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回来了!” 焦仲卿没有心思搭理妹妹,好像没有看见似地匆忙从香草旁走过。 香草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看焦仲卿,只见焦仲卿进了客厅,直愣愣地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焦母见儿子沉着脸走到自己的房间,脸上显露出愠色,稍顷,焦母还是忍不住,朝仲卿房里喝道:“仲卿!” 焦仲卿应了一声。 “你出来!”焦母仍厉声道。 焦仲卿怏怏地走出来:“娘……?” “'媳妇娶进房,老娘扔过墙',看来这老话没有说错啊!”焦母冷冷瞅着儿子。 焦仲卿一惊,不知道又是什么惹得老母不高兴。 “是兰芝叫你这么做的?” “娘,你说的……?” “现在倒好哇!往日一进家门,首先向娘请安,现在这婚一结,回来就径直上兰芝房里去,眼角里看来根本没有这个娘啰!” “娘,这根本不干系兰芝的事!” “你别护着她,不是兰芝叫的,你怎么变得这么快?” “孩儿进门没有过来向娘请安,是孩儿错了,可确实与兰芝不相干!” “那你说为什么?” “娘,跟你怎么说呢?哎呀,还是让孩儿一个人装在心里!”焦仲卿烦躁地说。 “嗬,你还在为兰芝遮掩!”焦母越发恼火地说。 “娘真是越扯越远啦!” “倒数落起娘来了,你才媳妇进门几天,看来时间长了,怕是没有娘日子过喔!” “娘实在想知道,孩儿就只好告诉你,唉!衙门里又加俸了,却没有加到我。” 焦母愣住:“这……?!” “孩儿心里郁闷,进门就径直上自己的房去了。也不想向娘说这件事,怕娘心里不悦。” “为何加俸没有你?是你办事不够勤勉?” 焦仲卿摇摇头。 “是和同事不睦?” 焦仲卿仍摇着头:“也不是。” “那……?”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焦仲卿叹道,焦仲卿不想和母亲说那些烦心事,便草草说。 他的心里好像有块铅压着似的难受,日子本来过得拮据,原以为加了薪会好过一点,但现在己化为泡影,兰芝现在己过了门,却还跟着自己涯苦日子,焦仲卿越想越不安。 天,渐渐昏暗下去了,仲卿一家人把那简单的晚饭吃得无比苦涩而漫长,因为没有加俸的事,无疑像块阴云笼罩在焦家。 晚上,焦仲卿坐在桌旁,面对着烛光呆呆地发怔,他把往昔沉重的生活碎片一点一点在脑海里过一遍,愁闷的迷雾弥漫了一切。 兰芝轻轻进来,把一杯水放到焦仲卿面前。 “不要再想那件事,还有下次加俸嘛,我给你泡了杯天柱云雾茶。” 兰芝连忙安慰道,她有些疼惜地看着布满愁云的郎君,又笑道: “来,我给你弹一曲箜篌,好久没有弹它呐!饮茶品乐。”说罢从一旁取出箜篌。 兰芝轻拨箜篌,美妙的乐声在室内悠然回旋,又从窗子流泻出去。 兰芝弹了一曲,见焦仲卿仍疲乏与倦慵,又笑道,“仲卿,你也把琴拿来,琴篌合奏,也不失我俩的天地之乐。” 焦仲卿回过头,摇摇头,歉意地叹道:“兰芝,我今日已全无此雅。” 兰芝又拨了两声箜篌,也已兴味索然,放下箜篌,走到他身旁。说:“仲卿,你别再想那些不快的事吧,人总有不顺的时候,就像这日子,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有冷有热,总是不一样啊!” 焦仲卿不吭声,依然怅然若失,脸上是一层无法遮掩的四处无落、飘零无依的忧虑与茫然。 兰芝继续安慰道:“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兴许过了这道坎子,又会诸事顺达了呢!” 焦仲卿终于忍不住,说:“兰芝,你当我仅仅是因为这次没有加到薪俸苦恼吗?从那天上班,我就感到了蹊跷,同事见到我都小心翼翼,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现在连我干的差事都变动了!兰芝,你说这是为什么啦?” 听他这么一说,兰芝才一下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不由心里一震。 “其实,这些我很明白,都是他高炳臣背后作的崇!”焦仲卿说。 兰芝诧异地看着他:“高炳臣?高主簿!” “他想我向他低头,向他折腰,哈,他也打错了主意。”焦仲卿说。 兰芝敬佩地看了看焦仲卿。 稍顷,焦仲卿又有些灰心地说:“唉,我虽宁折不弯,可头还是被人家按着,看来从此要在高炳臣手里抬起头谈何容易啊!” 外面起风了,一阵瑟瑟声响,月光斜射进窗口,一缕惨白的光线抹在兰芝的身上,像是抚摸她,挤压她,那光线好像有重量和质感,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仲卿的话一下子让兰芝的心情更沉重起来。 这晚,焦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焦仲卿没有加俸她的事,也使她大为不悦。 “娘实在想知道,孩儿就只好告诉你,唉!衙里又加俸了,却没有加到我。” “为何加俸没有你?是你办事不够勤勉?” 焦母不停地想着儿子的话,一夜都心思不宁。 