该按何名分送尚未有定论。 “老夫人道,九公子虽如今不承家主之位,但裴氏对他甚为看重,他的正妻之位当是相当慎重,并非裴老夫人一人可定。” 嬷嬷说到这里,甚是替阿笙焦急。 “姑娘,你须得让他有个明确的表示,咱们可不做偏门而入之人啊。” 阿笙顺着嬷嬷的目光,看向厢门的方向,她神色幽微,似在细细思索着嬷嬷的话,而后寻回了唇边的笑意,对嬷嬷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嬷嬷提点。” 见她开窍,李嬷嬷这才松了一口大气,这一番老夫人交代的话终于算是说全了。 待嬷嬷离开,阿笙顾自在案几边坐了良久,她看着江岸边不断划过的精致,沉思了许久,而后拿起帝京来的那封信,往裴钰所在的厢房而去。 阿四见是她来,嬉笑着为她让路,正欲为她带上房门,却见阿笙随手撑住了他欲关的门,而后如常地与他笑道: “还是守些规矩得好。” 她这话让阿四愣了愣,但却也再未有多的话,转身进了房内。 此刻厢内的窗户微开,透入江面之上溜入的光色,照得室内一片敞亮,那人抬眼见得来人,如画的眉目随即盛满了柔和的笑意。 裴钰放下手中拿来打发时间的书册,道:“平城这些时日正好有灯会,可要去看看?” 闻此,阿笙的目光随即扫了一眼厢内,裴钰人未下船却能得知平城灯会的事,当是瞰卫的信使来过。 江面之上,裴氏瞰卫多用白毛鹰做信使,那小玩意儿稀罕,阿笙曾想自己驯养,但因这东西是裴氏瞰卫专属,为了保证瞰卫信息网络的完整和牢不可破,白毛鹰无法外赠。阿笙明白此事并非儿戏,也就打消了自己驯养的念头,但每次白毛鹰执行任务,她都不由多看几眼,可见是真喜欢。 “别看了,今早便离开了。” 听闻裴钰这话,阿笙抿了抿嘴,一副可惜了的模样。 “早晨想让阿四去唤你,但李嬷嬷道你彼时尚未起。” 晚起这件事从裴钰口里提出来,阿笙略微觉得有些丢人,不由轻咳了一声,而后一本正经地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裴钰。 裴钰见她几分窘迫,便浅笑着接下了信件,并未在先前的话题上多做停留。 “圣上想让我请裴院首出面。” 阿笙说着便在案几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裴怀恣,你可熟悉?” 阿笙并不清楚裴氏在他国的一些谋划,自然也就不知晓这裴怀恣是否与裴钰有交集,毕竟裴氏当真太过庞大,而此人又并非归属于主家一脉。 她见裴钰低垂着眉目看信中内容,而后清浅地应了她一声,遂道: “既然如此便不用麻烦裴院首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陈国登岸 陈国泗水码头,一队兵士快步走来,引得码头之上的人频频回望。这江水泱泱,也不知到底是哪里来的大人物,竟然惊动了城防营的人。 未久,那宽广的江面之上出现了十数艘玄黑的大船,自南边浩浩荡荡而来,船身之上遥遥可见的弓弩台让码头候着的人不禁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城防营的人正欲上前,却忽而听闻身后有马儿的嘶鸣声,回头便见一辆宝驾缓缓停下,那拉车的马儿身形矫健,一身雪色的毛发却唯有马蹄呈黝黑之色,乌蹄驹,那是东宫之师,裴怀恣的车驾。 裴怀恣未封太傅,只因陈国的小太子与他这师徒关系并非以东宫为尊,而是当年小太子三顾茅庐,才正式拜入裴怀恣的门下,借了裴氏的东风坐稳了东宫之位。 裴怀恣也是如今陈国裴氏的主事人。 城防营众人自乌蹄驹出现之后,便又恭敬了许多,这裴怀恣虽无官衔,但陈国之内却无人敢对其不敬。 这乌蹄驹身后跟着的还有几名青年,他们身姿昂扬却敛着锋芒,规距地候在宝驾之外,待马夫取来马凳,为首的青年亲自上前,将男子迎了下来。 那是一名儒雅而温和的人,但却似乎脚下不便,须辅以木杖前行。 这番阵仗,让码头之上驻足之人越发多了起来。 此时,那徐徐而来的船队已经缓缓靠了岸,码头的吏官当即上前去清点核查,未久便见一艘大船之上走下一名管事模样的人。 而于此同时,城防营的人却是走上前去。 “贵主这船怕是不能靠岸。” 管事拱手,恭敬道:“这飞渡不过我云生的普通商船,哪里不能靠岸了?” 城防营的人顺着他的话又看了看那十数艘飞渡,的确,船上如今并无弓弩剑戟,而云生的船自然不会允许他们上船去搜罗证据。 为首的男子指了指船身,道:“这些船的吃水线可不像是普通的商船,船上载了什么,先生当比我清楚。” “还能载什么?” 这一声轻柔,但码头的风却吹不散她话中的力量,众人抬首便见一个锦衣女娘自船上走了下来,她一袭邀月乘山锦服,带着谦和的笑意,在一众侍从的陪同下走到了码头之上。 城防营的人是有眼力的,只一眼便知这华服女娘是谁。央国那位窦二姑娘听闻是个厉害的,就连渚家二爷也在她手上吃过亏,因此能不得罪她便最好敬着。 “没成想二姑娘居然也来了。” 说完此话,为首那人恭敬地抱拳见了见礼,亦得了阿笙颔首回礼。 “我自江淮返程,得闻我央国学子北上路途艰辛,便顺带了他们一程,不成想引来几位大人猜疑。” 阿笙这话一出,城防营的人方才抬首,便见那十数艘大船之上,不断有人站上甲板之上,那重重的人影都是作文士打扮,一时让岸上的人都愣在了那。 央国之前的风波早就传回了陈国,城防营倒是没想到,自家圣上千方百计想要拦截的人,居然被窦氏的船全都拉到了这! “二,二姑娘,这……” 见城防营的人百思寻不得一个合理的借口拒绝众人下船,阿笙顺势问道: “听闻欧阳氏欲在东堂开堂讲学,可有此事?” 城防营的人点了点头,阿笙笑道:“正好,我便也凑个热闹。” 说着便吩咐着管事,安排众人下船。 “等等!” 城防营那兵士自知,今日要是放他们就此下船,自己这一身差事乃至脑袋都可能保不住,因而找了个借口道: “二姑娘,你这船上之人并未报于我陈国,亦未核查身份,不得就此下船。” 这话说完,那人便准备好迎接阿笙的怒火,然而,想象中的怒斥并未到来,眼前的女娘依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而后对着身后的大船之上朗声道: “阿九,他们要核查你的身份。” 这一声轻灵,城防营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抬眼才发现有一人已经站在了大船的甲板之上,天光在他身后落下绒绒的光晕,他便这般静静地站在那,仿似遗世独立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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