第二天清早,兰芝特地早早起床到织房,她己经打定主意去找找秦罗敷。 织房里传出“咔嚓!咔嚓!”织锦的响声,兰芝一边低头织锦,一边回想着仲卿的话。”其实,这些我很明白,都是他高炳臣背后作的崇!他想我向他低头,向他折腰,他也打错了主意。” “唉!我虽宁折不弯,可头还是被人家按着,看来从此要在高炳臣手里抬起头谈何容易啊!” 织机继续“咔嚓、咔嚓“地响着,突然单调地“嘶“的一声停住。 兰芝觉得不能再等,她不想看到郎君那无尽的沙漠就是他的人生,良久,她回过神,起身拍拍身上的纱头向外走去。 秋风掀起她的裙裾,耳畔响起幽幽的风声,她匆匆来到码头,坐船去郡府城内去秦找秦罗敷。 这时候,秦母和秦罗敷正在后院看着秦老爷捎回的一件古器。 一会儿,一个佣人进来说:“小姐,兰芝小姐来了!” “哦,兰芝?”秦罗敷诧异地看着佣人。说罢,转身欲走。 秦母也有些惊住了,侧头对女儿说:“兰芝?”停了一会,她又对秦罗敷说:“她来干什么?来了就来了,不要理她!” “娘,兰芝上门来看我,我怎么能拒之不理呢?” “你还没有伤够心吗?是她夺走了焦仲卿,现在她还好意思上门见你?” “其实这也不怪兰芝,她并不知道我和焦仲卿的事,再说,她和焦仲卿本来就相互倾慕着。” “哦,你倒是大量哇,可娘受不了这口恶气。” “娘,这些日子女儿也想过了,唉,何必老是舔着自己的伤口伤心,和自己过意不去呢!”说罢向客厅走去。 秦母欲喊住秦罗敷,想了想也向客厅走去。 兰芝和秦罗敷刚坐定,久别重逢,两人都有些兴奋,不等二人说话,秦母就闯了进来。 “屋前喜鹊叫,果然贵客到。是兰芝呀!”秦母似笑非笑地冲兰芝说。 兰芝立即起身向秦母道安:“伯母!” “坐!”秦母淡淡一笑,神情显得高贵而矜持。 丫环上茶。 “这是什么茶?”秦母望丫环说。 丫环:“是……” 秦母挥了下手,急忙打断丫环的话,说:“重新沏茶,上谷雨前的剑毫。” “伯母客气了,我哪里会喝茶?”兰芝朝秦夫人笑笑。 这时,丫环重新上了茶。 “是谷雨前的剑毫?”秦母说。 “尊夫人的吩咐,是!”丫环小声说。 “这种茶虽说入口苦,可细品起来却会发现慢慢地甜在嗓眼里。”秦母转向兰芝说。 兰芝呷了一口,笑道:“果然如伯母所说的,满口生甜呢。” “兰芝,你满口是甜的,可我们罗敷咽什么都是苦的!”秦母话里有话地说。 “罗敷何至于此?”兰芝茫然迷惑地看着秦母。 “你真不明白?”秦母的表情显得冷漠,里边掺杂着不满与诡秘。 “真不明白伯母说的什么意思?”兰芝认真地说。 罗敷不满地盯着母亲:“娘!”示意母亲不要再提过去那些。 “那我告诉你,焦家倒是三番五次地来我们家为罗敷保媒,罗敷也是看上焦仲卿的,没想到你却从旁杀过来,夺走了焦仲卿!”秦母正色道。 兰芝猛然一惊,表情错愕地问罗敷:“这是真的?”不等罗敷回答,她又迫切地对罗母申辩道:“伯母,我根本不知此事!” 罗敷坐在椅上喘了口气,说:“娘,仲卿并没有应允,这事也更怪不到兰芝!” 秦母用狐疑地目光盯着兰芝,说:“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说罢定定地看着兰芝。 兰芝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与悲哀。 秦罗敷不安地看看兰芝,侧头阻止说:“娘!” 兰芝避闪开秦母怵人的目光,微微低头道:“伯母,我确实不知此事,我也确无邪念,对朋友、对长辈,兰芝从来都是以诚相待,不敢有半点狂悖之语。” “朋友?嘿,好好好,朋友之间不算帐,各人各思量!”秦母冷冷一笑。 “娘,这些日子我也思量过,可兰芝没有一点失范出格!”秦罗敷盯着母亲。她忽然觉得母亲太缺少对人的理解,同情,太不宽容,如此小心眼神经质,毫无往日那种温良优雅的大家闺秀的教养。 “你啊,罗敷,泪水往肚里咽,还强说是甘露!”秦母看了女儿一眼,又冷笑道。 兰芝越来越坐不住了,终于她起身道:“罗敷、伯母,我告辞了!” “不,兰芝,我们姊妹还没有好好聊聊呢!”秦罗敷说罢拉住兰芝,又黑着脸对母亲说:“娘,你忙你的去吧!” “好好好,不碍你们说话。”秦母说罢,知趣地离去。 稍顷,秦罗敷充满歉意地对兰芝说:“兰芝,别把我娘的话挂在心里!” 兰芝沉默了好一会,她完全没有想到原来罗敷也会暗恋上仲卿,可是罗敷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这些啊!难道正是因为暗恋的痛苦罗敷才远走他方?阻挡着自己一触即发的情愫?兰芝心里忽然涌上一丝悲悯,定定地看着罗敷,说:“我确实不知道你心里很悲苦!” 兰芝的关切,却又无意地勾起秦罗敷心中的酸楚。她想尽快把情绪控制住,然后像没事一样,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伤感,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爱怎么能分离?!” “唉,你心中有苦,这也才是真实的你!” 良久,秦罗敷又忍不住试探地:“仲卿,他、他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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